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明手快地刺出一剑,元泠背后蒙古人倒下:“既然都下来了,一定要小心些……”
巴彦原本已经拉起长弓,对着城下的裴敏,看到他身旁熟悉的身影,箭羽一下子射偏了方向。
元泠收起短匕,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长剑,跟着裴敏厮杀。
裴敏眼眶湿润:“我累了。”
“一直坚持到最后,好不好……我们一起……一起坚持到最后好不好?”
时间仿佛短暂地静止,男人苦笑,看着白净小脸被血溅红的美人:“元泠,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他不想看到他?手上沾血,血会将他玷污。
城下的裴敏仍在奋力拼杀,迎接无尽的敌人。
快要撑不住了……就快要撑不住了……
蒙古兵一波接着一波,再也抵抗不了……
元泠看得心焦,城墙上放箭的士兵扔了空无一物的箭筒,提刀翻到城下,与异族缠斗。
裴敏左臂被刺中,趁着暂时的空闲,仰头看看太阳。已经坚持了这么久了……耳边是将士们的嘶吼声,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死前也要把蒙古人拉下马……
裴敏回头,远远看着城墙上的小美人,无奈一笑,做了口型——你跑吧。
“他们互相残杀……追着我,我为了活下来,就杀了他们……”说者神色平静,听者心中却翻江倒海。
元泠流泪:“你以为皇帝为什么是我?”
裴敏心疼地搂住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元泠也不知为何,自己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裴敏摸摸他的头:“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去沐浴吧,今天一定吓坏了……”
“裴敏……”元泠认真地看着他:“我本以为我会害怕,其实我不怕,裴敏,我真的杀过人。”
“他是乌什的县官。”二人往城中走,裴敏声音淡淡的:“蒙古第一次占乌什的时候,他留下官印,脱去官服,投降蒙古,效忠可汗。也因此,乌什没有被屠城……
“我还是兵部侍郎时,朝中早拟定了他的死罪,所有人都恨他是盛朝的叛贼……”
元泠认真地听他说话。
斥候面色沉痛。
当场毙命。
“何寻……”裴敏笑出泪水:“忠士……可以为他正名了……他从不是叛徒……”
一声嘹亮的号角,伴随奇异的鼓声。上万蒙古士兵竟一同往后撤退。
元泠和裴敏瞬间瘫在地上,待马蹄声远去,小美人抱着男人,放声大哭:“我们竟然活下来了……我们竟然没死……”
“是啊……”男人再次抬头,晚霞已经升起,一片红光。
裴敏看着城墙下整装待发的队伍,最后看了眼身边的小美人:“我出城了……你就躲在城墙上,等我回来。”
“裴敏……我们也逃吧……”元泠拉着男人的衣角:“人数实力如此悬殊,怎么可能会赢……裴敏……裴敏……”
“别哭了……”
山穷水尽,血流成河。
“裴敏,我也没力气了……”
“再坚持一会儿。”
“屁!老子十三岁就杀过人!”元泠握紧手里的短匕,喊着:“不要看不起我!”
他也会说这种粗话,男人难得笑出声。
裴敏以为他说这些只不过是壮壮胆,宽厚一笑:“泠儿真厉害!”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元泠的身影。放松地笑笑,弃了手中剑,闭上眼,敞开怀迎向敌人的剑。
过了许久,他睁眼,只见美人浑身是血,拿着短匕不断地插进蒙古人的盔甲。
拔出匕首,元泠转头哭着责问:“你刚才在干嘛?”
“裴敏!”眼看一个蒙古人拿长刀靠近他,元泠用尽力气大声提醒。
男人颇感疲乏地挥剑杀死来者。
一支箭羽贴着元泠耳朵飞过,擦破耳廓。蒙古人发现他了。
“不是亲自动手,不一样的……”
像没听见他的话,元泠接着说,声音冷静而平缓:“我十三岁时,被沈崇俨抓到围场,亲手杀过好几个堂兄堂弟……也是一把这样的匕首……”
男人眉头皱起。
“后来我来乌什,见百姓一直对其称颂有加,才知道背后的故事。”
“他是英豪……”元泠紧握男人的手:“你也是……”
“可是为什么,牺牲的总是我们呢……”
元泠用手指擦去男人脸上的灰尘:“何寻?是小胡子吗?”
“小胡子?”裴敏稍加思索:“嗯,据说他留胡子,泠儿你见过他?”
元泠久久地沉默,向着北方行了大礼。
“他们……为什么退了?”
裴敏看着周围年轻士兵的尸体,声音颤动:“大概是内部出事了。”
“报——”负责侦查的斥候慌乱下马,满是喜色:“裴将军!蒙古可汗死了!这下蒙古内部要乱了!何大人终于成功了!只是何大人他……”
元泠握着匕首摔倒在地。再次趴到城墙上时,号角已经吹响……
目光焦急地寻着裴敏,只见他冲锋在前,手持长剑,破开一个个蒙古人的胸膛。他是文状元,不是武状元……边疆几年,硬生生将文弱侍郎变成威武将军。
中原士兵格外血性,毫不畏惧地提刀守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