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西维尔反应过来，他飞快地重复道：“谢谢。”

西维尔哭笑不得，发现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稳重的三皇子竟然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心下一软，也就放任他牵着了。

不过，西维尔很快就后悔了刚刚的决定，与他纠缠在一起的那手掌修长温热，手背肌肤细腻，相握时还能摸到凸起的经络和血管，指尖搭上去时，几乎能感觉到那表皮底下血液的流速。

又一次踩在石块上，身体不稳地晃了晃，李流格心中无奈，只想长叹口气。

身边伸出一只手，从小臂内侧穿过来，准确无误地托握住他的手腕和半个手掌，引着他向前走。

不必独自无头苍蝇似的瞎走，李流格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侧过头对着黑暗里轻声说：“谢谢。”

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某些细微的波动一扫而过，李流格闭目，看见希雅粉色的精神力越过他们，一路蔓延进洞穴深处去。

“斐，让你的精神体去探探路。”

西维尔的命令一出，斐扬扬下颌，跟在他脚边的鼹鼠精神体就化为一道流光，奔向洞穴深处去了，斐和他的哨兵，也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方便领路。

看到李流格和西维尔走过来，忙迎上来，报告道：“其他人按您的指示原地待命，我看到镰刀虫要加入战斗，就先过来解决。”

西维尔点点头：“谢谢，但你不能离开太久，以防雷德一个人护不住两个向导。刚刚的潜影虫的出现证实了我们的猜测，这颗星球上果然有高等虫族出现，而且很可能不止潜影虫一族，潜影虫虽然能破开向导的防御，但还达不到同时击杀哨向两人的程度，一定有更强的高等虫族合力作战，你们等下搜寻的时候……”他皱了皱眉，突然顿了一下。

下一秒，伴随着李流格“我好像感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的提醒，西维尔打开通讯器扬声道：“敌袭！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西维尔点点头道：“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殿下，你非常缺乏战斗意识，战斗中，你要提防可能从任何地方冒出来的敌人，单纯依靠反应是不行的，你必须永远处于‘准备好’的状态。”

李流格从西维尔的话里听出了什么：“那刚刚……”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西维尔颔首道：“其实我已经发现了那只虫族，如果你来不及反应的话，我会立刻出手。总之不会让你有危险。”

西维尔把插在潜影虫中枢的长剑抽出，甩了甩剑身上的黑色血液，向李流格走来。

“潜影族算是高等虫族里一个数量较少的分支，体型小，速度快，善偷袭，因为对精神力有克制作用，即使进入了向导的领域，也很难被探查到，所以在战场上，向导多死于这类虫族之手。”西维尔赞许道：“你能及时察觉到它的攻击，反应不可谓不快。”

“虫族都是这样的吗？”李流格问：“我看杀掉他们好像也不是很难，潜影虫还能跟你过几招，那两只低等的镰刀虫，在希林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与外形近似放大版昆虫的低等虫族不同的是，高等虫族更像是地球时代人类通过想象构筑出来的物种，能够一击击碎a＋向导精神屏障的潜影虫身高不足半米，通体呈诡异的深紫色，背后一对小而圆的翅膀嗡嗡地震动着，从躯干上延伸而出的六根虫足，两根支撑着他的身体，使他能像人类一样直立，其余四根上都长满了尖锐的倒刺，那尖刺末端闪闪发亮，锋利程度一看即知。

此刻，这只虫族正被李流格的精神屏障拦在几米之外，嘴里发出桀桀的怪音，不甘心地用四根尖锐的腿，狠力攻击着精神屏障。

“我去解决它。”话音刚落，西维尔就冲出了精神屏障，手中冰蓝色的异能化为长剑，电光石火之间，已与速度奇快的潜影虫过了几招。

这是李流格第一次进入虫族的巢穴。

虫族内部种族众多，体型也大小不一，不过一般来说，等级越高的虫族体型反而越小，像是高等虫族，不管什么种族，最大的也不过三米，最小的不足一米，低等虫族比如他们刚刚见过的镰刀虫，体型能达到五六米。

为了方便虫族休憩和储藏食物，虫族的洞穴都按照低等虫族的体型建得很宽，直径七八米的泥土隧道弯弯曲曲地深入地底，因为虫族没有照明，站在入口望去，简直像个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

“铛——”下一秒，虽然是仓促中升起，但也是a＋级别向导凝成的精神屏障竟然不敌，在敌人的一击之下变为碎片。

李流格大脑一阵刺痛，但并没有让疼痛而拖慢反应，一抬手，下一个精神屏障又凭空出现，几乎与上一个无缝衔接，险之又险地在敌人攻至的前一秒护住二人。

李流格防守的时候，西维尔已经辨认出了偷袭者的身份：“是潜影虫，高等虫族中比较难对付的一种，对向导的精神力有克制作用！”

