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来需要御驾亲征作青丘最大杀器的君王,怎能怕血?
先狐主暴怒无比,金令降下, 做出了一个游景瑶光是听着就觉得肉颤心惊的决定——
他们竟然将才刚刚学会行走的小月尘卿狠心放逐在幻境中,这是专为他打造的牢笼, 幻境中是望不到边的尸山血海,如同被血液充盈的水牢。
只是王权向来是把双刃剑。
在得到了继承王位的同时,月尘卿却失去了父母疼爱, 其他王嗣都得父皇母妃宠溺, 独独月尘卿没有,只因先狐主与先狐后有意将他培养成冷漠无情的君王——既是君王,就不能有弱点。
月尘卿是千年未有的先天变异天级火灵根, 生来即为战场而生, 可不幸的是,这么一位万众瞩目的嫡少主竟然生来就有“缺陷”——月尘卿害怕鲜血。
“先狐主先狐后竟然这样对你?”
游景瑶身上松松挂着大好几号的玄黑蟒袍, 一对葡萄眼惊得几乎要瞪出来。
她看原著时大概知道月尘卿的父母待他凉薄,只是没想到竟然可以残忍到这般地步。
游景瑶羞恼地将被子扯过胸前,另一只手还是死死扯着他不放。
“少主,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事呢,”她温言软语,分明还是一丝.不.挂,眼神却亮晶晶地锁在月尘卿身上,“我告诉少主我的秘密,你也要交换,不然没有礼貌。”
她竟然搬出了“礼貌”这个和“仪制”同等地位的词,当真熟知青丘的规矩,都懂得用这些来要挟他了。
原来玄界大战之后,月尘卿拖着八条断尾浴血归来,在痛苦中纠结数次,最后将这块九尾血玉丢进了忘川,谁知道这块血玉竟跟着水流一路奔行,几乎绕了半个九幽大陆,莫名其妙漂进了百岁山领地,最后出现在臭水沟旁的垃圾池里。
随后就被刨垃圾的游景瑶捡到了手里。
裹着比自己大好几号的月尘卿的衣服,游景瑶不禁连连感叹造化弄人,一枚血玉能千里迢迢漂到百岁山脚下,如此渺茫的几率,也难怪墨瑶瑶认为自己和月尘卿是上天注定的良缘。
她恍然忆起,初见时,月尘卿从自己手中夺过九尾血玉,五指攥紧,用力得几乎要渗出血来,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怎会喜欢那块九尾血玉呢?
那代表着月尘卿将接过青丘的重担,他将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柄冷冰冰的兵器。
不会笑,不会哭,方才那几滴泪已是前所未有的破戒,因而反应尤为强烈。
游景瑶听着心里几乎被扎出几个血洞来。
他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竟然还能异常坚强地没有长歪。
“少主?少主?月尘卿?”
又甜又脆的声音唤回了月尘卿理智,他回神,对上眼前那一对黑白分明的杏子眼,迅速避开她直勾勾的目光,整个人恍若从血海中被人湿淋淋地捞上来那般狼狈。
他竟当着游景瑶的面想起了过去的那些事。
小小的月尘卿疯了似的抓挠禁制的屏障, 血浪在身后翻涌,将他掀翻又吞没, 任其如何嚎啕,都无法冲破那一层薄薄的结界。
先狐主与先狐后在结界外冷眼相望,看着他们的孩子在刀山火海中年复一年地练出铠甲,月尘卿的眼神逐渐变得愈来愈漠然,到最后,已能一人轻而易举地顶抗滔天血浪,神色不再有丝毫波澜。
他就这般在鲜血浸泡中长大,慢慢成了半截没有心的枯木。
怕得只要见到一滴殷红就浑身发颤,嗅到一丝铁腥就战栗寒噤。
他不仅怕血, 连带着也怕开锋兵器,青丘代代相传的擎苍魅戟,月尘卿两只手都拿不稳。
这无疑是绝对禁忌。
金尊玉贵的青丘少主,瑶环瑜珥, 掌上天骄, 按理来说应该从小到大都是享尽荣华富贵的才是, 哪想到童年竟然如此凄风苦雨。
月尘卿从小就不得父母偏爱。
握着九尾血玉降生的青丘嫡长子,狐族至尊的宝冠自出生伊始就稳稳地顶在头上。
月尘卿难以置信地看着游景瑶,最终隐忍地偏了偏头,手往身上一扯,将身上的鸦青弹墨游鳞蟒袍拽了下来,嗖地丢到她身侧。
“先穿好……再说。”
第33章 诉衷肠
转念一想,又有些难过。
她捡回这枚血玉,还带到月尘卿面前,对那时的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回旋镖呢?
他那样迫切想要逃离王位,痛苦到甚至狠心将象征着青丘至尊的九尾血玉丢弃,哪知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宿命。
既是兵器,就不能有嗔痴喜乐,必须断绝父母之爱,作青丘的定海神针!
“说来也是可笑,父皇母后薨逝后,本尊曾恨透了这一切,将九尾血玉丢进了忘川,谁知……”月尘卿讥嘲地在腰间摸出那一块熟悉的血玉,“阴差阳错到了你手里。”
系统即时为游景瑶提供信息,将这九尾血玉的由来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著里对月尘卿的过往涉墨不深,只是浅浅用“美强惨”三个字一带而过,似乎只是月尘卿的标签,却未曾想到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会痛,会哭,会害怕。
她觉得可悲又可笑。
“人形兵器”在外是多么威风凛凛的称号,谁人不崇拜,可在月尘卿心里却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是潜藏心底,沤烂流脓的沉疴宿疾。
月尘卿还未来得及懊悔,少女竟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颇为惊讶地凑近打量:“少主,你哭了?”
月尘卿过电般抬手掠了一下眼尾,竟触及点点湿润,周身一凉,立即起身要走,游景瑶却眼疾手快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少主!”
她这么伸手一扯,被子往下掉,差点春光乍泄,月尘卿立即凝在原地不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