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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小厮见老爷气得满面通红,将桌面拍得碰碰作响,也不敢不从,就拖了秦钟双臂,将他半搂半抱到院里。秦父也不管倚门滑坐在地的智能儿,只是在屋里愤愤踱步,又呵斥道:“你竟干下这般不可恕的勾当来!我当日就不该生了你下来,也省了如今这番冤孽!”见小厮取那棍子却久久不来,更加气郁难泄。等到小厮急急跑着来了,秦父就怒气冲冲走进院子,抄起棍子照着秦钟后臀就打了三四下。

秦钟伏在地上被仆从按着,本还在腰腹上暗暗使力,想着不叫压了孩子。秦父这虎虎生风的第一棍打下来,就使他吃不住力道,重重趴倒在地,顿觉股间一阵热辣辣的灼痛,前胸和腹部也因那一趴吃力受疼,闷痛难忍。

秦钟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只大声呼号起来:“啊——啊——我错了——求父亲饶我这一回吧!再不敢了!”

因而智能儿进屋时,正是香汗淋漓,面色潮红,玉指捂胸,一副风流娇弱姿态。秦父乍见进来的竟是个肚腹高挺的女子,心中大惊,又一看秦钟,见他面露惊诧却也难掩喜悦,顿时再没什么不明白的。一下怒火中烧,摔了茶盏在地上,怒喝到:“孽障!看你都做出什么好事来!”

智能儿如何想到还有秦父在此,只以为是秦钟约她在这儿相会,故而进来前未曾停顿整衣,一时间又羞又愧。又忽地被那茶盏惊吓,顿觉得腹中翻腾,蹬蹬倒退两步,腿一软,就捂着肚子重重歪靠在门上。

秦钟心中亦是五味陈杂,他对智能儿原本有情,却又有些恼她莽撞前来。谁料见面,却是大腹便便身怀六甲的模样,既是怜她一个儿怀胎辛苦,又是想到自己也只瞒着孕事不敢叫人知道,心中自怜,更加还想起智能儿往日如何娇媚可人的种种好处来。

秦钟虽有了小厮替他周旋,却隐隐觉得今日怕是躲不过父亲责罚,心上像是悬了把刀子似的,不知何时就要扎下将他扎死了去。

果然不过一小会儿,就有人打了帘子进来。看到来人,秦钟与秦父均是一愣,随即一人大惊,一人大怒。顿时房中传来男女惊呼之声,茶盏碎裂之声,愤怒呵骂之声。

这智能儿先前随着余儿进来,因秋老虎作祟,天气又热得紧,她一身怀六甲的小尼,身子更弱,走到一半路上就禁不住哀哀粗喘。余儿见她面色惨白,僧袍之下的膝弯也是乱颤,怕是实在坚持不住,就扶她往凉亭处歇脚。

这贾家奴仆虽说有些行事无忌,连主子的瞎话也敢编排的,然茗烟跟在宝玉身边,同秦钟也有些几分情分,方才又见他那般凄惨情状,心中不忍,也不动那些银子的心思,都给了智能儿去。

宝玉心中怅然,此时家中又传来元春进封之事,宁荣二府宾客满园,往来热闹。唯有他一片悲情无处言说,整日痴痴怔怔,倒是愈发叫人笑他呆性。

宝玉见他醒了,忙道:“有什么话留下两句。”秦钟道:“并无别话。以前你我自持高于世人,行事无忌,如今方知是自误了。今后还应听家老之言才是,”又对智能儿道,“我自误,亦误了你,我房中还有三四千两银子,你自拿去花用吧,也算不负你我情分。”说毕又是一叹,便再无了声息。

宝玉智能心中都是一片悲意,大哭不止。

忽地又听智能哭音中带了一阵喊叫,宝玉见她伏在榻上肩膀一阵乱颤,恐她悲痛过度,便要扶她起来坐了。他握着智能瘦削肩膀,便觉手下这身子阵阵绷紧,再看她面色,竟然惨白一片。智能儿被他扶着直起身来,双手就捧住肚子,双膝跪地岔开,拼命挺腹用力,又从勉强挤出两句:“不成——啊——我怕是要——要生了——”

