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妹妹那里路过的时候,王良明下意识瞟了眼她的画册。他本打算是看看她又折腾出来些什么不三不四的鬼花样,一如往常一般。
可不料,王良明发现,相较之前那种在自己这样业余看客眼中都只能勉强称得上将将及格的作品,经历短短三个多月的功夫,倒真是进步得挺明显。
归根结底,王婉宁取得的这一点小成就,还必须得算作是武藤的功劳。王良明心想,自从男人正式进驻自己家里,妹妹隔三差五就会拉着他到她那铺在桌上的画纸前,亦或是在大白天,拿着她刚刚捣鼓完的大作,屁颠屁颠地跑到他俩房间内‘求指导’。
这是依赖上武藤的表现吗?王良明并不清楚。但有一点他明白,现在武藤留给自己印象里‘日军飞行员’这一比较敏感的身份,似乎不再占据主要地位。许多时候,他甚至会全然忘却男人是开着日本战机从天上掉下来,再被自己给‘捡’回家的事实。某种程度上,几乎都快把这日本兵当成了从小到大一块儿的亲哥。
而若不是白天在野外打了那么一枪,以及此时看见了饭盒上那个日军部队的标志,他还真没想起来要刻意‘记住’武藤是个鬼子兵。
他感慨,说到底,如果没有这该死的战争,什么中国兵日本兵,什么中国人日本人,或者再扯远一点,什么国民党共产党的。归根到底,大家都是人,都能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倒的确是有点出乎王良明的意料。毕竟,若要按以往,武藤口中刻板的‘德国佬’即使饭都不吃,只要跟必须亲自上门诊疗的病人约好了时间,基本都会要保证准点到达,说走就走,绝无二话。而如今,守时如守命一样的舒莱曼居然破天荒想留下等,的确是番别致的‘真’西洋景。
于是,他便遵照着武藤的嘱咐,去了里屋,从先前男人带过来的那个大背包中翻找出了一个铁皮饭盒。
可王良明刚瞧了一眼,顿时就感到头皮一阵发炸。他见那灰白色铁皮盒子的盖子正中央,刺眼地刻着一个御菊图样,像是在气焰嚣张地炫耀,生怕外人不知道它是日军部队的财产一般。
“您现在不还多了个……”猛然绷紧的神经,让‘日本人’这个词被王良明硬生生吞进了喉咙里。他赶忙换了个词眼,以避免被妹妹查出端倪:“咱们现在不是还有个他吗?”
王良明伸手指了下厨房里做菜的武藤,说道:“三个人,也差不多了……啊,或者咱们在镇子上再找些别的人当帮手,也好啊?比如说像张老伯……”
“嗯嗯。差不多吧。”舒莱曼扯了扯嘴角,脸上掠过一抹微笑,再一次打破了他一贯一本正经的严肃风范:“有一点挺好。她倒是不怕看见给病人手术。今天,不光是帮我整理器具,还跑去叫来了好多个接生婆,省了我不少时间呢。”
“哦。这样啊。嗯嗯。”王良明回应了他,暗地里却有了点小九九:才这么点小事,自己平时做得比这要多了去了,也没四处吹嘘,或是觉得多么不得了。她倒好,有了点所谓的‘小成就’就张扬到不行,还一定要扯着舒莱曼作证,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
而这样对累死累活的自己来讲,也忒不公平了吧?
“哦。”王良明撇撇嘴,觉得太过魔幻,很无奈,就顺着她的意思来了句:“你都帮上舒莱曼先生什么忙了啊?”
