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臣笑道:“若李家男儿个个都像龙太子那样顽抗不屈,咱们秦家军恐怕还进不了城呢。”
王涟说道:“胡说八道,咱们这边有虎威大将军,再来十个龙太子也抵挡不住。”
秦克阵摆了摆手,王氏父子立即屏息不言。
南北往来,少说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秦克阵便在京城耐心等待,操练兵马,处理政务,替父亲分忧。
这一天,秦克阵正在书房中与心腹王涟、王虎臣议事,忽然府中管家求见。
秦克阵允准禀告,管家小心翼翼走进来,行礼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秦钟焙旋即入宫称帝,立长子秦克阵为储君,并颁布圣旨:前朝皇帝李傅淳虽晚年失德,但早年于秦家终究有知遇之恩,今日臣反君亡,非天下之幸,故赐死李氏皇族之成年男子,女子及未成年男子则没入奴籍,特特恩典其保全性命,存续李氏香火。
然则李氏王朝宣告覆灭,人间再无真龙。
天换新日,秦家军兵力悍勇,四海之内无人能敌,秦钟焙这皇帝倒也做得稳当。
李代嘉紧张到了极点,甚至不敢抬头看秦克阵,死死盯着地面,反问道:“哥哥……哥哥?”
秦克阵说道:“对,就是你哥哥的妻儿。”
李代嘉忽然抬起头来,双手扯住秦克阵的衣袖,大声唤道:“哥哥!”
秦钟焙及秦克阵领三十万大军,如摧枯拉朽般攻至京畿。
御林军浴血奋战,死守京城。
秦家军攻城数日,死伤无数,直耗得京城内粮草短缺,兵残卒伤,终于攻破城门。
管家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说道:“大将军问你话呢,你快回答啊,你知道李端和李银雯的下落吗?”
李代嘉被问得不耐烦了,小脸一皱,抽出胳膊,转身跑到门口,伸手拼命拉门。
但他力气用错了方向,怎么拉也拉不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克阵暗暗消除了几分戒心,但仍未完全放松,沉声问道:“你就是前朝六皇子李代嘉?”
李代嘉眼神涣散,分开嘴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秦克阵有些不悦,转头问道:“他怎么傻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众人都没想到前朝皇帝嫡子如此不中用,王虎臣笑道:“可惜了,这小傻子生得貌美,若是女儿身,自然大有用处,老管家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管家讪讪赔笑。
王涟叱道:“这可是在大将军的书房里,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混账话吗?”
管家应声而去,不一会儿,果然领了一个少年过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少年身上。
只见少年发髻凌乱,穿着一身宽大的粗布衣裳,尺寸极不合身,布料粗糙肮脏,将肌肤磨得发红。
王涟说道:“原来是李代嘉么?想当初,后党还千方百计要扶持他做太子,现如今……当真是造化弄人。”
秦克阵剑眉微蹙,说道:“李代嘉真的被吓成傻子了?”
管家愣了愣,说道:“难道……难道他是装出来的?那他也太有心计了,小人和他相处多日,实在没有看出一点儿破绽。”
鹊桥仙·上
大丰末年,风起云涌。
老将军秦钟焙战功赫赫,手握重兵,盘踞北境,虎视眈眈。
秦克阵双手搭在膝上,沉吟片刻,问道:“那孩子多大年纪,原先是什么身份?”
管家迟疑说道:“那孩子叫李代嘉,是前朝皇帝的嫡子,龙太子的亲弟弟,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他要是再早出生那么几天,也得同他几个哥哥一样,落个赐死的下场。”
王氏父子都吃了一惊。
秦克阵温言说道:“你还是称呼我为大将军吧,府里出什么事了?”
管家立即改口,说道:“好叫大将军知晓,前朝李氏皇族余孽都已沦为奴隶,老将军、哦、皇帝陛下,把这群奴隶送入将军府中,交由小人管束。小人不敢辜负皇上信任,一直尽心调教,这些奴隶也都还听话,只是有一个小男奴,京城失陷那一日被吓成傻子了,实在难以教导,小人斗胆来请教大将军,拿他怎生是好?”
王涟大人奇道:“李家竟还有如此脓包的儿子?”
只是权政更迭,事务繁多,又要拔除前朝旧臣势力,扶植己方人马,实在是辛劳异常。
秦钟焙主政之后,纵是储君秦克阵,平日也难得见到父亲一面。
遑论禁宫之内,墙高苑深,终究不是自家地盘,秦克阵平时仍住在将军府中,与父亲就更难见面,于是送信至北境,邀弟弟秦守晏赴京团聚。
秦家大军涌入京城,龙太子李真尚战死殉国,皇帝李傅淳急火攻心,吐血身亡。
李氏王朝气数已尽,城中官吏百姓尽皆投降。
秦家军气势浩荡逼入禁宫,皇后朱氏投水自尽,太子妃许氏携子女趁乱逃走,其余李氏龙裔则悉数遭擒。
他竟是把秦克阵错认成了哥哥!
秦克阵脸色一沉,反手一巴掌将李代嘉抽翻在地,喝道:“别在这儿装疯卖傻!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杀了你哥哥的人。”
李代嘉脸颊登时显出一片红肿,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秦克阵站起身来,缓步逼近李代嘉,伸出右手摁住门扉,将李代嘉困在身前。
李代嘉尖叫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双手抱住脑袋,脸色煞白如纸,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似乎非常害怕秦克阵。
秦克阵不为所动,俯下身来,说道:“六皇子殿下,别以为你装傻充愣就能骗过我。你今天能活着站在这里,都要感谢我父亲仁义宽厚。若换做是我,我要杀光天下所有姓李的人。我再问你一遍,你哥哥的妻儿在哪里?”
管家忙道:“这孩子的脑袋时好时坏,有时候跟他说话,他还能答应两声,但有时候,他就像个哑巴聋子似的,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秦克阵稍作思索,冲李代嘉说道:“前朝太子妃许氏带着一双儿女逃走了,至今下落不明,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李代嘉仍然不说话。
秦克阵摆了摆手,说道:“玩笑话罢了,王大人不必动气。”
他的语气很是随意,但一双虎目直勾勾盯着李代嘉,等着看李代嘉是什么反应。
李代嘉神色恍然,愣愣望着墙面上那张华贵斑斓的大虎皮,整个人好似神游天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笑话他。
但就是打扮得如此落魄,也难掩盖他的龙裔本色。
这少年生得肌肤雪白,身材纤细,面容娇美,堪称是国色天香。
只是他眼神懵懵懂懂的,神情木木呆呆的,进了书房也不知道磕头行礼,怯生生缩在管家的身后,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乞儿,哪儿有半点皇子派头?
秦克阵说道:“李家人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李代嘉的母亲朱皇后性情刚烈,宁可自尽,也不愿沦为敌俘。这等烈女,怎会生出脓包儿子?其中必有妖异,你把这李、李——”
管家忙道:“他叫李代嘉。”
秦克阵轻轻唔了一声,说道:“对,你把他叫进来,我来会会他。”
皇帝李傅淳年迈病重,自知时日无多,于是联络心腹重臣,密议灭秦诛虎之大计。
孰料消息走漏至北境,秦钟焙悍然造反,命次子秦守晏坐守北境,携长子秦克阵发兵南征。
大丰朝廷仓惶调兵应战,怎敌秦家军兵势威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