见斐脸上的狂热减退，他点了点头，开始布置任务：“刚才的探测结果显示，这个地下大厅有四个足球场大，周围有许多甬道通向四处，根据过往资料判断，我们可以初步认为这是虫族巢穴的最深处了。那两只镰刀虫往前往的甬道应该连接着他们囤积食物的地方，我们分头行动，我和三皇子殿下去那里看看，顺便解决那两只虫族，你们四个人在这里等等后面的大部队，等集齐了人后，两队为一组，四散开来挨个探查，不许放过一只虫族。”

其他四人齐声应是。

安排完其他人的任务，西维尔转头对李流格说：“我们走吧。”

是这样吗，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李流格还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出了多么不平凡的壮举，但从西维尔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一点来看，大概自己的这个精神力使用方法确实很有用处。

“我这个方法可能不太好学，但是如果你有兴趣，回到学校后，我可以教你。”看着斐如此情态，李流格也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很轻易的答应下来。

“真，真的吗，谢谢殿下。”斐陷入语无伦次的狂喜。

“只有结合之后，在身体接触的情况下向导才能与哨兵伴侣共享精神领域吧？您是怎么做到跟这么多人共享领域的？”女哨兵希林语气惊讶。

李流格摇摇头，解释道：“这不是领域共享，只是探测信息共享。你们刚刚看到的，是我把探测画面处理成数据之后传递到你们的大脑后形成的图景。”

“如果我撤回精神细丝，”李流格收回了精神细丝：“就像这样，就停止了信息共享。跟共享领域不同的是，共享领域是动态的，共享信息只是共享我探测之后的一个结果，会有滞后性。”

几个人在甬道内走了大半个钟头，期间经过许多的岔路，所幸他们之前估计的高等虫族利用地形优势埋伏在路上突袭的情况没有发生。

在不能视物的环境中机械地行进是很折磨人的，不过同行的人都训练有素，哪怕是最没耐心的熊类精神体哨兵都一语不发，始终保持着警惕。又走了许久，就在李流格以为他们快要走到星球中心去的时候，一直在前面带路的斐这才停下了脚步，低声说：“到了。”

此时正好轮到李流格释放精神力探测，他闭上眼睛，虚空之中，无形的精神力展开，以他为圆心飞快地向四周扩散。

20

不说奎因和宁星儿那厢如何歪缠，把时间推回比赛第八天，西维尔和李流格发现虫族踪迹后，立刻上报学院，得到了任西维尔为临时指挥，全权负责本次虫族剿灭的命令。

按照西维尔的战术安排，他和李流格，以及现存能力最强的11和14小队，将作为突击先锋，一马当先地深入虫族的地下巢穴对抗可能存在的高等虫族。其他小队分为两组，一组在地表围守，防止有漏网之鱼逃出，另一组随他们进入地下，剿灭剩余低等虫族。

莫名的，西维尔感觉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真的很愉快，虽然成功牵到手后李流格就老老实实没再做出什么别的举动，但精神体暴露了他的情绪，进入巢穴以来一直安安静静随行在侧的大狮子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低音，像猫一样，竖起尾巴，在西维尔腿侧蹭来蹭去。

黑暗中，西维尔的耳根不为人知地染上一点红，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哪怕紧贴着的手掌间出了层细汗，他也至始至终没放开手。

身旁穿来一声低低的：“不必。”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小心脚下。”

不知怎么的，在即将面临战斗的紧张时刻，李流格突然放松下来，心情很好，甚至觉得这黑暗也不是什么讨人厌的事了。

他被西维尔握住的手臂微微一挣，就在西维尔下意识松开手的同时，往下顺势一拉，打破了西维尔礼貌的帮扶姿势，与西维尔真正十指相扣。

因为不知道虫族的巢穴有多大规模，六人保持着不慢的速度在甬道里穿行，虫族没有科技，修建巢穴时也十分粗糙，因此甬道里不但没有照明，路面也是非常不平整。

向导不同于哨兵，有敏锐的五感，在黑暗中也能视物，因此对于李流格来说，除了刚刚进入巢穴时能勉强看到光亮，越往深处走，越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片黑暗里，李流格只能释放出几缕精神细丝帮助他保持与同伴之间的距离，但精神力毕竟无法真正代替视力，大的障碍物能规避，地面上细小的石块和沙砾，就无能为力了。

耳畔滋滋一响，李流格听到西维尔的声音一前一后没什么延迟地在现实和耳麦中响起：“哨兵照顾好你们的向导，向导轮替打开精神领域，必须保证一刻不停地探测周围情况。我们六人已进入巢穴，其余人稍后分批进入，动作放轻，切忌打草惊蛇。”

听得西维尔的命令，走在队伍最后的希雅甜甜一笑，娇俏道：“那我先来吧，然后是斐，三皇子殿下的精神力最高，您最后上阵，可以吗？”