小厮倒了茶水,等他呼声渐停,小心喂了半盏。随后太医又探了探他下身,叫他用力,秦钟呜呜哭着摇头:“不成了!不成了!放我去了罢!”又被太医推着肚皮,不由得跟着屏气长长地使了一回力。太医再叫继续,秦钟也顺了命,仰着头又随着呼令一吸一喘,挺身推挤。他大腿绷紧,洁白肌肤上一条血线缓缓流下。智能儿目不转睛瞧着,心中忧虑非常,倒是未曾发觉自己腿儿已不自觉岔开,腰胯处也涨得很。她又听得秦钟哧哧喘气,自己的肚皮也跟着直往下坠,一时间也沁出满头的汗珠来。

“也罢,也罢,这孩子便是出来了,也得不了一副薄棺,倒不如我与他同去了,叫他与我一道儿葬,来生也做父子。”

秦钟说毕长长嘶叫一声,骤然松懈下来,腿间又涌出一大股污血,再动弹不得了。太医又替他按腹,只是让血流得更多,这回却连叫声也发不出了。

秦钟见秦老爷似是随口一问,起身欲走的模样,便扯谎道:“不过是荣府宝叔叔,怕是和薛大哥来同我约了吃酒去。”

因可卿嫁了宝玉侄儿的缘故,宝玉与秦父虽年岁差得甚远,却也算同辈。又因宝玉喜风月,怕端方;秦父喜端方,恶风月。两人脾性正是相反,偏偏又都说不得,劝不得,故而也不太愿意听秦钟讲宝玉之事。秦钟正是晓得这个,想着他父亲知是宝玉要来,许就会走了。

谁料秦父却心下生疑,他方才拿过那玉佩,认得是秦钟二三年前常戴的,虽雕刻精美,然则那玉却并不是什么好玉,觉得与荣国府的排场气度不大相配。所谓知子莫若父,他也晓得自己儿子最要面皮,见荣国府之铺排,送的物什只怕是不肯落于人下的。

秦钟却并不听她的恳切言语,只是抽出手来,更加大力去推智能儿肚子。这手一下拍在智能儿腹上,直按得她吃痛哀叫一声,退开身去,不敢再让他够着了。秦钟只仰面悲哭,神色凄凉。直至腹中疼痛再起,方又喊叫起来,双腿曲起,抓着床褥便是一阵用力推挤。

宝玉心中疼痛难当,见秦钟亵裤中间一片血红,心里也晓得保不住了,就替他褪了裤子,叫他用力。秦钟只觉腹中痛楚尖锐,这鼓鼓涨涨的肚皮方才还阵阵发硬,此时只是闷闷地作痛,倒是腿间冰凉湿意更重。他一会儿哭,一会儿叫,在榻上辗转呻吟好一会儿。太医怕他要一尸两命,忙叫小厮按住他身子,又催他用力。宝玉智能二人便暂退一射之地,好方便他们施为。

秦钟已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仿佛听得有人叫他使力,然他腰酸得不行,两股战战没有力气,偶尔推挤一回,又要停下喘息许久。等汤药来了,小厮强灌下去,不一会儿就觉肚中疼痛狠狠炸开,不由哭喊起来:“啊!啊!疼!”

秦钟梦里见了阴差拘魂,已是有了猜测,此时听宝玉这样说,仍然心中悲切,不由得放声大哭:“啊!啊!他如何就这样去了!”他又是心痛,又是腹痛,千万种煎熬在身上,不由得悲泣大呼:“啊——啊!”太医见他心绪起伏,声音凄厉,忙觉不好,掀开被子一看,果然下身又见了红。

太医又施了两针,见下红仍是不止,便摇头说是不成了。

宝玉心急如焚,只求太医再试,一面又握住秦钟的手说:“鲸卿,鲸卿,你要为这孩儿保重身子才是。”秦钟已顾不得腹中疼痛,只一味大哭。智能儿见他神色有异,生怕他心生死意,便也挺着肚子上前,又拉着秦钟的手叫他来摸自己肚皮:“你快瞧一瞧,这是你的孩儿,这是你的孩儿啊!”然秦钟扭过脸去,只是落泪,也不回应。

10

这边太医给秦老爷看过,又是刺穴又是按揉,却只说是药石无医了,复又回去秦钟那边。

那里秦钟魂魄却好似入了阴间一般,见四周昏暗一片,又有几个形容可怖,牛头马面之人侍立两侧。他正欲开口,却发觉自己口不能言,脚不能动,又见身边似有人影闪过。环顾左右,见这一片漆黑中不时有人行走,唯有自己动弹不得。秦钟不知为何一阵心急,拼命扭转过身子来,正好见一人从自己身后经过。定睛一看,大惊失色,竟是他父亲!

