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椿沁,你是不是知晓了我怀了殿下的孩儿,你才这般沉不住气用这等下流手段,要将殿下抢了去!”
我有些惊愕,婵月脸气的脸有些发红,娇唇微微张开喘着气,再看腹部,的确是有些隆起。方才反应过来,连连后退,心中警铃大作,这蠢物不知轻重,怀了胎儿还到处跑,听娘亲说过,女人怀胎时被刺激到是会流产的。这厮惹得我同她斗嘴,若真将她气急了,动了胎气,这罪我可吃不起。
婵月见我此番异举,可怜兮兮的双眸里满是疑惑。我轻轻开口:“这花我不知晓从何而来,你若喜欢摘去便是,今日我身子不适,你怀了胎儿也不宜四处走动,且回去好好歇息。”说罢我便转身走进屋内。
但是他们不知,在洞房花烛夜时,聂云奚竟是来房中揭了我的盖头便走了。我虽不喜他,但此番也是觉得受了莫大的耻辱。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婵月脸都白了,她曾是青楼花魁,身值万金,被太子纳了回来,是受宠若惊,自是不愿承认从前的身份。先前有几个长舌婢子私下拿她从前的身份做玩笑话,叫她知道了,俱割去了舌头。
不过我可不怕他,她敢来与我撒泼,我便要她下了她的脸。
我心中不屑,不愧为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七窍玲珑,洞悉人心,果真不假,将这手段用在情场上,也难怪得整个长安城里所有少女倾慕爱恋。
然而不出几日,婵月风风火火来到我的院子,玉指指着那大片花朵,沉着脸冲我喊到:“我是没想到你有这等本事,还以为你真如那瑶池的白莲花,真不爱殿下。”
我从小性子直,凡事经不起激,连娘亲都曾警告过我,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事不可莽撞,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一时之辱,日后定能百倍奉还。但我从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现下想来,我可能的确不是做大事的料,但当下辱,当下还,也是极爽的。
我也庆幸这厮只会同我斗嘴,没有同父亲府里的十多个姨娘个个诡计多端,下流招数尽使,斗得死去活来。
我的娘亲为正妻,为人温和端庄善良,从不争风吃醋,最终却也死于那场宅斗中。 我心想若是这厮对我放暗箭,我是万万应付不来的。
但我被关进这偏房的原因,也正是因那婵月。
我抬头看去,却是对上了那双妩媚的眸子,婵月早已醒过来,眼睛已经哭的红肿,早在聂云奚没来时,太医便跟我说,婵月的孩子保不住了。婵月听后脸色惨白,昏了过去。
我叹息一声,深知难逃一劫,婵月在我的院子里出了事,我是如何也有罪的。更别提我素日里就与她针锋相对,她的流产,又怎知不是我一手安排的。
“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月婵似乎有些愣了愣,随即泪水流的更凶,我便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供着她,直至聂云奚来。
聂云奚来时从身后喊了我一声,我是第一次听他喊我的名字。
怎么会有这等蠢物。
婵月在地上痛苦的拧着秀眉,小脸煞白,嘴里不住喊着疼。
我连忙令下人将婵月抬回屋内,再令下人去宣太医,又急急忙忙打湿了手绢,替婵月细细擦汗。此时她已是痛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嘴里断断续续的喊着太子。
大概是冬至起,我便被关在这偏房里了,腹不饱睡不足,夜里屋檐上还有虫鼠熙熙索索作祟的声响。
这些我都不甚在意,总是比以往住那北宛来的自在。
从前住在北宛时那婵月每月少不得数十次要来嘲弄我,或许这是妾室对正室少不了的怨恨。
婵月听了这番话,心下怪异至极,却见我进了屋内,也不好再辩,咬牙跺了跺脚,转身便朝那花丛里踩去,谁知那蠢货竟是一下崴了脚,痛呼一声,直直摔在了地上,屋外顿时乱作一团。
我刚躺下,听得屋外传来嘈杂声,接着又听到下人来报:太子妃,月奉仪摔倒了,下身血流不止,胎儿恐怕........
