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陌的眼神里盈满了疑惑,陶澄又道,“即使你将来不凑巧的知道了...”
轻陌见他犹豫,追问到,“我会如何?”
陶澄轻轻摇头,“你会如何我不知道,但若你躲我,离开我,我一定是要强抢民男了。”
轻陌道,“好。”
陶澄又要开口,被轻陌抢先,“遵命!”
陶澄笑叹,“走了。”
轻陌“嗯”到,“你安心去请罪,我小心去赚钱。”
陶澄看到散在枕头边的几本书,叹息一声,“我就是走火入魔了,任由你胡闹。”
轻陌笑倒在床铺里,抬脚踹他,“你快走,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他揭下面具放置好,倏然间灵光一闪,问到,“我若是一直这种模样,你还会心悦我么?”
陶澄失笑,幻想轻陌小时候丑兮兮的脸蛋,自觉不太可接受,“会还是会的,兴许是要晚上几年,待我足够了解你是如何可爱之后。”
轻陌眯起眼,“我咋不信?”
陶澄调侃到,“不错,没把你当成叫花子赶出去。”
“那...要不要给你也算一卦?”
“不用。好几年前我就知道我命里缺你,现下已然圆满。”
“手腕易丢,就挂在脖子上吧。”陶澄又问,“你呢?”
“自然是要同你一般,免得抢亲时,人家一看信物都不戴在同一处,肯定要说我们俩不同心的。”
陶澄被逗笑,半跪下身趴伏在轻陌的膝盖上,露出脖颈让他系结,他摸着桃核上的纹路,仿佛心绪一般盘错,陶澄慢慢道,“轻陌,若是我有事欺瞒与你,你会如何?”
陶澄好心的松开他的双手,下一瞬就被讨好的拥抱住,他低下头亲亲轻陌的唇,“后来我如何?”
轻陌嘟囔,“后来你就在屋顶上发情,一直到回了屋里我也没偷到空跟你说面具的事情。”
陶澄低笑着点头,“嗯,怪我。”又问,“刚刚做什么去了?”
轻陌苦哈哈的,双手被束缚在头顶,动弹不得,“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
面具挺逼真,若不是看着这双眼睛,陶澄说不准就真的被蒙骗过去,他用另一双手扯散轻陌的衣服,露出大片带着深浅爱痕的胸膛和腰腹,流氓胚子叼着恶劣的笑意道,“你这副骨架被我拆吞了多少回,瞧上一眼就能知道是你。”
轻陌不甘心,凶巴巴的,“松开,松开!”
陶澄沉吟,顿了顿才慢慢道,“你是什么时候走的?”话是对着小厮问去,眼神却仍在打量轻陌。
小厮怔愣,磕巴道,“约摸,是一炷香之前。”
“哦,一炷香。”眉头舒展,陶澄隐下唇角的笑意,“你猜猜看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杜六儿上下打量了一番轻陌,黑布鞋,粗麻衣,扎的凌乱的半高发揪,贴着一张平平无奇到有些丑陋的软皮面具,乍看去真是没有一丝破绽,只要不开口出声,应是能骗到陶大公子。
陶澄听见声响后起身,却只看见小厮和一个有些邋遢的男人,他待两人走近后,眼神只在轻陌身上留了一瞬便盯住小厮,“他人呢?”
小厮故作惊诧,“轻公子不在?”