“嘿嘿。”妹妹莞尔一笑,转向了正拿铅笔帮自己修改画稿线条的德国医生,拽过他的胳膊,颇为讨好地问他:“先生,您给我哥讲讲,我今天是不是给您帮了不少忙呀?是不是,是不是呀?”说着说着,年纪尚轻的她,语气间还多出一两分亲昵的意味。
真是小孩子啊!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王良明很头疼,尤其是听到她又在用中文问舒莱曼事情,可能导致德国人还得在语言问题上纠结半天后,便赶忙低声制止她:“王婉宁,严肃点,别把玩笑开过头了。”
“嗯……是呀,”舒莱曼结结巴巴地用生涩的中文回答她说:“我,觉得…你,呃,比如说像…这个地…方,唔,我觉得,…其实…啊,怎么说呢?”
尽管德国医生学中国话学得十分努力,日常对话勉勉强强可以应付下,但若要他解释些很专业的东西,则太过勉为其难。
眼瞅着舒莱曼想不出合适的中文词汇,急得额头上都快要憋出汗来,王良明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快步走到二人身旁,借着给舒莱曼端上一杯水的契机,插上了话:“妹妹,你跟舒莱曼先生要讲英语,他的中文没有我们那么熟练的。”
但不料,武藤却摆了摆手,直接就让他闪人:“剩下的我干就行了……嗯,”男人弯着腰,伏在砧板旁,仔细把山鸡肉片成薄片,一边继续跟他讲:“厨房里头也挺热……嗯,要不,你先到外头去陪陪教授和小妹他们吧。”
“啊?……好,吧。”王良明十分吃惊,完全没搞明白武藤到底有怎样的盘算。因为按照以往的‘老规矩’,凡是男人下厨,不论自己愿不愿意,都会被他‘要求’在旁边待着,美其名曰‘观摩学习’。哪怕是在武藤的手完全好了以后,仍旧不会放过自己。可今儿却也不知咋,这家伙竟然‘良心发现’,让自个儿能歇着了。
虽然感到奇怪,但考虑到能不再去面对令自己发憷的景象,王良明当然是一百二十个乐意,自是没再多问些什么。
于是,男人思索了片刻过后,转过脸,看了眼那些蔬菜,点了点头,夸赞道:“挺好的啊,你进步得还挺快。”
“呃……然后,”王良明犹犹豫豫地问武藤:“你……还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男人定是要准备炖鸡汤,可能还得要自己帮着给搭上一两把下手。而一想到即将就要触碰到那堆生肉,王良明的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般地闹腾开了,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说到这儿,舒莱曼就转过脸,问了王良明一句:“你知道张四婶她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搞出来的吗?”
王良明摇了摇头。他想,虽然自己对这个问题一直颇有些猜测,但毕竟听到的都是些传言,拿捏不准,真假难辨,便决定暂时还是不以讹传讹,增加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舒莱曼瞧了眼武藤手里提着的山鸡,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就这么错过了一顿难得的美味,似乎也挺不值。于是,他又跟武藤说道:“你们这里要是有饭盒的话,做好了给我简单装一点,我带走。尽快弄吧。”
“哦,好吧。”王良明木然地答应了男人,规规矩矩地来到了砧板前,按武藤所言忙了起来。
然而,方才转身的那一瞬,他视线不经意越过男人的臂膀,还是看到了那被拔光了羽毛的动物。那东西全身泛着令人发憷的粉红色,刺眼地躺在那里,不由让他浑身都觉得一阵冷。
但有一点比较好在于,因为一些饭菜早就已经搁灶台上热了许久,此时狭小的厨房里香气醇醇,冲淡了些许生肉腥臊的味道,也总算是给了王良明脆弱的神经一个莫大的安慰。
“你那里,把菜全部择完了?”武藤背对着正坐在小板凳上的王良明,问道,同时双手开始飞快地拔起了那鸟的羽毛。
“嗯,都弄完了。”王良明回答武藤。他把最后一根黄瓜搁水盆里涮了一下之后,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端着一大筐蔬菜要到武藤身旁去,等候‘进一步的指示’。但他没想到,男人却来到了自己跟前,直接把自己给拦住了。
“怎么了又?”王良明被唬了一跳,同时也有些懵,没闹明白武藤到底想做什么。他问男人:“你……现在不切下菜……然后待会儿下锅炒吗?”