“他这样个人,如何要劳烦太医。”秦父心中气宝玉不请自来,言语无忌,冷哼一声道。但见下仆将秦钟抬进屋里,太医、宝玉也随同入内,到底也不曾阻拦。

秦父见独子在榻上辗转呻吟,心中也是不舍,又想起自己早先夭折的养子,不禁又急又痛,却未曾注意秦钟倒不提自己所受棍棒之伤,只一味捂着腹部哭叫。

太医毕竟眼光毒辣,他服侍这许多官宦人家,一看便知其中关窍。虽然看破,他也并不言语,只取出银针,解开秦钟身前衣物,刺他腕部,腹部几处穴位。又在他身侧点触按压,直按得秦钟细嫩身板上沁了点点细汗,这才取下针来,掩上被子,向秦父拱手道:“令郎身子本就疲弱,又心绪激荡,更受杖挞,故而动了胎气。现以银针刺穴,并按揉穴道,暂时止住下红。如今怀胎四月便见了红,不是吉兆,若要平安诞下孩儿,还需开一剂汤药,日日服用,并佐以膳食调理。另需得平心静气,不可大喜大悲。更要节制房事,静卧休息,否则不光这胎不保,怕是于身体也有损伤。”

定睛一看,秦钟下身袍子上果然浸出一块红色,秦父大惊失色,以为是哪处被自己打坏了,就急急命人拿了帖子去请大夫来。一时间院中吵闹非常,有去帖子的,有搀扶秦钟却不成的,有要抬了轿子来的,乱作一团。

此刻却又有小厮跑来通传:“贾府宝二爷来了!”秦父还未及回应,就见宝玉已带着一人疾步从院门口走来,不禁又惊又怒,将棍子掷到地上。

原来那同秦钟对了眼色跑走的小厮才一出门,便正撞见下仆引着智能儿进院子来,一时阻拦不得。他便想在门口暂候着,也好应变。待听到秦父说要取棍子来打秦钟,就急忙一溜烟儿跑出门去。

唯有那余儿心急如焚,汗如雨下,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09

秦钟见小厮来请,知道父亲回来,以为又是去见那清客相公之流,心里大为不愿,却还是叫人替他整理梳洗。才换上外袍,又因心里有鬼,屡屡摸腹掐腰,三番五次整理衣衫,直到小厮又催,他才上了前厅去。

秦父只是呼哧呼哧吐着粗气,又断断续续狠狠甩下十数棍子,心中闷气才稍稍缓解。这会儿想起爱子方才那般哀求,心下也有些不忍,却又恨他行事荒唐,不肯轻饶。

秦钟此时已不再哭喊,只是哑着嗓子发出几声呻吟,哀哀地喘息。“唉……不成了……疼……疼……”

秦父正心中犹豫,进退两难之时,忽听一声高呼:“大爷流血了!”

秦钟心中一股股酸涩并着喜悦,怜惜并着甜蜜,全然将先前的山雨欲来抛到脑后。

直至秦父一声暴喝将他吓得趔趄,才如梦初醒,遂跪地告饶不迭。

秦父气得急了,一下又扔了个茶盖子过去,喝令道:“拿大棍!拿大棍!我今日必要打死这个孽畜!”又一叠声地催促:“给我拿了这个不孝的东西!”