晌午这位主子一醒来,狼吞虎咽用过饭后,刺绣倒是没提,别出心裁的让他去寻几本讲述五行八卦、周易阴阳的书籍,他颠颠的去了,碎金不敢白拿,回来时带着一位所谓“手法扎实”的半徐老头,三两下就把轻陌按服在躺椅里直哼哼,跟挑了经脉似的软成了一个瘫子。
杜六儿有些惴惴,叮嘱老头子,“你下手轻些,别把人按坏了。”
轻陌小脸狰狞,龇牙咧嘴的哼唧,“没事,力道刚好。倒是你,你得再跑一趟。”
身上还浸着潮乎乎的茶渍,陶澄先换了一身衣裳,随后往树下躺椅里一躺,闭目静心,细细思考接来下要如何演戏。
今日已经把最难的一步迈出去了,本是以为乔二奶奶听见开铺子后会勃然大怒,当下就要“棒打鸳鸯”,说不定日后还要对梁芷明里暗里使绊子,就像对待轻陌那般,可依照今日来看,乔二奶奶似乎并不会多费心思,只需要他一个人把独角戏唱好,就能瞒天过海。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陶澄启唇轻叹,吃了一肚子墨水,竟然用来处处欺瞒,果真如轻陌所言,男人的嘴是骗人的鬼。
出了陶府,从小巷子拐到一片河岸边,两人下马沿着青草地慢慢走,陶澄闷闷的低笑,“辛苦你了,我娘说的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梁芷摆摆手,笔墨都落在了陶府里,她苦于无法表述自己,只好又摊开双手。
陶澄会意,“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暂时不再需要你做什么了,你往常如何,今后还是如何。”
“自是知道常出入青楼不好,尤其是定了婚事。”陶澄拿起茶杯送到乔晴手里,以便接下来挨泼,“于是我琢磨不若给梁姑娘开一间裁缝铺子,她不用在青楼做事,我自然也不必出入青楼。”
预想之中的茶水未泼到身上,乔晴伸手轻抚在陶澄脸颊,温声道,“澄儿,女人的心机娘比你知道的清楚。”
陶澄疑惑,“何意?”
陶澄接过手帕,随意掸了掸,他道,“娘,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
乔晴嗤笑一声,“‘倾国倾城’,‘是我配不上人家’,你也说得出口?你可知你是陶府大少爷?”
陶澄顺着他娘,斟茶递上。
梁芷一一写明,乔晴以喝茶掩饰住不满,又问,“你眼下在哪儿做事?”
梁芷稳住心跳,与陶澄对望一眼,随后写到:青楼院中做裁缝。
乔晴一顿,皱眉追问,“青楼院?”
陶澄垂眼嗤笑,“没少给你,是该怀一个了。”
这番说词要是被郭先生听去,大抵要呜呼哀哉的去洗耳朵。
轻陌想怼上一句“你得再努努力”,腰身的酸痛让他没敢造次,只拨开了陶澄的外衫,隔着薄薄的衣裳一口咬在他锁骨上。
乔晴又转去看梁芷,“梁姑娘,你之前可知我的澄儿是陶府的大少爷?”
梁芷微微摇头,又提笔道:之后才知,少爷平易近人,甚好相处。
“昨日,他已经于官家的女儿定下婚事,这事澄儿与你说了么?”
十九.
在梁芷还未摘下面纱时,乔晴就发觉那双眼睛并无出彩之处,在看了全貌之后,心下蓦的一松,道不明是不屑或是失望,她还以为会与那个女人多么相似,以至于让陶老爷沉入回忆。
不过平平。乔二奶奶慢条斯理的啜着桂花茶,小半晌才放下茶杯,“从小就哑?”
梁芷赶忙摇头,她一动不敢动,又听陶澄轻笑道,“府里就我娘一人,她还不知我们要来,待会儿许是会为难你几句,不必慌乱。”
梁芷又点头,倒是因为响在头顶的声音而越发紧张,她小心翼翼的做着深呼吸,几次下来才堪堪平复住心跳,又颠簸不多时,陶府的匾额映入眼帘。
乔晴今日心情上佳,因着昨夜入睡后,梦见出嫁那年风光至极惹人羡嫉的是她,默默无闻随后而来的妾室才是那个女人,陶老爷的百般宠爱都集自己一身,哪有分给那个女人一星半点?