“嘶。”望见山鸡那身原本蓬松的美丽羽毛,沾了水后,一瞬间便皱巴巴地搭到了两侧,王良明不自觉地倒吁了口凉气。
他是没想到,如此轻微的一声,居然惊动了隔了有些距离的武藤。男人连忙停下手上正做着的活,抬起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水溅到你了吗?”
“啊!没有没有。”王良明连连摆手,摇着头,慌乱地搪塞武藤的疑惑:“我……刚才好像硌到什么地方了,没什么大事。嗯……”
“你……”王良明睨见不远处地上的竹筐里盛着一些青菜,又瞟了眼锅里头油腻的肉蛋组合,问他说:“不做点蔬菜,放在里面吗?全荤的啊?”
“嘿嘿,不要着急嘛,良明。”男人笑了笑,讲道:“办事要一样一样来。等我先把现在这些忙完,然后再弄下面的。”
“这理儿我当然懂,我要不是看舒莱曼先生快没时间了,也不会特地要催你了。”王良明撇了撇嘴,同时又指了一下另一侧台面上包裹着的山鸡,嘟囔了句:“还有那个……山鸡,你不给他先…炖汤了吗?”
待进了厨房,王良明看见武藤早就已经开火煮上了米饭,同时又打开了一个油纸包。男人用筷子夹出来了五根香肠,放到了另一侧灶台上的油锅中,准备煎炸。
这应该都是他早上带给自己吃的那些,王良明心想。他暗暗称奇,觉得男人在这些方面还真是有个三两下,让家里头的生活质量直接提升了个档次。
“良明,找到我那个饭盒了吧?”武藤听见了他走进厨房时的脚步声,便把手头正切着的菜放到了一旁,转过身,冲他伸去了一只腾出来的手。
舒莱曼瞅了眼武藤手里头提着的布包,摸了摸有点饿的肚子,倒的确是来了些兴致。德国医生便用英语问了句:“你弄来了什么好东西?”
一听那只山鸡再度被提起,王良明就条件反射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才因为怕担不起舒莱曼送妹妹回家这份人情的尴尬,也登时转化为了满满的膈应。
但他同样搞不懂,不知武藤是动了什么心思,回答舒莱曼的时候,讲得竟又是自己完全听不懂的德语。
最开始,王良明并没把这太当回事,只当她是继续着原先那种小打小闹,因为日子过得太乏味,想找点乐子罢了。他倒的确不曾想,如今,那些画还真挺有板有眼。他估计,当初武藤随口说的一句要把她送进美术学校,可能还真被她当了真,不断朝这个方向努力着。
王良明陷入了沉思。
他边走边想,虽说在原来在北平的时候,妹妹就一直憧憬着将来有一天,能够有资格步入艺术类学府。但他懂,以后她如若真的要上那种学校,首先必须得等这打了不知多少年的仗彻底打完。其次,母亲究竟同不同意妹妹这样的选择,也是一个很大的未知数。毕竟母亲是一位思想观念上很守旧的女人。
政治,真的就是如此扯淡的一回事。
想到这里,王良明摇了摇头,端起饭盒,转身就要出去。
不料,一开门,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起坐在门厅桌子前的舒莱曼和王婉宁。两人正在那个素描本上,用铅笔画来画去。这不由让王良明皱了下眉,只得把那烙上了明显标识的饭盒藏到身后,偷偷摸摸地从侧面穿了出去。
但他懂,这的确也怪不了武藤。他们部队配发的东西,设计成什么样,也不是男人能定的了的事儿。
不过他又想,话说回来,武藤到这儿过了这么些日子。现在自己和男人相处时,最初识那几天因为男人是日军的身份问题,所产生的生分与隔阂,貌似已淡了许多。
虽然尴尬和别扭是家常便饭,而且好像还有愈加严重化的倾向。可归根到底,王良明清楚,那些焦躁的情绪,本质上只能归咎于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越拉越近。估计是因为躺在武藤身边睡觉习惯了,好些时候,若是王良明半夜里突然醒了,发现男人出去解手而落下自己一个人在床上,还会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很不踏实。
“没问题。”武藤爽快地打了个响指,利落地答应了。男人转身告诉王良明:“良明,你去咱们的房间。我有一个饭盒放在衣柜最下层了,可能在我的背包里面。你把那个给我拿来吧。”
接着,男人也不耽误功夫,拿着手里的东西,转身就大踏步往侧屋的厨房里头走去。“我先抓紧时间把火给热上,且得忙乎它一阵。现在我看啊,”武藤抬起胳膊,用手表对了一下时间,问起舒莱曼:“等一个小时左右,可以吗?教授?”
