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在我身后,张霁隆也把那针安定打进了小梅的身体里。
“去赶紧医院。”张霁隆冷冷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庆尚宫的大门。
“馨婷吗?”“馨婷太远了,市立最近。先止血,之后想办法转院吧。”于是,车子开动,直奔市立医院,那两辆雅阁也一路互送着张霁隆这辆宾利一直开到医院里面。而马路对面的那三辆白色福克斯,在我们所有车子都开走之后才在后面远远跟着,一直到了乌江街的十字路口,他们才纷纷左转,并且打开车窗后朝着宾利招了下手,才开往八纬路的方向。
“都他妈看他干嘛!有没有?”张霁隆又暴怒地吼了一句。
“吗啡和鸦片酊都给馨婷了,我车上还有安定。”小豪说道。
“赶紧拿来!”于是阿豪让其他的弟兄全都上了各自的雅阁,自己则跑到我的那一侧打开了车门,拉开操作台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针剂——也就在这时,他也注意到了同样狠咬着牙,全身都在癫痫的我。好在不知道为何,这次癫痫状态中我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或许,很可能是小梅断掉的手腕上那汨汨鲜血的味道,让我的精神竟然一直保持着亢奋状态。
“老大!何警官!”“何警官!你们俩刚才没事吧?”“没事。”“何警官,辛苦你了!”“没事。”我全身发抖地叹了口气,可能是好久没发作的毛病又有点止不住的意思,此刻我的全身居然抖得厉害。
其中一个小弟在凑过来后立刻把自己的羽绒服从身上脱下,披到了张霁隆的身上,另一个则马上帮着张霁隆打开宾利的后车门。马路对面的三辆福特旁边的人则没有一个动身的,但是只不过全在警惕地看着庆尚宫洗浴中心的门口。
“老大,没事吧?……这女的是谁啊,胳膊被砍成这样?”那位司机小哥问道。
“留下她一只手,我车炫重面子也算有地方放了。张霁隆,这事儿咱俩就算扯平了。我跟你立个约定:从今天起,我不往你的企业和堂口里塞卧底、给你内部捣乱,你也别上我的帮派场子里头挖墙脚、薅羊毛,为了明年春节前的大选,也为了你我身后各自的主子——就照你讲话,大家各干各的,各显神通!哈哈哈!”车炫重望着张霁隆,仰头狂笑。
张霁隆用一只浴巾对了折、包住了断肢的伤口后,在我帮着他两头使力气之下,狠狠扎紧了小梅的胳膊,这么一会儿,小梅早已经疼得几次翻了白眼之后有大口吸着气、嗷啕一两声后醒转过来,然后又翻了白眼。看着小梅死去活来的样子,张霁隆咬着牙,从愤恨而痛苦的脸上生挤出一个充满杀意的笑容:“呼——哼!——好说!”“嘿嘿嘿,那行吧!(一路走好)!”说完,车炫重神气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霁隆,转过身去,扭着屁股、甩着鸡巴,回到了刚才的浴汤池,一下子溜进了浴汤里。
张霁隆没理会车炫重最后的道别,等帮着小梅包扎好后,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大衣,将小梅整个身体包在大衣里,直接横着抱起,准备往门口走去。
“嘿!你跟张太太那儿叫‘姐’,你跟我这儿就叫‘大婶’?听着多土……”岳凌音瞪大了眼睛、大张着嘴巴的样子,真的有点像一头人型哈士奇。她的这副表情,给客厅里的所有人逗逗笑了。
“土什么?叫你大婶更亲切,说明你不摆谱。”我转身取了一瓶果汁,递给了岳凌音:“给你,大婶。”“你还挺会说!小朋友,你等着!看你加入专案组之后,我怎么收拾你!”岳凌音严厉地看着我,两秒钟之后却又突然绷不住笑了出来,对夏雪平道:“哈哈,我还在这理直气壮的问你家秋岩要东西喝,这么多人都拿着上门礼看你来,就我空着手……我是不是也得送你点什么啊?”“欸,哪的话!”夏雪平也跟着笑了笑,对我说道,“去给凌音那一瓶吧。”我对岳凌音做了个鬼脸,接着一低头,正眼见着傅伊玫和邵剑英这二位的目光,又朝着同一处瞅着。邵剑英喝着果汁,朝着瓶身上的反光瞄了一眼,又抬起了头看着我:“嗯,真好喝,还是你们年轻人口味刁钻!”傅伊玫听了邵剑英的话,也立刻抬起了头,然后抿着嘴,姿态很虚假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一个网购软件。
“呵呵,好喝就行。要不我直接给您拿点,您也别麻烦伊玫姐到处跑了,卖这玩意的超市离我家近。我们想喝还能再买。”我也不再盯着邵剑英和傅伊玫,转过身找了个塑料袋,直接装了六瓶混合莓汁放了进去。