梁芷心跳未定,她刚上工便被唤出来,眼下与陶澄坐在花坛边,她用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笔墨与陶澄说话,写下娟秀的“打扮”两字后,抬眼跟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陶澄便看了看她,莞尔道,“不用,你已经很好。只需多揣摩一下心境,等着我再回来接你即可。”
梁芷点头,又写:放心。
小厮点头称是。
“二是,不许他刺绣,我已经与他说过,若他还是找你要手绷绣线之类,不可给。”
小厮为难的欲要张口,一抬眼看见陶澄的眼神,立马又点头称是。
陶澄垂手进去,小厮便打开盒盖,舀了一勺皂角粉倒在他的手心里。
“有时会在学塾里同学生们一起用饭,饭后大家一同做打扫,连小孩子都能做的事情,你说呢?”
“陶公子,您在学塾是在学塾,在青楼院又是在青楼院,怎可同日而语?”
翌日,阳光初升。
陶澄一推门出来,就瞧见石桌上立着好几只鸟雀,羽毛丰满,低着脑袋在碗盘里啄食,他莞尔,又回身轻轻掩上门。
杜六儿睡眼惺忪打着哈欠来时,正碰见他们的陶大贵客亲手收拾残羹,把他惊的天灵盖都要炸开,赶忙小跑过来,“别!可别!”
陶澄疼惜他,轻言安抚,“别怕,你也说了且看船到桥头。还有段时日,不急。”
泼墨的夜色被映亮,八角高楼里悠悠飘出许多盏天灯,今夜除了鹊桥,也有一弯火光灼灼的灯桥。
这处水榭小院的屋顶也燃起一盏,轻陌撑着铁丝架,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烛火撩到了灯面,待热气充满灯罩,摇摇欲上,陶澄便点点他的手背,“松吧。”
陶澄轻笑,“但凡被人瞧去,不论我挂着什么陶家大公子的名号,一次两次可能被当做雅客,三次四次,身边常伴着可人,总是会冒出风言风语。”
“大家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轻陌不可置信,“你这是自毁名声!”
陶澄将他拥紧在怀里,“需要名声的是陶澈,不是我。”
陶澄照搬下午的话,“别怕,娶不了的,总不能真让你拦路抢亲。”
“其实想想有些激动,若我长矛一指,你便牵我上马,我们抛下长长的花轿队伍,抛下热闹和喧嚣,从此浪迹天涯。”轻陌“啊”的一叹,“私奔啊,那我也算风光了一回呢。”
陶澄把他展望宏图的手从半空捉回来,扣在胸前揉了揉,“风光只是一时,但浪迹天涯似乎不错,令人神往。”
应景似的,轻陌肚子一长串儿的叫,他羞赧的赶忙用手捂住,“就在这儿吃吧,上街的话我还得梳妆。”
陶澄依着他,对小厮道,“备在院里,要清淡些的,多拿些点心。”
小厮得令,转身便是一溜小跑,心里想起轻陌问他赎身的事情来,咂咂嘴摇摇头,能拴得住陶家大公子,这么一棵金贵的摇钱树,青楼院怎会能轻易松口?
轻陌舔舔唇,想要把猜测说出口,却只道,“你要她如何帮你?”
“昨日被我爹撞见,果然今日我娘就问起来,我寻个时间,待明早回府上看看,我爹白日里总不在家,只需寻个陶澈不在的空当,我带她去见见我娘。”
“然后,跟乔二奶奶说,这个哑巴姑娘就是你的心上人。”轻陌诧异,“你...你让她来顶替我?”
