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是寄宿制,即便是寒暑假,席徴也是不愿意回家的。长大之后的席徴,冷漠,无情,仿佛患有感情缺失症。他很难兴奋,也很难感动。不会笑,也不会哭。
充满暴力的女人,除了让他变得冷漠之外,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的性癖。
舍友们在夜晚窝在一起看片,一个个面红耳赤,他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放任男孩躺在家里摇摇晃晃仿佛即将支离破碎的床上,冷漠地说:“活不活得下来,听天由命。”
女人终于获得了一次上天的垂怜,她却开始变得有暴力倾向。
男孩渐渐长大,遗忘了幼时的承诺,在女人因为他不小心将一个碗摔在地上而惹来一次暴打的时候,他瞪着阴鸷的眼睛,恶狠狠地说:“我恨你。”
“因为太感动了。”女人强颜欢笑,“王子会是个体贴负责的丈夫,灰姑娘会是个贤惠能干的妻子。”
“阿徴以后结了婚,也要做一个体贴负责的丈夫,给妻子爱护和关心,知道吗?”
“好。”男孩说,“我还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让妈妈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只是去网吧找燕鸣玩而已,没玩游戏!”
“这回是真的!!!”
他的童年大部分都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中度过,伴随着女人阴晴不定的脾气和脱皮衣架的招呼。漫无止境的黑暗、恐惧和疼痛,构成了他全部的童年。
他的母亲是个可怜人,邻居都这么说。
漂亮的小镇女人,凭借聪明的头脑和刻苦的学习,考上大城市里的重点大学。然后灰姑娘遇上了他的王子。
“是的。”少年的双手背在身后,左手食指反复绕着大拇指尖摩擦转圈。
居然撒谎还有小动作。
席徴忽然站起身,难得起了点逗弄的心思。他看着少年,薄唇微勾说:“是吗?我怎么记得你是刚才才过来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脸色冰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许是夜色太浓,公园里暖暗的路灯又太柔,将席徴的脸部轮廓氤氲出些许平和的意味。少年没有感受到席徴的冷淡和拒绝,弯腰凑到了席徴的跟前。
“哥哥,帮我一个忙好不好啊?”少年双手合十,恳求道,“很简单的,等会儿我妈来找我,你就说我一直在这里遛狗。”说着,少年扯了扯手上的狗链。狗链那头,是一只小金毛。
城中村的环境说不上好,放眼望去,残垣断壁居多,连盘根的常青树身上都是岁月斑驳的痕迹。
他第一次喝酒,越喝越清醒。于是他停止了这种愚蠢的行为,穿梭在夜晚的城市里。走过几条僻静的街道后就是繁华喧闹的不夜城。
公园里人来人往,他坐在长椅上,听着燥热的蝉鸣看着孩童们奔跑,大人的笑语声和儿童的嬉闹声在公园里混成遥远的天音,从他身旁缓缓流淌而过。
纯白一片的病房内,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人卸下了她全身的刺,恢复了她身为母亲的柔软,变回了那个在男孩床头温柔讲故事的女人。
“阿徴,对不起。”女人唇色苍白,“原谅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瘦弱的男孩长成了高大俊朗的少年,眉目像年轻时候的她,笑起来应该是温柔多情的,可惜她很久没见过他的笑了;嘴唇和鼻梁则像他的父亲,凉薄锋利,抿着唇淡漠着不说话的样子,就更像了。
高考考完最后一科,他还是回了家。但女人却并不在,邻居说昨天还看见了她。于是他等到了晚上。
夜色浓稠,扩大了他的焦躁。他不幸的童年由这个女人造成,记忆里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和压抑烙印在他的骨子里,让他无数次的失眠。他无疑是恨她的。可在安睡的夜晚里,他仍然会梦见再早记忆里母亲身上的馨香和柔软嗓音。
他去报了警。
#回忆来袭
#一个已经被治愈然后只剩下甜的故事
#今天很粗长
反而,在看到一个有捆绑和鞭打元素的片子时,他的欲望第一次变得躁动起来。
他开始接触这个圈子,然后那些加之于他身上的伤痕,都被他以另一种方式转移了出去。但这只是一种情绪和压力的宣泄,两年过去,直到他高考完毕,他的心依旧是空的,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装进去。
同学、室友、认识的不认识的,对他来说都只是一个个无面之人。只有阴暗潮湿的爬满青苔的出租屋里,女人扭曲的脸日益清晰。
一开始只会因为犯错而挨打,到后来,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不值一提的小事挨打。男孩的身上,常年都是青紫的痕迹。他瘦弱不堪,面色如土,看起来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好在,男孩遗传了母亲聪明的头脑,甚至青出于蓝。初三毕业的时候,他因为一个中考状元的名头,第一次获得了女人由衷地夸赞。
青春期的男孩开始疯狂长个,一个暑假过去,旧的衣服一下子就全不能穿了,家里的钱却因为全部交了学费而变得拮据。幸而,重点高中是有校服的。两套校服伴随着席徴渡过了他的高中时期。
女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嘴唇剧烈的抖动起来,伏在男孩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而后,生活的压力越来越大,样样都要钱,样样都要她亲力亲为,重活脏活臭活和筋疲力竭的生活磨平了女人的棱角,也夺去了她的温柔和体贴。
在男孩发高烧的一个夜晚,因为没有钱打车只能自己背着他跑去医院,却因为忙碌了一天体力不支在路上跌倒的时候,女人终于坚持不住彻底崩溃。其实,去了医院,她也没钱治啊。
“从此,王子和灰姑娘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女人坐在席徴的床头,轻轻地拍着盖在男孩身上的被子,面容哀伤地讲述着一个幸福的童话故事。
“妈妈,既然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哭?”
“……”
席徴转身往旁边的一条小路走,不再管身后的鸡飞狗跳。
“妈,你听我说。”
席徴视线短暂的在狗链上停留了一会,重新又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正巧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嘉羽?你跑哪儿去了?”
“在这儿呢,妈。”少年转过身对着声音的方向招了招手,“我带着小斑点一直在这遛弯呢。”
女人将信将疑地看向了少年问:“是吗?”
“哥哥,哥哥。”
感觉到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终于注意到眼前这个少年,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眼睛澄澈明亮,弯着嘴唇笑得很干净。
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女人最终也没有等到少年的回应,她闭上了眼,鬓发间划过一滴忏悔的泪。然后白布裹尸,结束了她荒唐可悲的一生。
席徴很奢侈地买了一箱酒,坐在院子里看着模糊的月亮和远处的繁华灯光,一瓶一瓶喝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喝酒。邻居劝他节哀顺变,可他一点儿也不难过。他只是心里很空,想填点东西进去。
是女人前夫的妻子动的手。前夫家大势大,当地的警察局也不愿意招惹是非。最后还是一个面貌冷峻的警察带着他的几个下属去找的人。
女人受了重伤,虽然被救了出来却也奄奄一息,还牺牲了那个面冷的警察。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席徴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不报警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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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在17岁以前,席徴听到这句话会深以为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