余儿先是一手撑着智能儿腰身,见她气喘神迷,不曾抗拒,便又用另一手去托智能儿肚腹。智能儿此时正觉得头昏眼花,身体沉重,昏沉之间有只大手替自己托着肚子,正合了她的心,也不住地将肚腹往那手里送。余儿见美人儿身娇体弱,投怀送抱,手中的肚腹也是圆润饱满,又隐隐有些顶动,心里一阵大喜,将那老爷少爷都忘在了身后,只扶着小尼姑坐了,欲在此处行一番不轨事。

智能儿坐了,亭中阴凉舒适,渐渐回神,睁开眼来。余儿本就是个不顶事的,猛地见她看来,自己先慌了七分,口中嗫嚅,再不想什么寻欢作乐,只顾着给客人打扇扇风。智能儿并不晓得自己平白被人意淫了一遭,亦是身上实在难过,顾不得冷静自持,兀自抚胸挺肚,又时常扭动身子,要松松腰身。

一番喘息之后,她腹中做动渐渐停歇,这才缓过劲来。想起身边还有男子侍候,一下羞得红了面颊,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匆匆起身催促小厮快走。

然而心念一转,又想那起宝二爷性子最是古怪,若是他喜欢的,便是个线头针眼也要收着藏着;若是他不喜的,便值得千金万金也弃之若履。觉得许是他二人私下亲近,随意送着玩儿罢了。

但他这一番思索,就有心留下瞧瞧,于是又随意取了本书,坐下去看。

秦钟这下算是错往火上浇了油,将自己架在热锅上烧了。他一下慌了神,心中油煎火烤一般,又急又惧。却是他随侍的小厮中有个机敏的,见主子这般情状,就知事情怕是不好,他与秦钟对上眼色,悄悄比了手势,溜出门去了。

宝玉大惊,忽又看到智能身下一片水渍,蜿蜒到方才的小凳上。方知她原来早已破水,只因心绪激荡,未曾留意。如今秦钟一死,她心中那一根弦儿松下,就觉腹中疼痛难忍。于是宝玉急忙又去请太医进来,任仆妇挪智能儿去别的房里。

如此又在榻上生了半日,汤药一碗碗地灌了,还未见生下。那贾府里见宝二爷迟迟不回,就遣人去寻,宝玉又恐家人知道,也只好急急回去了,只留下茗烟替自己看着。

直到了第二日,茗烟才来回话,说智能儿一直生到天光微亮,方产下个小丫头,然秦家兄弟婶母不容,将她母女二人逐出。自己只得偷偷去了秦大爷房里,寻他小厮要了那三四千的银子,幸而她母女尚未走远,便将银子给了,方回府回话来。

因而这太医也摇头,说是不中用了。他见宝玉并那女尼同秦钟关系不同,便带着众小厮退了出去,留他们上前亲近最后一回。

宝玉见秦钟面如金纸,双目微合,身上面上都是汗水,心中满是悲戚。他素来有些痴性,常同丫鬟说些生啊死啊的事情,如今见秦钟气息奄奄,一下子泪如雨下。想着自己先与袭人说的“我愿现在就死了,叫你们的眼泪淹了我的尸身漂起来,送到那幽僻之处,随风化了,再不投胎做人才好。”又想起家中无人与自己同心,姊妹父母俱要逼着自己做经济仕途,只觉各人都不能得自己心中所愿,心中愈发苦闷,握住秦钟的手到:“鲸兄,我情愿以身替你啊!”

智能儿原腆着大肚坐在凳上,见秦钟已是这样情状,心知怕是不成了,扶着肚子跌跌撞撞跪在床前哭他。秦钟本已梦见阴差鬼判在自己身前,忽地又听男女哭泣之声,勉强睁开眼来,见到宝玉智能都满脸是泪,一坐榻边,一跪榻前。

太医便按着秦钟肚腹,等到手下肚皮发紧发硬,就叫他使力,等他腹中松懈下来,再让他歇息。这边秦钟合着太医命令阵阵哭叫,坐在边上小凳上的智能儿也觉得腹中随着那动静阵阵发紧,胯上禁不住跟着一挺一挺地努动。她只八月身孕,以为是屋内忙乱惊了孩子,又一心系着秦钟,也顾不得那许多。

秦钟正拧着下身床铺拼命推挤,那胎虽不大,却怎么也出不来。他拼命用力,直弄得眼冒金星,一扭头哇的一声就要呕吐。然趴伏在床沿上呕了好一会儿,也吐不出什么来。这时腹中疼痛又起,直疼得他掐住床沿尖叫。

“啊——啊——”