轻陌转过脸,埋进陶澄的腰腹间深呼了一大口,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是真的苦尽甘来,轻陌在汹涌来潮的情绪里甚至都想要感谢乔二奶奶。
他抽了抽鼻子,寻到陶澄的手与他指间相扣,“现在的我们还不能,所以你...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陶澄勾起唇,“离寺庙不远处的街坊里确有一个哑巴姑娘,我去年今日烧香时遇见的,她家里穷苦,父亲才过世却没钱下葬,母亲腿疾不能行走。”
轻陌打着嗝儿睡在陶澄大腿上,入眼尽是皓月繁星,越欣赏,天际仿佛越空旷遥远,他喃喃道,“陶澄,我心满意足,既不想去回忆过去,也不想去担心将来。若是四季不变,永远停留在眼下,或是一场天灾,再不复生息,一切就结束在这一瞬,那多好。”
陶澄抿唇轻轻的莞尔,也仰起头去看磅礴的星河,那一首默念在心里,似是又出神了小半晌,他才低声道,“不好,我应是比你贪心许多。我们历经了十几年来诠释长久,接下来该要朝朝暮暮,晨夕相伴。”
轻陌眼眶发酸,忍了忍,打趣到,“人家说的是‘岂在朝朝暮暮’,是‘岂在’,你恰好与它对着干么。”
石桌上有一盏油灯,明黄的光晕罩在各色吃食上,更添一层口欲,小厮们摆盘后便退下了,剩杜六儿呈上几盏天灯和花灯,“请公子燃灯时多些谨慎,当心火烛。”
陶澄应下,摸出几颗碎银赏给小厮,“下去吧,碗盘明日再收。”
小厮前脚走,轻陌后脚就抬起头愤愤,“我倏然有个疑问,杜六儿怎么知道我们纵欲好几天的?”
“所以,只要你不是做出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
话未说完就被陶澄打断,“若正是伤天害理之事呢?”
轻陌瞅着他,挣扎了一番妥协道,“与你一同下地狱,在阴曹地府里凑合过吧,还能真离开你不成么。”
夕阳落下天际,火烧云只烧了小半晌,茭白的月亮就高高悬起。
两个人拥在一处亲吻的腻腻乎乎,风吹过来拂起轻陌的月纹服宽袖,云团一样的料子,扫在身上轻轻柔柔,轻陌问,“好看吗?”
怀里的人已经洗掉了妆容,黑发披散,衬着一张素净白皙的脸蛋,陶澄怎么瞧怎么觉得喜爱,“好看,倾国倾城。”
轻陌仍是满眼的迟疑,陶澄又亲了他一口,随后站起身,拿起另一条红绳系在了轻陌的脖子上,信物桃核刚刚好坠在两条锁骨之间的窝里,精致小巧,惹人喜爱。
轻陌摸摸它,又拽过陶澄的手,“上午时就说好了,戴上了它就再不能形同陌路。”
陶澄道,“嗯。”
“何事?不妨现下就说。”轻陌连着系了三扣死结,这才拍拍陶澄肩膀,“信物在身,不论是何等之事,我暂且都能宽恕你。”
悖德之事。
陶澄凑近轻陌,唇舌厮磨,他捧着轻陌的脸蛋,“不妨永远不说,我不希望你知道。”
轻陌从被子边探出一只脚,晃了晃,“明晚河边见。”
脚丫被捉住,陶澄在踝骨处轻咬了一口,惹的轻陌使劲儿往回缩,他俯身掀开锦被,把人整个的罩住,只留个脑袋听他威胁,“不可胆大妄为,乖一点。”
轻陌道,“嗯。”
陶澄道,“不止一点,乖到让我放心。”
陶澄拿起手巾帮他擦脸,“信不信你已经都信物在身了,不容不信。”
轻陌垂下目光看到那枚小核,情随事迁,当时感觉寒酸的小玩意儿,眼下怎么看怎么与陶澄相配,连那些玉佩都逊色一截,他颇为骄傲,“等你下回再来时,我们剪下一缕头发藏进小筐里密封起来吧。”
陶澄应他,一面亲吻一面应,喜爱之情连这片湖塘都要承载不下,他箍住轻陌的腰肢,将他抱到床边放下,弯着身与他额头相抵,“叮嘱你的事情都记在心上了么?”
