那里的床柔软，睡起来远比垫了破布的床板舒服。

他在梦里看见头顶上的灯，它与自己在主人家的房间里有所不同，不过这是梦啊，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莱诺就这样恍恍惚惚地盯着那灯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门外有细微的响声传入：

耳边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近乎叹息地说道：

“你不该来这里的，莱诺。”

…………

树木吗？

巨大的树从他身前的地面拔地而起，它泛着金属光泽的树干蜿蜒向了天际。

它的枝干扭曲、纠结，看起来犹如无数藤蔓攀附而成……

他向这个方向，望了一眼。

莱诺在各种各样乱成团的思绪中渐渐睡了过去。

这样，他便能够不再去想门外有些什么、他遭遇过什么、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这一定是个梦吧；他的脑袋还因此昏昏沉沉的。

主人之所以出现又离开，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半途而废，却又不能抛下莱诺不管……

刚刚他见到的简直是最糟糕的噩梦，比他曾在自己梦中看到过的还要糟糕百倍，如果他现在再去睡的话，一定能够消除那些。

“我们向你们学习了许多。”那男人低喃着，将他的主人揽在怀中，“现在……不来检验一下成果吗？”

莱诺猛地退开了一步，浑身上下犹如在盛夏蒸了桑拿，他向后退，不知不觉中、又坐回了床上。

他倒了下去，再度被柔软的床垫包裹。

“不要把莱诺说得好像我的财产一样，嗯……他是我的——”

“家人，对吧？”男人嘟囔着，吻了上去，“你总是这样……一直是这样。”

他们唇齿交缠。

透过钥匙孔窥探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莱诺脑海中轰地响起一声巨响，把他震得不知所措。

那是……什么……？

他现在目睹的、是什么……？

它简直是在撞击着鼓膜，让他的耳道一阵阵地发着疼。

主人还在抗拒，可即便是莱诺也能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抵抗，主人……主人他在微笑。

虽然在抱怨，却也在笑着。

“铁……？不，不对……”

不管是什么，但那肯定不是这些树木原本的样子。

这些金属的分布似乎有一定方向性，总是其中一面比较多，他于是顺着那一面走去。

对方探手抚摸着他的耳朵，低声嘟囔道：“我还挺喜欢那个耳坠的。”

“别乱摸，那个——唔嗯……都告诉你别乱摸了！”

“只是想要点报酬而已。”男人说，“而且这不是繁殖行为，这是性。”

“……才两天而已！”

“我们这一族性欲比较旺盛、好痛！”

“那不叫性欲，叫繁殖欲——离远点儿——唔……”

莱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视野捕捉到了房门。

那是老式的门，上锁的那种——他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装饰也显得相当古旧。

哎呀，他这是到什么地方来了？

“……抱歉，你说得对，是我太激动了。”

“一碰到那个仿生人的事你就这样……太过分了。”

“吃醋了？”

“你该庆幸是我发现了他才对。”

主、人……？

是他的主人和……一个曾听过的男人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头渐渐地出现了光亮，他想了想，把提灯留在了洞中。

外面的日头早已很高，从位置上判断，大约已经是午后了。

莱诺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向前走，脚下，森林中常有的腐植质堆积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下头的泥土。

“你到底在想什么？”

“总不能让他继续在那种地方徘徊吧？被人发现会怎么样你不知道吗？”

“唔……”

……

黑暗，他又经历了漫长的黑暗。

这片黑暗中似乎有个同样漫长的梦境，梦里，他又回到了主人的家。

“这是……”

“——这是我们先辈的墓地。”

眼睛和口鼻忽地被捂住了，莱诺飞快地挣扎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飞快地失去力道。

身周的树木渐渐变得稀少，到了一定的地方，眼前豁然开朗。

“……？！”

那是、什么？

仿生人的身体已经在消除让他昏迷的无论什么的影响了，主人大约还没有想到他在半途醒来，可那家伙、却绝对注意到了。

如果这是噩梦的话，再睡过去就好了。

——当他离开那钥匙眼前，那个男人……那个有着人类模样的触手。

方才他所见的，究竟是什么？是梦吗？——一定是吧。

主人……喜欢和那个人在一起。

他是因为那家伙才离开的吗？

莱诺从未见过主人这副模样。

颤抖不知不觉中从身体深处传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身体中的某一部分在告诉他要阻止眼前发生的事，另一部分则在说，别管了他。

——因为连主人自己都没有抗拒的意思，他的手慢慢地放松了，他的身体也是，他在那里，任由那触手构筑的“人”索取。

主人偏着头，抬手敲了敲男人的脑袋。

“别太过分了、唔……”他的手被抓住了，“喂……”

“我救了你的仿生人，至少也要给我点甜头吧，嗯？”

那男人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边说道：“过去或许是这样……但我们向人类学习了。”

莱诺看得见的那只手也开始下滑，它暧昧地揽住主人的腰，让他们更加贴近了。

——那只手忽地分裂成许多细小的分肢，向着衣服内侧探去。

“我不觉得在你们的观念里这有什么不同……”

在莱诺看不见的地方，男人一定做了些什么，主人的身体有些发软，脸上渐渐布上了潮红。

莱诺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因为头脑不甚清醒，那声音变得更响了。

莱诺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把眼睛凑在那钥匙眼上，向外窥探。

外头能看到客厅，他的主人靠在墙边，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就在他身前，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是紧贴在一起。

男人亲吻着他的主人，当莱诺望出去时，他们才刚刚分开，他能看见主人耳根上泛起的红晕，在银灰色的发丝下显得格外清晰。

莱诺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没有得出结论；他步履蹒跚地向着门走去，离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那你还想怎样？”

“你都好几天没让我碰你了。”

“嗯哼。”

“我都跟你到这种地方来了……还不够吗？”

“唔……不够。”

对了，就是之前那个在他背后说话的人。

莱诺觉得有些头疼。

但因为正在梦中，这头疼也不甚分明。

可四周仍是一片树林景象——至少、看起来如此。

直到走到其中一棵边上，莱诺才发现这些“树木”有些不同。

它们的树干上都覆着一层反射着光芒的东西，一股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