一旁太医再三摇首说已然不成了,就去开了服催落的方子,叫下人去煎了来。秦钟此时觉得腹痛愈发尖锐,不住分开双腿呼哧呼哧用力,挺着肚皮推挤了一会儿,又颓然松了力气,呜咽道:“是我害了我父亲,这孩儿生下来也不过是个孽根祸胎罢了,倒是没了干净。”

宝玉见着他这样,心里也哀苦,不禁落下泪来。秦钟又伸手去推智能儿的肚腹,一面又说:“原是我害了你,我已是这样了,何苦又要连累与你。你也不要养着他,叫他随我去了罢。”

智能儿肚腹本就难过,秦钟虽然手上已经没力,叫他这样推搡,仍然觉得胀痛。她见秦钟神色茫然,胡言乱语,心中焦急,也顾不得自己,只又握住他的手说:“你又说什么昏话,你又怎样了,我又怎样了,有这孩子,我再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了。”

秦钟张口呼喊,却不能发声,此时忽见一鬼判走到他父亲面前。他一张口,只听得隆隆作响,并不晓得在说什么。秦父却是微微颔首,回到:“我正是秦业。”于是这鬼判便擎住他双手,二人足上生风,飘然离去。

秦钟眼看父亲被阴差带走,心中急切,不由呜呜落下泪来,忽地就睁开了眼。

只见太医正从他榻边起身,宝玉智能儿在一旁落泪不止,见他醒了,纷纷来握他的手。秦钟只是问道:“我父亲如何了?”见他二人面色一下惨白,秦钟心跳如鼓擂,腹中疼痛不止,双腿颤颤,却仍是撑着口气又问一遍:“他究竟如何了?”宝玉嗫嚅半晌,方说:“已经去了。”

秦父听得他这一番话,顿时气血上涌,怒上心头,一掌拍在雕花床柱之上:“这孽畜竟还坐了胎了!”他眼看房中众人,小厮各个低眉垂首噤若寒蝉,太医装聋作哑不言不语;秦钟面色苍白,喘气不止,智能儿泪盈于睫,坐在一旁蹙眉抚肚,宝玉脸上却是又惊又喜,伸手就去握住秦钟手掌。

秦父见宝玉神色,一如秦钟见那女尼怀孕一般模样,心下大恸,又气又羞又悲,气秦钟风流做派,一下子竟闹出两条人命来;羞自家丑事被外人看去,怕是不多时就要满京皆知;悲自己仅有他这一子,却养得如此忤逆不孝。于是气急攻心,啊啊仰天长叹两声,随即老病发作,一口浓痰噎得他喘不及气来,厥倒过去。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又有小厮急急挪他去另一屋里躺着,又是秦钟闻声心急如焚,握着宝玉的手叠声询问,后也昏厥过去,再是宝玉与智能儿趴伏在秦钟床边呼唤不止,此间种种昏乱张惶不提。

他虽是跑出前院来,可这府上只住了几位秦钟远房的婶母并堂表兄弟,都做不得老爷的主。这小厮一时又不知要向谁求救,便想着要去医馆请人,挨了打也好早些医治。可巧在路上碰到宝玉听戏回来,宝玉听他说完原委,急忙差茗烟去请那位替自己诊病的太医,自己也急急忙忙往秦府赶。几人又正好在秦府门口相汇,宝玉便急急拉着太医先入,留茗烟在身后,气喘吁吁远远跟着。

如此奔赶,步履匆匆,将面上热得也有些红,他站定,拱手行礼,开口道:“这位乃是常来我家府上诊治的老太医,此番本是想引荐与府里,好叫亲家与侄儿都受用一番,不想是我二人来得不巧,冲撞了大人。”

秦父正欲说话,宝玉又说道:“然这不巧却到也是正巧了,不如就让这太医先替鲸卿瞧瞧伤处也好。”

进了书房,秦钟更是大气也不喘,一味提气收腹。秦老爷已在那里端了茶碗品茶,见他来了,就叫人将那玉佩给他,又问:“你在哪里又交了位朋友?”

秦父不过随口一问,秦钟却是沁了一头的汗珠。

原来他已认出那是自己送予智能儿的玉佩,更知父亲素来为人方正,不喜那些吟风弄月之事。若是智能儿随她师傅来访也就罢了,她孤身一人,自称是他旧友,如何不叫父亲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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