身体里可能有什么受虐的奴性,接连几日都被糟蹋成这样了,轻陌仍是点起脚想去和陶澄亲昵,唇瓣厮磨间他喃喃道,“我也是。”
今晚陶澄不能留下来,他得要回府上唱独角戏,而且,“我擅自旷工许久,私塾里有郭先生体谅,学府可不行,我得回去请罪。”
此时两人已经慢慢吞吞的用完了晚饭,轻陌正捧水洗脸,那软皮面具照陶澄那样摸索根本摸索不出来,需要浸水才能起皱,晾干后可以再继续用,是青楼里重金难求的好东西,小厮磨破了嘴皮搬出了“陶大公子”的名号才得来一张。
“去诓骗花魁去了,我给她算了一卦,她没认出我来。”
“是么,怎么算的?”
轻陌老实交代,“胡说八道的,就把下午草草看过一眼的文章拿出来胡诌的。”
陶澄怎么会依着他,手从后腰滑出来,在轻陌的颈间仔细摸索,“早知一个面具就能解决的事情还何必我大费周章。你昨日怎么不说,就晚了这么一天。”
“昨日我也没想到,后来你就...啊,痒痒...”脖颈被摸的痒,轻陌扭动,不容拒绝的又被陶澄压覆住。
两个人紧密相贴,轻陌生怕陶澄再胡来,他是真心实意的感觉要受不住了,轻陌示弱求饶,“陶澄。”
小厮慌的再说不出话,也不敢找轻陌救命。
“你下去吧,”陶澄一手捏着另一手手腕,状似随意的活动了几下,一副要收拾人的气场,“我陪这位算命先生等候轻陌公子回来。”
小厮脊梁骨发毛,忙不迭的跑了,一溜儿跑到小院门口,回身关栅栏时没忍住偷瞄一眼,望见算命先生已经被压制在了树干上。
陶澄皱眉,小厮瞧的心慌慌,梗着颈子扯谎,“还是公子命我去寻个算命先生来的,我走时他刚松完筋骨,正要打盹儿。”
陶澄仍皱眉,目光看向轻陌,反问到,“算命先生?”
轻陌一直低着头,就怕眼睛一对视就要破功,小厮赶忙介绍,“对,就是这位先生。”
杜六儿弯身,“跑几趟都行。”
于是乎这大半个下午,杜六儿的两条腿就没停下来过,来来回回拿了好几身衣裳供轻陌挑选,这个太过花里胡哨,那个素的像是丧服,要么不够羽化登仙,要么好比街头叫花子。
之前还煞白的脸色倒是被揉通了筋骨一般变的水嫩红润,看来老头子手法确实不虚,轻陌舒坦的长叹,最终指了一身麻袋似的补丁衣裳,道,“就它了。”
“不可爬高。”陶澄由着他咬,又重复到,“还想自己身上再多几道伤么?”
轻陌这才老实了,他被放进躺椅里,话虽是在指使人,语气倒满是示弱,“你去床头把香囊拿来,我帮你戴桃胡。”
纤韧的红色细绳拧成两股,坠着一颗精雕细琢的小篮筐,轻陌问,“你想要戴在手腕上,还是戴在脖子上?”
一群野鸭趁着夕阳余晖犹在,活跃的往水里扎猛子,不知是撒欢儿还是捕食,叫声嘈杂,陶澄掀起一只眼帘瞅它们,心道,“活的可真自在。”
也曾如此感慨的轻陌恰时回来,还未推开栅栏门就望见陶澄歇在椅子里,他赶忙胡乱挥手拉住小厮,小声道,“六儿,刚刚咱们骗过了花魁,你说还能骗的过他不?”
杜六儿有些身心俱疲,被折腾的。
白日将尽,水榭小院里空无一人。
陶澄先往屋顶上瞧去,只瞧见两只小雀,这才确定自己是扑了空。
看来这几日的欲纵的还不够到位,还能容他有精力到处跑。陶澄自嘲的一笑,笑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关心则乱,多余担忧。
“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攀附上陶府,享荣华富贵。”乔晴端起茶杯抿下一口,全然没有之前愤怒的模样,“面上矜持,内里脏污。”
陶澄猛的站起身,拽住梁芷的手腕,语气隐忍,“娘,今日就先这样吧。”
轻蔑到懒于不屑,乔晴道,“慢走不送。”
恨铁不成钢一般,乔晴怒道,“打小就爱和卑贱之人厮混,那一个还不够你长记性么?”