我猛的起身,有些恼怒,急急下了榻,朝屋外走去。
犹记我小时不爱念书,与那教书先生斗嘴,也是将那先生气向娘亲告状,于是没少挨过娘亲的板子,现下想来也是悔不当初。 我是府邸里唯一一个念过学堂的小姐,只因娘亲一再坚持,女子出生便是低人一等,那更要才学具备,才不输男子。只是我小时玩心甚大,见姐姐妹妹们每日轻松自在,跟姨娘们出去游玩,而我终日与戒尺作伴,好不甘心。于是逃学出去玩,顶撞教书先生是少不了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娘亲去世,父亲便没让我再去过学堂了,我满心欢喜的加入到姐姐妹妹们游玩的群列中,听得她们讨论那些胭脂水粉,讨论那国相府里的二公子如何如何的风流倜傥,鲜衣怒马,我没由来的觉得无趣烦躁,我开始想念我的学堂,想念娘亲,想念与我吹胡子瞪眼的教书先生。我知晓父亲不会再让我进学堂,我便去找哥哥们要他们的书本来看,直到嫁人那日,我才开始将书本搁置在一边,但在那时,四书五经我已是信手拈来,学识也不输与哥哥们。
现今我伶牙利嘴,也正是读的书多了。她这等风流子女,又怎能和我斗。
“你休要胡说!”婵月花容失色,一把甩开馋着她的婢女,扭着腰走朝我走来。 瞧着她这柳腰花态婀娜多姿,我不由微微叹息,若我是个男儿身,定要将她抢了去,藏于房内。
那日正巧我的一株杜鹃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踩死了,怒火中烧,我便有意拿她撒气。
“你这泼女,不愧为青楼女子,说话也好不修边幅,聂云奚将你宠的没了边,你便开始是非不分了?这花儿可是他自己上赶着送来的,与我有何关系。如此泼辣蠢笨,我看那女训你也得抄个百十来遍才好。”
其实这番话也不全是故意气她,我也在为自己讨回脸面,我在这不得宠,东宫皆知,长安城皆知。
在那前不久,我在北宛发现几株含苞待放的杜鹃,我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尤为感兴趣,只是这太子似乎对花粉过敏,偌大一个东宫不曾有半朵花。
我每日悉心照料,抓虫浇水,在身边未曾有人时我还对那花儿说过话,养这花儿便成了我在这四方庭院中的一大乐趣。
后来聂云奚来过几次,许是看出我喜爱花儿,竟找人移植了一大片花儿过来。
他的声音同大哥用玉屏萧吹出的曲子一般低沉悠扬好听。
我转身去看他,他面色可怖,走上前来,忽的一掌将我掀翻在地,脸颊火辣辣的疼,眼中所见的都是白茫茫,好一会才缓过来。
又听他说:“云椿沁,你好大的胆子。”
“已经让人去宣太子了。”不知为何,我到觉得她有些可怜。
她在听到我的声音后有些涣散的眸子徒然变得清明,随即两行清泪流下来。
我有些无措,想着许是痛的流泪,便学着娘亲小时候哄我的法子,轻轻拍她的手。
寻常人家是如此,这东宫里亦是如此。
但我并不是软柿子,我虽知作为女儿身且身在达官显宦的大世家里,将来必定是政治的筹码,但父亲为政治利益将我嫁与当朝太子令我的怨念与日俱增,可我毕竟无力于父亲作对,便将这怨气撒在那不知好歹的蠢物身上,哪怕是一逞口舌之快,也足够微微平复我不甘的心。
那婵月说她是个蠢物也不为过,每每与我斗嘴讨不到好,便去太子那里哭诉,聂云奚那竖子自然是动不了我,便卑鄙的罚我抄女训,女戒,而那婵月见聂云奚罚了我,便又是趾高气昂的来与我斗嘴,又是气冲冲哭的梨花带雨的去找聂云奚,抄书这处罚对我没有实质性伤害,最终还是要落与下人手里,而那蠢物却乐此不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