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酒劲还没缓过来,看上去晕晕乎乎的,那张本就浓丽的脸上绘着朝霞的颜色,又添了份惊心动魄的美。
真是个绝妙的猎物。
如果再年轻二十岁,我不介意放下自尊心去勾搭一下她。
不过,我并不是同性恋,也不是男女通吃的人。我有些好笑地捏了捏他纤细到只有一把的手腕,挑眉道:“长得像个姑娘一样,还想调戏别人?”
他脸色显而易见地红了——被气的,却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没想到这人还挺怂的。
我摇了摇头,继续勾兑着我的醉生梦死。这款酒近来销量很好。
一不小心就让她骑在了我身上,开始扒我的衣服。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身上全是汗,我先去洗个澡。”
陈璧月思索了一下,灿然笑道:“一起洗吧,我家浴缸也很大哦。”
她成功了。
当然,后来我还是拒绝了她,在最后一刻我良心发现,悬崖勒马,及时挽回了自己的错误。
——我以为挽回了。
隔得不远,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海藻似的又黑又密的长发透着浓烈的玫瑰精油味道,呼出的空气里也带了鸡尾酒的清冽醺甜。
让人迷醉。
年轻的,美好的肉体,总能引起人的欲念,我无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但除此之外,我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直到男人的手色情地抚上她的肩膀,一张充满欲望的面孔凑到她身侧,声音下流:“这就醉了?酒量不行呀你。”
其实我只不过是往她嘴里吹了一口气,甚至都没碰到她的嘴唇。
不对,我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刚刚她睁眼时抖动了一下,好像不小心碰到了。
她抬头对上我的视线,又像是害羞,不敢看我,把头扭到一边。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非常玄幻,把我也弄得晕乎乎的。我这时候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就问她:“为什么不是你来做?”
小姑娘语塞,像是没想到我会说这话,涨红了脸,最后憋出来一句:“我是同性恋,我不想占她便宜。”
我也是救人心切,竟然就这么被她糊弄过去,低下头,捏着女孩的下巴,朝她嘴里吹了一口气。
正打算起身上岸,却突然听到扑通的水声,我转头去看时,发现水面上只剩下一缕长发了。
我连忙游过去,潜到水下一把抓住那个下沉的人,挟着她浮到水面上。
好不容易拖着人走到岸边(水并不深),我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这个人已经晕过去了。
我听班上的人这样称呼她周围方圆一米的空间。
而她还是我行我素,毫不理会别人的言语。我有时甚至怀疑她的精神是否正常,毕竟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社交这种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即使再厌烦,再逃避,人也不可能生活在绝对真空中。
可是我也没有立场去管她的事情。
这位和我年龄相近的年轻父亲甚至劝慰起我来:“徐老师,你放心,我女儿不会给你惹麻烦的。她很喜欢你,也很听你的话。她连我的话都不听呢。”
我只好哭笑不得地应和着他。同时也在心里思忖,这一家人或许比我想得还要有钱任性。
那之后我就没怎么管过陈璧月了。之后再注意到她,已经是几个月后了,好像是在高二下学期快要结束的那个夏天,她开始穿裙子。
这段话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以至于我第一次听到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童童……”我叫着她的小名(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而且她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斟酌了一下,还是尽量将说教改为劝慰。
“你只是感觉不到那些感情的存在,其实它们都是由生活中的微小细节体现出来的。你现在还小,很多事还想不明白,等你慢慢长大,学习到更多的知识,见识到更多的人以后,你就会想通了。”
其实这句话也是套话,我对很多学生都讲过,但很少有人真的把自己的私事说给我听。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隐私意识。
但是陈璧月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考虑,她想了一会儿,问,“老师,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转笔的手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去看她的眼睛。我当然不会自大到觉得她是要追求我。很明显,这姑娘是陷入到了早恋的泥潭里。
对于她的学业我很上心,毕竟这是校长点名要重点关注的人,虽然她的父母不怎么管她的成绩,好歹面子上要过得去。
所以有段时间,我常常在放学后留她一个人单独辅导。
我的办公桌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在这里可以将楼下的情况一览无余。
我叹了口气,叫她的小名,“童童,放手吧。”
是啊,怎么会认不出来呢?陈璧月,我以前教过的学生。
说起来我也算是教师界的败类了,一个勾引自己学生的禽兽。
我还要脸。
我不敢去看司机的反应,只能捂着她的嘴防止她再口出狂言,幸好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我赶紧拖着人下车,一路狂奔到她家门口,然后转身就走。
不出意料地,腰被抱住了。
之所以还坐在这里,是因为我想找点事情做,其实也是羡慕这些年轻人拥有足够的活力和热情,好像怎么玩闹也不会觉得累似的。
这个在我面前拿走一杯酒的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像是学生,相对其他人来说穿得不是那么浮夸,但反而显得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双眼无神,两边脸颊浮现出一层潮湿的红晕,看来是喝醉了。手里那杯蓝绿色鸡尾酒被她仰着头猛灌,喝到一半时还呛了一下。
我又问了一遍,她还是不理,司机都有些不耐烦了,我只好跟着坐进车里。一进去她就自动缠上来,牢牢霸占着我怀里的一方领地,声音清脆响亮,没有任何醉意地报出了一长串地名。
我被这小作精弄得烦不胜烦,声音里也带了点冷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窝在我怀里,呼出的热气打在我领口侧,小声说,“干你呀。”
“那你总记得你家在哪吧?”我只能耐心地和这位客人交涉着。
“当然记得呀,”她正在把玩自己的头发,把它们一束一束地缠在手指上,“你要送我回家吗?”