陶澄垂着眼帘,看不清表情,梁芷亦不敢言,眼下的发展还算在两人的预计之中,她小心翼翼的呼吸,听陶澄低声说,“娘,消消气。”
乔晴哼笑,“你且说。”
陶澄接过话,只出口了一声“娘”便被乔晴瞪住,“这几日你不着家,是混迹在青楼里?”
陶澄坦然承认,乔晴抬手就泼了他一身茶水,“你二十岁了!还要娘给你讲是非对错吗!”
梁芷掏出手帕欲要给陶澄擦衣,被乔晴呵斥住,“澄儿向来独来独往,怎么莫名就冒出你这么一个心上人,之前兜着面子没有问你,眼下你倒是说说你用了什么诡计?”
梁芷点头,乔晴接着道,“既如此,你须得等到澄儿娶了正室之后才能进门,做一房妾室。”
梁芷提笔:不敢有非分之想,少爷的婚娶之事,小女全听您的安排。
乔晴命侍女添满茶水,这会儿才缓缓顺下心气,官家的女儿还未见,就明目张胆的把一介平民往府上带,不论是陶澄故意为之还是不懂事,她没有当场发火为难,乔晴自认已经很给面子,她道,“家里如何?”
梁芷微微颔首,拿出一只小巧的毛笔,一瓶墨水,和一本以线缝制的纸本放在石桌上,复又垂下双手,十分乖顺的模样。
乔晴轻瞥了陶澄一眼,“你们平日就这般交谈?”
陶澄笑道,“是。没有丝毫聒噪,别有意味。”
贵妃榻搬到了桂花树下,乔晴倚靠在上面,手里捏着针线在做一双虎头鞋,她深嗅花香,赞叹到,“你说,把旁边那两颗梅花树砍了,换成桂花,老爷能同意么?”
侍女道,“自然是同意的,眼下您是府里最大,什么都应依着您。”
乔晴被取悦,她怀过两个男孩,凭借经验推测肚子里这个仍是个小伙子,陶老爷老来得子,定会十分喜爱,乔晴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在看到陶澄牵着一姑娘走来时,笑意又尽数退去。
陶澄没有让她等很久,大约晌午饭过后就差人叫她到青楼街口去。
梁芷戴好面纱,深呼吸为自己打劲儿,佯装成陶澄的心上人让她莫名的很亢奋,在被牵上马环在陶澄怀中之后,亢奋陡然全数变成了紧张。
陶澄道,“马车怕是有些招摇,委屈你了。”
碎银没了,陶澄索性赏了一枚碎金,“待他起身后,去寻个手法扎实的人来给他按揉一番。”
小厮欢喜的心肝直颤,望着陶澄离开的身影,又朝屋门望去,只望见走马灯上执手相看的牛郎织女,欢喜也绕了个弯变成了一口长吁。
连着好几日未出现,陶澄本欲先去私塾一趟,又想私塾里还有几位先生,暂不缺他一人,遂又折回青楼,寻到管事的带路去裁缝院。
夜色越发浓郁,天地间都染上墨蓝,八角高楼亮起摇曳的灯火,隔着粼粼的湖水看去,是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陶澄伸长了胳膊,在轻陌还有几节梯子才能着地时就把人打横抱进了怀里,“不可再爬高,摔下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轻陌皮到,“怕把孩子摔掉了?”