我领会了她的意思,只得苦笑了一下,然后拿着蔬菜回到冰箱门口,把一瓶混合莓汁从冰箱里面拿出来递给了她:“橙姐,您喝这个?”“谢谢了,”韩橙嫣然一笑,“不了不了,我不能喝凉的。”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了我手中的瓶子:“我看看……嗯,这东西补血,但是不能加热,你放在室温下保存是对的。秋岩,最近你也让雪平少喝点凉的,女人冬天喝太多凉饮料、凉水伤身体,知道吧?”说话的过程中,韩橙又用着极具试探性的目光看着我,她奤没把我试出来,但我一下子就清楚了,对于夏雪平去堕胎,她应该是知晓的。
“哦,我明白橙姐。她不是快到了每个月的不舒服的时候了么。”我故意小声说道,生怕傅伊玫和邵剑英听见,我又瞧了他俩一眼,嘴上继续说着,“算算日子美茵好像也快了……”“对,你也让美茵少喝点凉的。那丫头,上个月在我家住了一阵,结果肚子疼得打滚,我给她用红糖煮了小茴香、让你昭兰姐捏着她鼻子给她灌下去的,连灌了两锅就好了。你也可以买点小茴香,给她俩备着。”“嗯,知道了。”我冲着点了点头。想了想,我又拿了两瓶莓汁走到邵剑英和傅伊玫的面前,傅伊玫看到我走到了她身前,立刻抬起了头,同时邵剑英也把自己的目光,从他原本盯着的地方挪开。
“邵大爷,伊玫姐,你们俩也喝点这个。低糖的,软化血管、清血脂的。”“谢谢秋岩了,我也怕喝凉的,主要最近我的肠胃不好,总闹肚子。”傅伊玫笑了笑。
车炫重咧嘴一笑,站起了身:“但她想全须全尾的从我这出去,那可没门儿!嗨——”他接着,便朝着这名叫小梅的女孩的胳膊猛踩了一脚,又一把接过身边喽啰手里的消防斧,冲着小梅的右手,“喀嚓”一声,奋力斩了下去……“啊——”那只洁白柔嫩的右手,连着手腕骨一齐被那柄锋利的斧子与白玉似的小臂分离开来;小梅立刻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紧接着她闷咳了一声,翻着白眼险些昏了过去,但是剧烈的疼痛又让她难受地清醒,她挣扎着举起手臂,看了一眼血喷入泉涌的手臂,有无力而愤恨地把眼仁翻了回来,瞪了一眼车炫重;殷红的血肉和被血液与脂肪染得稍呈黄色的骨骼,一下子映入了我的眼帘……我从上警专到现在,也算是见过无数血腥惊悚场面的了,我甚至亲自用瓷碎片割过一个人的喉咙,但是活人断肢的横截面完全展露在我的眼前,这还是第一次……那一瞬间,我隐约觉得自己的右臂也跟着疼了起来。
而张霁隆则冷静得一言不发,他立刻站起身,随意吐掉口中的迷你雪茄,赤手空拳地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几个握着刀刃的大汉们,从对讲电话前面柜子里连拿了三条干净浴巾,迅速地回到小梅身边,也不顾自己裤子被地砖上的积水浸湿,直接跪在小梅的旁边,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断肢,任由朱红色的血液朝着自己身上喷溅。
最新找回4f4f4f,c〇m“秋岩,搭把手。”在一旁的我,早已被这场面吓傻了,而就在我左腿抽筋、右臂跟着神经痛的同时,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却让我浑身产生了一种很兴奋又飘忽欲仙的感觉。疼痛和恐惧,跟快乐与兴奋夹在在一起,就像喝醉酒一样,让人舒服又让人难受。
到了医院、安顿好了小梅之后,小豪才一个人给我送回了霁虹大厦,我又一个人开着车子回了家。而到现在,我除了似乎安定的药效还没过之外,对于刚刚小梅的右手被斧子砍下的那一幕,依旧心有余悸、头重脚轻,且全身上下都软而无力。
“秋岩,真没遇到什么事吧?”在我往冰箱里来回取出饮料放进蔬菜的时候,韩橙借着去洗手间后回来的工夫,走到了我身边,把我拦在了阳台门口,对我轻声问了一句。
“那个……我俩没事,就是……”没等我把话说完,韩橙便将手搭在了我的左臂上,对我眨了眨眼:“只要你们俩没事就好,其他的无所谓了,你不用怕。”接着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其他人,然后继续跟我对视着,摇了摇头。
但这同样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又不是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难道我真的会对血液产生兴奋吗?