说到这里她愣了愣,然后像个小疯子一样笑起来,“我家床很大的!”
手机里应该存着重要联系人的电话,可以让他们来接人。
她双手托住下巴,朝我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笑着,“没带。”
出门在外,手机也不带,这年轻人这么心大的吗?
出于礼貌,我向她微笑了一下。我自认为这不是带有什么猥亵含义的笑,但她却睁大眼睛,神色像是有些异样。
我转回视线,重新调制我的酒。过了大约三分钟,一阵清冽而芬芳的酒气朝我袭来,我下意识躲避,温软湿润的唇瓣就印在了右脸上。
“我好喜欢你呀。”
对于看得上眼的异性,保持着微妙的心动,既可以体验愉悦的恋爱感觉,又能够及时抽身。
她刚刚伸了个懒腰。那双迷蒙的双眼完全睁开,眸子里残留的水雾让她看上去显得温软无害。
很可爱。
我的手上是一朵花,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这片浓烈的红像是血液般沉重,又像是火焰般炫目。
我又想起了那个精妙的比喻:红玫瑰和白玫瑰。
我的白玫瑰已经枯萎很久了,但红玫瑰却还有很多枝。
现在嘛,我为自己招的烂桃花已经够多了。人上了年纪以后,很多在年轻人看来乐趣无穷的事,也会渐渐觉得吃不消,何况我并不算是个重欲的人。
谈恋爱要看眼缘。能让我心动的人其实不多,如果仅仅追求肉体的愉悦,那么事情就会容易很多。
可惜我并不是。我也不是那种热衷于精神恋爱的白痴或者阳痿病人。我的选择介于二者之间。
那个喝醉酒的姑娘突然撑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视线移过去,我看到她胸前饱满的,柔软的两团肉,裹在真空的裙子里。我收回之前的话。
她穿得很大胆。
我不会去细看穿着保守的人,因为他们一般比较敏感,而对于这种穿得成熟或者开放的人,我不介意去欣赏一下她们刻意展露的风姿。
眼看那双手越来越放肆,快要摸到不该摸的地方,我伸手钳住他的腕,稍微用了点力,“管好你的手。”
那人一挑眉,朝我看来。皮肤白得像个吸血鬼,面皮上却雕刻着玲珑精致的五官。倒是生了张好皮相。
“关你什么事?”他嗤笑着说道。大概是喝醉了,声线清越中带点沙哑,语调拖得绵长,竟然莫名有些勾人。
确实挺大的,躺两个人刚好合适。
我站在喷头下,打好沐浴液,正要准备搓洗,一双手从腰后伸过来,准确地抓住了我双腿间的东西。
掏出钥匙,打开门,少女回头朝我笑了笑,“这可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布置的,不想进去看看吗?”