陶澄笑起来,甩甩洗净的手,“罢了,本就是等你时顺手而已。”
小厮痛恨自己为何贪睡那一时片刻,毕恭毕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两件事。一是今日饮食依旧清淡些,昨晚的虾仁酿肉和豆腐汤他颇为喜爱。”
陶澄“嘘”到,“无事,帮我拿些皂角来。”
杜六儿转身去转身回,端着皂角盒呈在陶澄面前,“这万万不可,前些天上桌陪轻公子用饭已经吓破了小的胆儿,如今这要是被管事儿的知道了,我得卷铺盖走人。”
“那就不让管事的知道。”陶澄将碗盘都归拢到了一处才罢手,他示意小厮跟着,两人走到湖边蹲下身。
轻陌“嗯”了一声,小声叮嘱,“暂且由你代我们浪迹天涯,飘远一点。”
乘着夜风,天灯很快飘走,一直到它融入漫天的灯桥之后,轻陌才收回目光,他羞耻到,“我太矫情了,这样不好。”
陶澄摇摇头,捧住他的脸蛋,温柔又深情的亲吻下去。
轻陌默默,心间五味陈杂,难言低落,他喃喃道,“乔二奶奶能被你气个好歹。”
陶澄也叹息,“总有人要妥协。”又道,“待她生产前后,她再分不出其他心思,那时你便可离开青楼。”
轻陌望着湖中倒月出神,半晌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轻陌收不住翩翩幻想,脑海里的两人正策马奔腾,一个饱嗝儿把他打回了眼下,他无奈的抿抿唇,“你要如何搅黄这门婚事?”
“出入青楼的要么雅客,要么嫖客,你觉得我当属于哪一种?”
“自然是嫖客。”轻陌毫不犹豫。
陶澄笑道,“嗯。最重要的是她在青楼做事,我出入这里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十八.
“等等!”轻陌皱起眉,脑袋顶在陶澄的下巴上,蹭了蹭,“不对啊,乔二奶奶不是给你定了门亲事么?”
轻陌撑起身,陶澄将他环在胸前,继续道,“我给她钱财下葬父亲,又给她寻了一个裁缝的活儿,让她能养家糊口。”
一时间轻陌隐隐摸出了苗头,“她该不会是在...在青楼院里做裁缝吧?”
“真聪明。”陶澄亲他的耳垂,“她立下字据,若有一日我需要她,她赴汤蹈火都会竭尽全力。”
“嗯,说起来矫情,你要听么?”
“当然要,只我说了许多肉麻兮兮的话,我多吃亏。”
陶澄的手指陷在轻陌的发丝间轻轻摩挲,他道,“我爹冷漠,一心经商,我娘她...不说她了,至于陶澈,幸好有他在,家业事业都落在他身上,才能容我如此肆意,说起来,这世上没什么可让我挂心的。”陶澄顿了顿,指尖描摹在轻陌眉尾,“除了你,我应是别无所求了。”
伴随着他质疑的是叽里咕噜的肚子叫,陶澄笑的颇为愉悦,拍拍轻陌屁股,“快吃。”又道,“那药膏咱们用的太快了,我找他要了两回来着。”
轻陌闻言一愣,顿时一脸惨不忍睹。
填饱了肚子后,有一个人理亏,得要依着他的心肝宝贝,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又爬上了屋顶。
杜六儿身后跟着另两个小厮,人手端着丰盛的小食,他推开栅栏门,声响远远的传到轻陌耳朵里,他赶忙错开唇瓣,埋首到陶澄的颈窝里,一口一口轻吐着灼热的喘息。
招架不住,只要陶澄稍稍撩拨一下,轻陌就能轻而易举的被引诱,他闷声的埋怨,“你安生些!连杜六儿都知道我们连着纵欲好几天了。”
陶澄的一双手还不甚规矩的探在月纹服里,他转头见三个小厮驻足在不远处,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陶澄抬声道,“无事,过来吧。”
轻陌不理他的鬼话,“我是问衣裳好看吗?”
陶澄亲着他鼻尖,“没你人好看。”
小厮来时便寻着笑闹的声音找到坐在屋顶上的两人,“爷,您俩位是出去逛逛还是在小院里用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