没有人有异议，希雅就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领域。

几乎在西维尔开始说话的下一秒，希林以全速奔向远处原地待命中的同伴们，熊类精神体哨兵雷德带着两个向导也向这边跑来，西维尔也带着李流格跟他们汇合，六人刚刚成环形背靠背站好，就看见大大小小的虫族从甬道中四面八方地涌来。

“你真是……”没想到西维尔在这种紧张时刻还不忘授课，李流格顿住，半响笑着叹了口气：“西维尔·阿多尼斯老师，学生受教了。”

“不敢当殿下一句老师。”西维尔的回应堪称得体，却不难从中听出一丝笑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不远处镰刀虫的尸体旁，希林没带着向导妹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不能这么想，”西维尔神色严肃：“论个体力量，普通士兵都能用热武器干掉它们，可虫族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它们可以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他们的数量是人类人口的数倍，而且全族皆战，想象一下，如果今天来偷袭的不是一只而是几百只潜影虫，你还有信心用精神屏障挡住他们，给我争取战斗的时间吗？”

李流格想象了一下被密密麻麻的狰狞虫族包围的感觉，不由得浑身一抖，感觉自己密集物体恐惧症都要犯了。

他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回答西维尔：“提前做好准备的话，是可以挡住的，但是如果猝不及防地释放屏障，那大概率挡不住。”

李流格此时才真正体会到西维尔的战斗力——潜影虫快，可西维尔更快，潜影虫的四条长足齐用，却只能刺中西维尔的残影，伤不到他一丝汗毛，反观西维尔，长剑所过之处，外壳坚硬的潜影虫像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切开，黑色的虫血洒了满地。

李流格站在屏障里看着西维尔的战斗，余光里看见那两只镰刀虫准备冲过来加入战斗，被赶来的希林轻易解决。

潜影虫虽然是高等虫族，但毕竟只有一只，哪里是西维尔的对手，徒劳地挣扎了片刻，就抽搐着倒地而亡。

简单提醒了李流格一句，西维尔从空间钮中取出一个长时照明弹，对着头顶一掷——银白色的光炸裂开来，将整个大厅映得一清二楚。

之前一直不用照明，为的就是不打草惊蛇，引来虫族的围攻，可眼下他们已经暴露，再摸黑战斗，无异于给虫族送人头。

光线之下，攻击他们的潜影虫再也无所遁形。

因为两只镰刀虫进入的甬道在大厅另一端，正好与李流格他们的位置呈对角，大喇喇地直接从大厅中横穿而过未免太过容易暴露，西维尔和李流格进入大厅后，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大厅边缘向镰刀虫靠近。

在即将靠近镰刀虫的时候，异变陡生！

“小心！”李流格大喊一声，与此同时，精神屏障在空中倏地展开。

听得李流格这么好说话，希雅也紧跟而上：“殿下，我也想学。”

“可以，”李流格无所谓的点点头，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教：“约好时间你们一起过来。”

几人多说了几句，还是西维尔保持着冷静，打断道：“有话出去再说，现在先集中精力。”

“恕我冒昧，殿下，请问您能做到同时向多少人共享信息呢？”斐在一旁开口问道。

李流格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藏藏拙，打了个对折后，给了一个十分保守的数字：“我能力有限，大概一千个人。”

“还请殿下不要自谦，您的创举值得被载入教科书！”听到这个数字，斐语气激动：“一直以来，哨兵向导都是小单位战斗，很难形成大的规模，原因之一就是向导释放精神领域时，不能靠得太近，否则容易相互干扰，可离得太远又容易被逐个击破，这也就使得战损率居高不下。如果每个向导都能学会您的精神力使用方法，就不必同一时间释放精神领域，只需要一个向导在一段时间内向哨兵共享探测结果，就能完成战斗！”

他‘看到’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大厅边缘，之前搬走死亡小队机甲的两只低等虫族正在大厅的另一端，把机甲往另一个甬道里推，甬道那边应该还连接着什么，但因为大厅就已经太过巨大，他还要兼顾精神力的隐蔽，因此没办法在不惊动两只虫族的情况下探查。

仔细地将周围情况搜查了一遍，防止突然出现的虫族，李流格保持着释放精神领域的状态，与此同时，精神细丝悄然搭上队友的肩膀，尝试着将探测到的图像传递给他们。

西维尔还好，毕竟两人之间有着初级结合，听得其他几人倒抽一口冷气，李流格就知道他的实验成功了。

因为人数不多，哨向搭档也注定了小单元的战斗模式，大致叮嘱几句后，李流格六人释放出了精神体，在离开掩体的一瞬间，全速奔向地下巢穴的入口。

身为体质优越的特殊人种，哪怕是体质较弱的向导，狂奔起来的速度也不输普通人类中的优秀运动员，一呼一吸间，几百米的距离转眼抵达。

进入巢穴后，西维尔走在最前，抬手做了个跟随的手势，一改刚才的速度，轻而慢地缓步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