我不想。但是陈璧月把我拉了进去。我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力气也能这么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太弱了。
毕竟上了年纪,腰不好。
她低头的那个瞬间非常可爱,我明显感觉到了心动。
总之,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一段孽缘开始了。
直到现在,我终于能够确定,那个女孩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能做出什么事,她为了设下那场刻意的邂逅,甚至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
就像童话故事那样,她眨动着纤长挺翘的睫毛,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我,然后伸手拥抱了我。
“谢谢你救了我。”
从那时候起她的声音就黏糊糊的,她娇弱地趴在我怀里,半湿的头发搭在我臂弯里,耳垂周围细腻白皙的皮肤被蔓延的火焰似的绯红覆盖了。
陈璧月。我认出了她。
这时候最好的处理办法是把她送到医务室,我也这样做了,但不巧的是医务室的值班医生正好不在。一个小姑娘指导我做了急救,心脏按压和拍背吐水,人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最后她急了,让我上人工呼吸。
本来这个故事和我没有太大关系,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个意外。
市中心广场扩建之后,多了两个游泳馆,一个封闭的,一个露天的。很多人都喜欢去那里游泳,我也不例外。
不过我不喜欢和别人坦诚相见,所以选择在了没什么人的星期天过去。游泳馆里人很少,我换好衣服后,跳下水游了一会儿,总感觉今天没有状态。
她本来就漂亮,稍微一打扮更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过奇怪的是,她还是独来独往,身边没什么人。
女生们嫉妒她,也有人想和她交朋友却止步于生硬的打招呼。几个男生倒是想追她,但是都被那种无形的高冷阻隔了。双性好像都不太喜欢她。
绝对零度领域。
“啪!”酒杯被重重地扣到桌子上,一个脑袋随后也磕在了上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看来是真的醉了。
披散的头发在后脑勺被分为两股,沿象牙白的脖颈滑落,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呈现出脊背美好的曲线。她穿一件黑色连衣裙,露出的手腕皓白如玉,交叠垫在额头下面。
又说了很多套话,我才把这孩子哄得半信半疑。
回到家里,我犹豫再三,还是给陈璧月的父亲打了电话。
这件事有必要告知家长,我是这么认为的。然而陈父接到电话之后的反应却让我大失所望,他像是胸有成竹,又或者根本漠不关心,对我说不用管这些,只要保证她安安分分待在学校里就行了。
我惊讶的只是,她不像是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的性格。
等她再次开口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完全推断错了。
“老师,我感觉自己很奇怪,我好像没有感情这种东西。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就连我的父母,我也没有对他们产生过感情。”
“放学后她们一秒钟也不想多待,都赶快收拾书包回去了。”我注视那群孩子如飞鸟归巢般奔向校门,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她,“你为什么不想回家?”
她很无所谓的样子,“回家和不回家,有什么区别吗?”
我用签字笔点了点桌面,“如果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聊聊。”
没错,是我勾引她。虽然按我的主观看法应该是她先勾引我,但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陈璧月在高二那年转到我的班上来,那时候她还是个阴沉的小姑娘,明明长得很好看,却不爱笑,行为举止也很古怪,经常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她总是一个人待着,既不和别人聊天也不参与集体活动。我猜测她家里应该很有钱,否则,以她的成绩是远远不够资格进这个班的。
我已经明白这个人今晚不会放过我,但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同学,你还年轻,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掉自己的人生。”
她噗嗤一声笑起来,缠在我腰上的手却紧了紧,“老师,别装了,我都认出你了,你不会认不出我吧。”
我后悔了,我好想把她丢出去。
她又低低笑了一声,“我要把你干到哭着求饶,让你的宝贝永远留在里面,让你把精液射在我的肚子里,射很多很多,让你明天起不来床。”
她开黄腔的时候都不看一下地点和时机吗?这个人没有脸皮的吗?
这家伙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我已经免疫了她的降智攻击,低头看了看表,正好也到下班时间了,木着脸跟旁边的同事交接完毕,我拎着这位神志不清的客人走出酒吧。
拦了辆计程车,我把人塞进去之后,问,你家在哪?这娘们这时候又知道装醉了,没理我。
无奈,我只得再次开口:“那你报一下你亲人或者朋友的电话,我帮你打过去,让他们来接你。”
这女孩儿又咯咯笑起来,“我谁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她指了指自己,“包括我自己的。”
我无语地看着她,深感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心大了。
那声音低哑甜美,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糖果。
说话间,她半个身体前倾,伸手抱住了我的脖颈。
应该是喝醉了。我费力地把她那两只冰凉粘腻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在周围人见怪不怪的目光中淡定回复道:“本店不提供此类服务。”顿了顿,又觉得让她留在这里发酒疯也不好,“能不能让我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我第三次如此赞叹着。不过我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工作去搭讪她。
今天真的很幸运,这种幸运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了点。我端起一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一口饮下。
回过神才发现她用手撑着下巴,正在看我。不是偷偷看,是正大光明的打量,或者说巡视。她的目光正在一寸寸地从我身体表面掠过。
我随手把它递给了一位客人,然后坐在位子上继续擦拭我的酒杯,再一个个把它们装满酒。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五颜六色的液体。我只喝过啤酒和白酒。前者清爽,后者甘辣。但我酒量不算好,所以喝得不多。
一只苍白纤瘦的手忽然伸上吧台,拿走了一杯鸡尾酒。我不知道它叫什么,看起来是蓝绿色的,有点瘆人。我越来越搞不懂现在年轻人的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