“差不多。”德国医生点点头。
想到这儿,王良明竟不免有些嫉妒,于是紧接着又对舒莱曼补充了句:“没事,叫她多干点,应该的。”说完他便瞥了妹妹一眼,想趁此给她‘嚣张’的气焰泼盆冷水。
不过,王婉宁却并没有理会,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绘画本上德国医生方才做的修改,研究来研究去,俨然一个画家的架势。
“嗯。其实呢,”舒莱曼喝了口水,继续讲道:“我原来就考虑过,要不要让你妹妹过来一块儿帮我处理诊所里的事。一来就咱们仨人,有时候患者一多了,的确忙不太过来……”
“哈,你妹妹说的是真的。”舒莱曼主动替王婉宁做了证,同时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取来了条湿毛巾,将掌根沾染的铅灰擦干净。
“今天也是挺凑巧。“他点了点头,继续讲道:“要说以往,咱们这里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委托王大娘帮着找位会接生的老婆婆,要不就是到县城里的卫生所去。谁能想到,居然还会有因为羊水破了,但孩子生不下来,所以跑到我这儿来的,让我给帮着弄。”
“所以说……”王良明被惊着了,不可思议地看了妹妹一眼,又转向舒莱曼,追问道:“她…帮着您,给…产妇做了手术?”
“诶呦,我知道我知道。”王婉宁睨了眼自己的哥哥,澄清道:“我白天在镇子上都是讲英语的,还帮着先生一起给病人看病呢。可不光是就做了个传话的而已。”
“你?”王良明感到不可思议,下巴都差点掉到地上。他难以置信地问:“你还能给病人看病呢?姑奶奶,咱快算了吧啊。”
“你别不信。”王婉宁说着,冲哥哥一扬脑袋,无比自豪地炫耀起来:“我今天在舒莱曼先生那里帮了个大忙。你以为,我是跑去蹭吃蹭喝的?”
于是,他快步走了出去,因而也没有觉察到武藤在他经过的时候,先是把盛了生肉的盆给推开到了一旁,之后又一直在盯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回到了前厅,王良明见舒莱曼和妹妹仍在捯饬手头的‘画作’,一板一眼的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勒着线条,时不时还会拿橡皮涂抹掉不满意的地方。他想,这若是到外面,被不认识他们的人碰上了,可能还真会错以为成美术学院的老师和学生。
“您是说,我今天在您那里画的这幅画,”王良明走向他们那里时,见王婉宁正指着本子,用中文虚心向舒莱曼求教说:“透视的基本功已经做得不错了,但是整体上还是缺乏立体感和鲜活感,显得不是特别真实?”
可他又明白,若是什么都不说,不问,男人已经忙活了一天,到头来再看到没帮上什么的自己居然先当了个甩手掌柜,恐怕会极为不合适。
他懂,就算再不情不愿,归根结底,那都是不过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祟。而配合武藤干完家务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则是一种道义要求。
况且,自己难道要在一个日本人面前显得中国人很懒惰不成?
