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未关,冷风习习,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章驰先是一怔,随口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要如何说?说你堂堂公主却与侍卫通奸?”
“还是说你大婚次日就与侍卫一同逛青楼?”
慕容恒全程面无表情,在他看来,章驰拿他开刷是最好的结果,他不介意自己如何了,真的公布出去,他也可以说是他威逼利诱公主的,这一切都与公主无关,只要公主无事,一切都好。
而路遥,也全程没什么反应。
她压根就不在乎章驰会如何看,只要她家可爱的小侍卫愿意陪着她,天下人的指责和唾骂又如何?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当真不走?”
“嗯。”
梦里,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如现实一般,公主嫁给了他,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在他面前,就像那些迷恋他的女子一般总是唯唯诺诺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让他不开心了,哪怕他各种忽视她,她也默默的忍受了下来。可他总是看不惯她,只觉得她碍眼。
但不管多碍眼,她究竟是公主,他虽然不喜欢她,却也没想真的拿她怎么样,在他看来,这权当娶了个花瓶回来供着了。
公主走得干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院子里一样东西都没有留下。
章驰独自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一般。
他自嘲的笑了笑,命令下人送来了酒。
随便寻了个油头,章驰就匆匆告辞了。
皇上本就有些尴尬,见他要走,也不曾挽留,只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离去了。
章驰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府上,看着太监送来的金银珠宝,只觉得刺眼,偏偏娘亲还在旁边一个劲乐呵,直言这婚事退的好,再也不用看到那个扫把星了。
其实这样的谎言,皇上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看穿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公主毕竟是公主,皇上便是不为了她,为了皇家的颜面,也会善待慕容恒,甚至为他们指婚都有可能。而这一切,都是公主牺牲自己求来的。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一颗痴心捧出来送给他,只要他开心,她做什么都愿意,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出来送给他,只为了讨他欢心。
皇上听了嘴角直抽,这个混账女儿!做的这都是什么事情!
只是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生的,皇上也只好意思意思责骂了她一番,责令她回府面壁思过,就当是惩罚了。
路遥道:“儿臣私自外出,偶遇一群流氓土匪,惨遭欺辱,幸有原御林军副统领慕容恒拔刀相助,救儿臣于水火之中,儿臣……”
之前的事情他还没有找他们算账,他们倒好,当着他的面就眉目传情了起来。
慕容恒在看到公主手腕处的红肿时,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听到他鄙夷的话,他头都未抬,拉着公主的手到身前,轻轻的替她按摩了几下,低声问:“还疼吗?”
“不了。”路遥嘟着嘴:“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要的蟹黄包呢?”
他低垂下头,正要为自己辩解,公主清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与他无关。”
路遥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笑道:“世子对儿臣很好。”
等派人将公主和章驰一同寻来的时候,皇上又是一惊,无他,只因公主满身都是伤痕,章驰在看到她这幅模样的时候,心也是一提。
他根本都没有碰过她,这满身的伤痕自然不是他弄的。不知为何,在看到她泪水汪汪的模样时,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让他想要去弄死那个伤害她的人。
章驰不太懂这情绪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只好将这归结于对她的憎恨,他都没动过手的人,别人怎么可以动。
“那本宫,也没什么好怕的。”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路遥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此生,能与心爱之人生能同衾,死能同穴,本宫便是死,也无憾了。”
章驰便是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跟朝廷斗,更不敢拿全家的性命去跟公主赌,毕竟公主再如何行为不检点,她也是公主,是当今皇上宠爱的小女。
而他就不同了,某些躲在阴暗处的东西,就只能待在黑暗中发霉腐烂,注定见不得光。
“本宫究竟有没有凭据,世子爷试试就知道了。”
路遥勾唇一笑,肆无忌惮的靠在了慕容恒怀中,“世子爷,本宫不像你,威胁人的话挂在嘴边,敢说不敢做。你既不给休书,又不肯和离,张口闭口就是辱骂我们,不若我们一同去皇上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是非曲折好好地说道说道?”
“本宫倒要看看,最后,是你活不下去,还是本宫活不下去!”
只是……公主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路遥还在报着:“……五月二十晚,花园假山内;五月二十八晚,书房内……我们大婚当晚,书房内!”
“哦,忘记说了,去年的十月初五,醇香酒楼雅居室,姚知府,吏部侍郎,银票五千两;十一月初三,你章府管家的侄子杀了人,告到衙门后,十一月初四晚,三千两银票摆平了此事;十二月初九……”
“放开她——”
怒喝声响起。
路遥原本还要挣扎,突然,牵制住她的力道骤然一松,一双大手从她腰部穿过,将她带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路遥迎着他的目光,毫无畏惧:“四月初九晚,西郊野外;四月十一晚,南山寺后院;四月十五日午时,书房内……”
章驰一开始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等她报多了之后,他面色渐渐变得苍白。
这是他和柳娇娇交欢的日子!
章驰一个人骂骂咧咧了很久,对面二人全程没什么反应,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没趣,放了句狠话就准备离去,却被公主唤住了。
“本宫说话,向来不爱说三遍。”
路遥抬眸,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既不愿意休我,那我就进宫,让父皇下旨。”
章驰忍无可忍,一拳打在了墙上,平日里君子风范也顾不上了,怒骂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当我是死了的吗?本世子头顶上的绿帽子好看不?”
