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微微一怔,呆呆看向秦克阵。
秦克阵伸手将他拉到身边,又冲弟弟解释道:“此人是前朝六皇子李代嘉,城破那一日给吓傻了。你跟他调笑是白费功夫,他听不懂的。”
秦守晏说道:“傻了?这倒有趣。”上下打量李代嘉一番,见这小傻子虽然身为奴婢,但穿戴华贵,锦衣玉带,双手又细又白,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忍不住玩味一笑。
房门推开,奴婢进来倒茶。
秦守晏眼皮也不抬一下,说道:“我不喝这苦水,你给我大哥满上吧。”
那奴婢轻轻啊了一声,说道:“可是……可是我端都端过来了……”
谁料此番京城再会,秦钟焙身登大宝,秦克阵封为储君,秦守晏也摇身一变成为新朝皇子,秦家权势滔天,荣光无限。
秦家兄弟说起天下局势,兴致颇为高涨,对饮直至深夜。
秦克阵到底老练持重,见弟弟喝得醉醺醺的,便吩咐下人撤酒上茶。
这时,侧厢房一道珠帘掀开,“新郎官”大大方方走了进来。
只见他身披红袍,头戴玉冠,一双桃花眼中满是促狭笑意,正是秦守晏。
秦克阵好言相劝,李代嘉就装作睡着了听不见。秦克阵发怒呵斥,李代嘉就故技重施哄他“高兴”,总之是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走了。
如此反复几次,秦克阵实在赶不走他,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
床上还有两名女子,俱是秦守晏的宠妾,秦克阵都很眼熟。
一名胡姬叫做罗珊的,跪坐在李代嘉身前,正往他嘴唇上涂抹口脂。
另有一名江南少女,名叫蕙娘的,为李代嘉盘起了高耸的发髻,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明珠玉钗,轻轻插进李代嘉发间。
此时已是午夜。
夜色浓重,秦守晏的寝室仍然灯火通明。
秦克阵一路走来,给冷风吹了许久,醉意已去了大半,但见弟弟屋中人影晃动,隐约传来笑闹声音,不由起疑:阿晏在陪那小傻子耍什么把戏,怎么如此快活?
秦守晏急不可耐,在李代嘉的手背上印下一吻,牵着他的手站起身来,说道:“小美人,随哥哥去吧。哥哥屋里有好多漂亮姐姐,大家伙儿一起陪你玩耍,你喜不喜欢?”
李代嘉听到“玩耍”二字,登时露出兴奋神色,重重点了点头。
秦守晏牵着他就往屋外走,李代嘉情不自禁跟了过去,但走了几步,发现秦克阵没有跟过来,忙回头问道:“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秦克阵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守晏则拿过他的手,握在掌心细细抚摸,柔声说道:“大哥不要你了,我要你啊,我一定好好待你。”
李代嘉不解其意,但见秦守晏眉眼俊美,语气温柔,于是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
秦守晏啧啧两声,说道:“如此绝色少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大哥却只拿他当粗使佣人,果然是储君的排面啊。”
秦克阵默然不语。
李代嘉不知他们在说什么,便提着茶壶,乖乖巧巧立在秦克阵身边,模样俏生生的。
秦克阵不再搭理他,径自回屋去了。
其后数日,秦克阵变着花样试探李代嘉,李代嘉总是痴痴呆呆的,确实不似做伪。
秦克阵戒心渐渐消除,但仍然把李代嘉留在身边,一来是不放心他去别处当差,二来也是便于监视。
秦克阵凉凉说道:“你笑什么啊?”
秦守晏笑意盈盈,说道:“大哥,我从前一直在想,你都这把年纪了,还没讨着媳妇儿,屋里也不见姑娘伺候,一个人怎么熬得过来?原来,嘻嘻,原来大哥你喜欢这个调调。”
秦克阵说道:“我只是拿他当个粗使佣人罢了,你想多了。”
秦守晏听这奴婢声音清柔,说的话却傻兮兮的,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奴婢是个少年,年纪稚嫩,面容却无比娇美动人,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秦守晏的桃花眼一下亮了,惊艳无比,说道:“你这坏孩子,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刚刚藏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冒出来?”
——那奴婢正是李代嘉。
秦守晏性子潇洒不羁,平生最爱逍遥玩闹,见状笑道:“大哥未免太拘束了。兄弟俩这么久不见,好好痛饮一番,父亲不会见怪的。”
秦克阵说道:“贪杯误事,还是少喝为妙。”
秦守晏笑而不语。
这一天,秦守晏终于赶至京城,先进宫拜见父亲,再回将军府落脚。
秦克阵早已摆下接风宴,兄弟重逢,都是喜悦异常。
想他二人于北境分别之时,秦守晏一路将父兄及大军送至城外,只怕此地一别,一家人便是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
李代嘉本就生得面如好女,穿上女装,更是雌雄莫辩,但见他神色懵懂,问道:“两位姐姐,我们不是要玩游戏吗?为什么我要穿裙子啊?”
蕙娘捂嘴偷笑,罗珊则眨了眨眼睛,说道:“小傻瓜,咱们今天要玩过家家,你扮新娘子,不穿裙子怎么行?”
李代嘉高兴极了,拍着巴掌说道:“好呀好呀,我最喜欢玩过家家,我扮新娘子,谁来扮新郎官?”
于是,秦克阵避开侍卫,悄悄摸到窗边,伸指戳破窗纸,凑近一瞧,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屋内烛火明亮,东边摆着一张大床,罗帐半落不落,李代嘉正横卧其上。
这小傻子身上穿着一套女子嫁衣,鲜红的裙摆堆积在腰间,露出纤细莹润的双腿。腰带散乱,衣襟故意扯开,半边肩膀和胸脯都露在外面。衣裙鲜红,更显得肌肤雪白,乌发黑亮。
秦克阵还未答话,秦守晏就说道:“大老虎要是来了,漂亮姐姐们都要吓跑啦。”
李代嘉有些为难,秦守晏哪里还容他犹豫?当即把他打横抱在怀中,高高兴兴往自己的住处去了。
待他二人离去,秦克阵喝了一杯残酒,只觉得了然无趣,欲更衣就寝,但回屋望见卧榻,总忍不住想起李代嘉娇憨痴傻的模样,忽然之间酒劲儿上头,只想再看一看李代嘉的面容,当下不容细想,闷头就往弟弟住处冲去。
秦克阵见李代嘉傻乎乎的模样,忽然有点不舍得,说道:“阿晏,你拿他去做什么?”
秦守晏笑道:“你拿他做什么,我就拿他做什么。”
秦克阵一时无言以对。
秦守晏看得心痒难耐,凑过来说道:“大哥,你就把这孩子借给我几天吧,权当是犒劳我奔波辛苦,好不好?”
秦克阵只有秦守晏一个弟弟,从小百般纵容疼爱,闻言立即说道:“你想要就拿去,咱们兄弟之间不说借字。”
秦守晏大喜,李代嘉这时终于听明白了,连忙拉住秦克阵的衣服,急道:“你不要我了吗?”
若李代嘉是装疯卖傻,那么如他这般忍辱负重,必有重大图谋,秦克阵不得不防。
李代嘉人虽傻了,但端茶倒水倒还勤快,平时倒也能伺候秦克阵起居。
只是这小傻子睡过一次秦克阵的大床,就再也看不上其他床榻,每每到了夜里,总要挤到秦克阵的被窝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