切菜本身倒并不能算是件技术活,加之平时看武藤操作得多了,相较起原先的生涩,王良明对这个已经渐渐开始上手了许多。没用多久,竹筐里面整棵整棵的蔬菜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片,工工整整地摆放在一个盘子上。
待捣鼓得差不离后,王良明听见‘咔、咔’沉闷的几声,从武藤那边传了过来。都不用去看,他就明白,那是金属刀片在错开山鸡连结的骨肉。他庆幸好在男人身板宽,正好挡上了台面上的景象。否则,王良明以为,自己恐怕真会被恶心到连晚饭都吃不下去。
武藤的耳朵好使得很,凭声音就觉察到王良明已经替自己切好了所有需要做的菜。不过,他盯着砧板上的肉,认为自己若是要把这些彻底收拾完,恐怕还得需要阵功夫。
“哈,反正你不是……嗯,”
武藤把手中攥成一把的羽毛放到一边,稍稍掸了掸手,挠着后脑勺,继续跟王良明讲:“我这些天,做了这么多次,我想你应该也都学了不少吧?所以,”
说到这儿,男人取来两把刀,将其中一把给王良明放到了切菜的砧板上,接着说道:“你也来切一个试试,正好给你哥腾点儿时间,好让我来把这山鸡给收拾完。”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明明是方才看到已经变为食物的‘那坨肉’时受到了刺激,自己才会做出这般反应。但是,他实在不想让男人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是个拖后腿的人,便依然努力佯装无事。
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脑子里所想的,脸上的表情其实很难真正掩藏,更早被男人尽收眼底。
武藤顿了顿,嘴上倒没讲什么,不过对先前自己猜测的那种情况,心里面多了几分肯定。片刻过后,男人把冒着热气的山鸡从水中提出,搁到案板上。
“啊呀,”武藤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下脑门后,手按住了王良明的肩,赞许地看着他,讲:“你说的还真对。我是应该同时做上,拔毛这些,也得且要一阵。”说完,男人便利落地弯下腰,拽过来了那筐蔬菜与一个小板凳,放在了离自己脚边不远处。
“不过嘛,既然是你主动提出来的,那么择菜这事,就劳烦你来帮我干呗。”武藤咧嘴一乐,冲依然懵逼中的王良明挤了挤眼睛,就转过身端起了锅,把香喷喷的烤肠和蛋一股脑全倒在了铁盒中米饭的旁边,再拿筷子给顺整齐了。
接着,他舀了一大勺滚开的水,倒入了一个矮木桶里面。然后,男人将包裹解开,提着山鸡的爪子,直接浸入了盛满热水的桶中,来回涮了两三遍。
“就是这个了,对吧?”王良明问道,同时打开了饭盒并递给了他。武藤笑着点了点头,把铁盒子接了过去,放在灶台上。然后,他再把煮饭的锅端了下来。
“来。”男人招呼着王良明,同时把一个木勺插进了腾着热气的白米里,讲道:“你掌握一下量,把我饭盒里的一半,放满就好,别太多。”
说完,武藤又回过身,拿锅铲把已经煎炸得有点焦黄的香肠翻动了几下,接着再打了两个鸡蛋,放下去。
不过王良明也庆幸,觉得这倒挺好,反正他俩讲的肯定就是那档子糟践事,自己亦乐得耳不闻心不烦。
过了片刻,舒莱曼点点头,向来严肃古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但他从怀里头掏出表,看了眼后,就又再次绷起了面容,回绝了武藤的邀请。
他说:“很可惜,时间不太够。镇长晚上要我去大楼里一趟,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开那恼人的会。然后,我晚上还需要到张四婶家里头,帮忙给她看看摔残的腰。上帝啊,她这够可以的,都不晓得到底是摔的,还是被人给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得有大半年。可我和王大夫每次一问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只会不停地推脱,搪塞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