气氛瞬间冷冽了下来。
章驰还在那里破口大骂,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不敢得罪,所有的罪过全都冲着慕容恒一个人去了,甚至还威胁说要将他们的奸情曝光,让世人来评一评。
慕容恒轻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眸子满是温柔:“带回来了,在外室桌上,我让素琴姑娘温着,公主想吃随时都可以。”
他温柔地哄着:“公主先去外室休息片刻,属下稍后就来。”男人之间的事情,他不乐意将公主牵扯进来,所有的责任,他一个人担着就好。
路遥抿着嘴,不吱声,只是拉着他的手表明了她的立场。
可变故还是发生了,几年之后,在他对公主的态度日益改善后,柳娇娇坐不住了,她勾结了自己身边的侍卫,在送与公主的茶水里下了春药,她本意是寻了一个长工,打算趁公主药性发作的时候强奸她,怎知,那茶水公主喝了一杯后,随手赏赐给了贴身侍卫……后来,他们交欢的时候,柳娇娇将众人引了过去。
公主哪里能忍受这般的侮辱,悲愤之下,自杀身亡。而他当时,只当她是耐不住寂寞出了轨,愤怒之下便要杀了那侍卫,怎知被他逃脱了,此后多少年,他与慕容恒成了死敌,斗到最后终是不敌他手,死在了他手里……
拎着酒壶,对着孤月,一杯一杯的喝着,到最后究竟喝了多少,他也不知道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半醉半醒中,他拎着酒壶,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公主的寝室内,大红色的婚房仍在,只是物是人非。
她在的时候他没有留过宿,却没想到,她走了之后,他却来了。
章驰一头倒在了床上,捂着脸,深呼吸了几口气,鼻息间好像还有她残留的香味,他身子一转,抱着被子,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章驰就更加厌烦了,语气也不善,“母亲还是好好待在后院颐养天年吧,我的事情,就不用多问了。”不等她反应,就派人送她回后院,这行为,分明是将她软禁了。
柳娇娇倒是聪明,没有上来触他的眉头,乖乖的待在屋子里,等着他去宠幸。
章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却半分都开心不起来,脑海里一遍一遍的回想的都是公主的身影,或骄纵,或可人,或温柔贴心,或蛮不讲理……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当时拥有的时候只觉得厌烦,可如今,看着她这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别人,章驰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紧了,难受到他觉得就连呼吸都疼。
尤其是面前的两个人还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仿若眼睛里就只有对方的模样……
章驰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路遥扭过头,看着身后沉静的男子,脸颊微红,咬着下唇,扯着谎:“儿臣被害,不小心中了春药,是慕容公子舍身就义……慕容公子于儿臣有救命之恩,若非慕容公子,儿臣怕是早就死了。”
慕容恒耳尖微红,公主她……她这也太直白了,这不等于告诉皇上,他们已经交欢了吧。
章驰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公主,心里一阵酸一阵涩。一个不起眼的侍卫罢了,她竟然愿意为了他在皇上面前扯谎,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把他摘的干干净净。
章驰不可置信的看她,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皇上也满是不解:“自然对你很好,那为何?”
路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自己当初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看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等得到了之后才知道,却原来,曾经渴望的不过时镜中花水中月,虚空一场,她如今看开了自然是不想再跟他在一起,只好辜负了世子一番心意。
“遥儿这是怎么了?”皇上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勃然大怒,冰冷的眸子直视着章驰:“爱卿是否该给朕一个解释。”
到这时,章驰才后知后觉的心想,该不会这是公主的诡计吧?
为了对付他,故意将自己伤成这样?
不过一日,休书就派人乖乖的送上门来,路遥也很干脆,当场送了五千两银票给他,同时带着她的小侍卫搬离了章府,到皇家别院暂且住了下来。
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皇上拧起了眉头,对这个女儿有些头疼。
婚事是她要定下,这才几日,就离了?
章驰咬牙:“我就算是有错,你就干净的了?与侍卫通奸,传了出去,你们皇家的名声不要了?你的颜面也不要了吗?”
路遥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扭过头去问身后的人:“慕容,你怕不怕?”
“属下誓死追随公主。”慕容恒低语。
这是他贿赂朝中大臣的事情,最让他惊慌的是,公主说的都是事实。
这里随便一件事情说出去,对他而言就是天大的灾难。
还没等路遥说完,章驰就咬牙切齿地打断道:“无凭无据的,公主这般撕咬,这是要抄我章府的门吗?”
慕容恒抱着公主的同时,手还紧紧的按住章驰,不肯他动弹半分。公主整个人都落在了他的怀中,扭过头,两个人对望间,浓浓的情意流出,刺激了章驰的眼。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给自己戴绿帽,而且还是当着自己的面,靠在了奸夫的怀中,这无异于当众打他的脸面。章驰眯着眼,眼神在公主和慕容恒身上流转了几分,冷哼了一声,警告道:“慕容恒,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公主金枝玉叶,不是你一个下贱的侍卫可以染指的。你若是实相点,就给我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