“何警官、何警官?老大,你看他……”小豪看着癫痫发作中的我,也不知所措了。
张霁隆盯着我冷了两秒:“这小子怎么有这个毛病?你先赶紧给我拿过来一支,然后你再给他扎一针。”于是小豪立刻把一个金属注射器和一管针剂递给了张霁隆,然后自己则扣了另一管针剂的塑料盖,然后把它对准了另一把金属注射器的凹槽压了下去,拔了金属注射器的针头胶封,扯开了我的衣领,对着我左边脖子根部靠近锁骨的地方,猛地将针头刺了进去——针刺的地方瞬间传来一阵电击般的麻痹感,然后那一管安定针剂溶液便输送到了我的血液当中,一种轻松的感觉逐渐遍布全身。
“见过你小梅姐。”张霁隆轻轻地把小梅放到车上,我则从另一边帮着轻托着小梅的双腿,帮着她躺平。之后我感觉自己全身无力,上下牙打架打得厉害,于是我也不管不顾地直接开了门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
“小梅姐?我靠,这是小梅姐?不……道上不是都传说小梅姐四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司机兄弟惊讶地问道。其他的弟兄也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费他妈什么话!赶紧上车!”张霁隆冲着那班小弟们怒喝了一声,周围立刻安静了。张霁隆皱着眉,轻轻抬起小梅的裸肩和后背,把她继续在自己怀里抱着,坐进了车子里。此时的小梅脸色煞白、嘴唇发紫,双眼微张、牙关紧叩,看着这样的她,在小弟为自己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张霁隆又问了一句那司机一句:“小豪,你们车上谁有吗啡或者鸦片酊?”“吗……吗啡……”司机兄弟和那个帮着开门的小弟一听张霁隆这么一问,全都傻了,然后不约而同地对着张霁隆往我坐的位置上使眼神。
“太极会”的那帮喽啰们,却纷纷把砍刀一横,拦住了张霁隆的去路。
我立刻打起精神,右手从枪套里拔出手枪推上子弹,左手从裤兜里拿出警官证,挡在张霁隆身前,把证件和枪口双双举到了那帮男人的面前:“别太过分!”那些男人们看了看我和张霁隆,只好无奈地让出一条路,并且还恭敬地朝我俩鞠躬行礼。
——妈的,何秋岩啊何秋岩,你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警察啊……我跟在张霁隆身后,迅速走出洗浴中心,上次送我去饭店救下被刘彬算计的夏雪平时的那位司机兄弟,早已经开着一辆黑色宾利在门口等候多时,而且在宾利的一前一后,还跟着两辆本田雅阁,马路对面的日韩百货超市还停了三辆白色福特福克斯,车上的人全都站在车外、靠着车门抽着烟。一见张霁隆穿着单薄的衣服抱着小梅从里面出来以后,那辆宾利与雅阁旁边的小弟们全都一股脑拥了上来。
而当我一转身,准备把饮料递给岳凌音的时候,正欲跟我打哈哈的岳凌音和原本在一边跟她聊天的夏雪平,也都注意到了邵傅二人的眼神,两个人趁着邵剑英跟我聊起来的时候,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但谁也没声张,岳凌音接过饮料,对我抬抬手示意,把嘴里的玩笑话咽了回去,又继续跟夏雪平说着工作上的事情;见夏雪平和岳凌音似乎都没过多关注自己,傅伊玫也拿着手机,像是在给邵剑英展示某款自己极其想要的产品一样,撒着娇似的,却也用着极其窸窣的声音跟邵剑英商量着事情。我不清楚他们在聊什么,却只见邵剑英一边喝着莓汁,一边闭上眼睛,偶尔摇了摇头;我又转过身,继续往冰箱里搬运
“现在没法喝,拿着也好。”邵剑英却直接捞过了一瓶拿在手里,摸了摸瓶身,调转了瓶子,用臂肘关节磕了一下瓶底,然后拧开了盖子:“你们都不喝那我喝,我一把岁数的糟老头了,身子骨可没有你们女人家金贵!嗬,这么好的东西……”喝了一大口后,不住地点了点头,“嗯,味道可以!小玫,问问秋岩这饮料在哪买的,你帮我买点,早上正好搅和着酸奶吃。”“就在往西的第三个路口那儿,路口那边有家果汁奶茶店,顺着店门那条小路一直往里走就是,新开的货仓式超市,里面还有不少好东西……”邵剑英一口一个“小玫”,弄得我心里直哆嗦,那条断肢的横切面便不断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傅伊玫叫啥名不好,偏偏名字里也有个同音字“玫”,唉!
“哎,小朋友,我呐?”原本跟夏雪平悄悄在门厅密谈的岳凌音,这时候也朝着我伸出手来,“你这都发了一圈了,不管我是吧?还亏我现在是你妈妈的老板,马上又要成为你的头头了,你也不知道该表现表现?”韩橙听了后跟着笑了笑,接着便一个人躲到阳台打了个电话。
“给给给!哪能忘了大婶你?”我笑了笑,转头去拿另一瓶果汁。
“何秋岩!过来!搭把手!”张霁隆又吵我愤怒地吼了一声,我这才如梦初醒,忍着身上奇怪的对立的感受,蹲到小梅的身边,接过张霁隆手里的浴巾,帮着他把小梅的手臂紧紧地缠住。
而就在我帮着张霁隆给小梅包扎的当口,车炫重有朝着自己身边其中一个喽啰打了个响指,于是那男人便用手中的两把宽背砍刀夹起了小妹的那只断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洗浴室的桑拿房门口,踢开了门后,直接把那只手丢到了桑拿房的炭火堆里。
即使隔了大老远,一股带着霉湿和腥臭的炙烤味道,直接窜入了我的鼻腔里,而且,那味道竟然越来越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