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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第2页)

扬眉看了看君不封,君不封紧张得身体紧绷,他虽不解她的用意,还是在锲而不舍地摇着头,气声求她不要对林声竹下手。

解萦不管君不封的微弱求饶,她支起林声竹,偏让君不封把林声竹身上的变化看个通透。

两下功夫,林声竹胸前的两个小凸起便被夹子内含的银针贯穿,眨眼间,他的胸前多了两个精巧的银环,上面坠着宝石,一个祖母绿,一个红玛瑙。

第十四章 归乡(三)

纵有一身高强功力在身,林声竹的这一手好功夫,至此也算是废了。

君不封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怒吼,解萦无视他的错愕,没事人一般浑不在意地挠着自己的耳朵。

她打累了,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泪花,她笑着问燕云:“燕姐姐,你赶紧把林声竹睡了吧,采阳补阴之后,他就是个纯粹的废人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让我尽早杀了他。毕竟他也是茹心的心上人,强留着他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燕云眉毛一挑:“这就不懂了吧,越是好姐妹的男人,才越有得玩。”她别有深意地望着君不封,君不封和解萦均是脸色一变,燕云笑出了泪,“你们俩紧张什么,我是喜欢玩姐妹看上的男人不假,那是因为我相信她们的眼光。不过是唾手可得的男人罢了,姐妹之间又有什么东西不能分享?现在有两个清心寡欲的大小道士可以享用,谁会愿意去睡一个又老又丑的臭乞丐?”

“说得也是。”解萦自嘲道,“归根结底,只有我傻。”

他双臂穴道未解,每次叩头,都是重重一响,仅是片刻工夫,君不封已将自己叩到头破血流,泪眼模糊。

解萦收好了余下的几枚药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赶在君不封要将自己叩到力竭而亡时,她一脚踩到了他头上。

顺着这气劲,他伏倒在地,也再没有直起身体的力气。

解萦避开燕云的宽慰,蹭去了眼角延绵不绝的泪花。她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不由分说灌进了林声竹嘴里。

“他本来可以好好活,只需要你向我稍稍服个软,起码在我这里,他能安然无恙。但现在,是你不想让他好好过。那好。现在我给他服下了‘似梦非梦’。服药之后,人会长久地活在自己的幻梦中,无法分辨梦境与真实,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梦境会被现实的真相撕裂,并永远将痛苦停留在这一天。这药会放大人内心的阴霾,中毒者轻则精神失常,重则自杀而亡。我看林声竹也不像对茹心姐姐毫无感情,若将当年之事再走一遍……你猜他会如何。”

她又从怀里排出几枚颜色大小均不同的药丸,准备抡圆了往林声竹嘴里送。

未经发生的牺牲,永远称不得牺牲。

他实际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是害过他不假,可与茹心和林声竹相比,小姑娘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身后,不厌其烦地救了他一次又一次,即便现在对林声竹残忍行事,她也背负着随时可能被屠魔会发现的枷锁。

再想解萦刚才玩笑般倾诉自己的家族秘辛,小丫头远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突然宕开一笔,同他聊她早已忘却的过往,她既然开了口,那就必然是真话。解萦当时就像被一种难言的狂热牢牢地攥在手里,可他能看见的,仅是无尽的伤悲。

他的逃跑,等于是强行逼着她出了谷,但在这过程里,她又受了多少痛苦的冲击,他不得而知。

君不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做错了这一步,也为时晚矣。

君不封的要害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疼得浑身冒冷汗,闻言,他轻蔑地骂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拿茹心激我,茹心和我虽各为其主,可她行事从未像你这般卑劣!”

“是啊,她不卑劣。我卑劣,我坏,我才最下贱!她一心想的都是为了情郎杀你,而我呢?我是给你下过毒,可我从来就没想害过你!更没想要你死!即便是现在,我想的也是要让你活下去,可你呢?茹心是奈何庄的细作,屡屡陷你于险境,你可以为了她不要自己的前途,甘心赴死;林声竹害你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为了保全他的命,也可以低三下四地向我求饶。你是圣父,神爱世人,可我呢?”眼泪一滴一滴落到了她的绣花鞋上,“大哥,你是怎么待我的呢?”

“我……”

他不奢求茹心懂自己,可为什么到头来,连小丫头也要这样羞辱他?

君不封一口气喘不上来,竟歇斯底里地笑起来。

解萦看不过眼,还是打他。君不封被她抽得满脸是血,笑声依旧不止。

她要让这男人一辈子都属于她,她固然恨他恨到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也绝不肯放他被他人染指,于是便将自己的名字镌刻在他最为貌美的侧脸上。她由此成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见不得光的温情。

解萦轻声道:“人人都说这林声竹是天大的负心汉,可我看最后,茹心姐姐也没生他的气。换做其他男人,也许早就找了个法子,把脸上的伤疤盖住了。可林声竹一直对我说,这是茹心留给他的宝物。他自始至终还是把自己看成是茹心的男人。”她轻蔑地望着君不封,“可他是茹心的男人,你是什么?”

她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脸:“认识燕云姐之后,她同我讲过茹心之前对你的算计。我记得密室里你的言行,很明显,你清楚茹心对你所做的一切,你知道她自始至终都要杀你,还一直在出卖你的消息,可你还是救她,还是愿意为她赴死。君不封,人不能这么下贱。林声竹固然要杀她不假,可他是茹心的男人,而你呢?你只配当茹心的狗。上赶着献媚,她还不惜得要。”她凑近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恶毒,“这样,要不我也在你身上找个合适的位置,也学着茹心姐姐,给你刻几个字?兄弟俩讲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爱侣,而你是狗。你看,我要不要给你刻到鸡……”

解萦捂着小腹,在君不封的谩骂声中大笑不止,笑累了,她捞起短锥,挥手一劈,林声竹脸上的面具应声而碎,待看清了他侧脸的伤疤,解萦冲着那不可名状的疤痕又一次大笑起来。

燕云不解其意,也上前去凑热闹,看清他脸上的纹样,燕云啧啧称奇,再度望向林声竹的目光,少了色心,多了怀念。

解萦收好玫花锥,又拖着林声竹来到君不封面前。她提着林声竹的脑袋,指着他脸上的刺字问君不封:“你不识字,我的姓名你也从未写对过一次,但我想这两个字,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君不封新替她编织的“践别礼”。

她瞥了面色铁青的他一眼,朝着他洋洋得意地晃了晃手腕。

随后迎来的,是君不封毫不客气地一啐。

他满心想的只有一件事:短短两年时间,丫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和解萦独处时,他可以接受她那下流而毫不遮掩地审视,归根结底,这是他们兄妹俩的私事,就算心里再不愿意接受,他也明白解萦对自己的情谊,那就是她对他的坦荡欲望。可凭他对解萦的认识,他不认为丫头能当着他的面强行褪去其他男人的裤子,还能对着对方的身体又捏又摸,就算她的性情愈发乖僻,她也不是这种性格,她明明很乖的。

君不封不信解萦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变成这样,再想到偶然截获的信件中夹杂着的春宫画,其中必有黑手推动,而她旁边那色眯眯地在他和林声竹身上不停逡巡扫视着的女人,想来就是把解萦变成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项圈上的锁链自然也与银环相连,解萦和燕云交替地拨弄着银环,听着林声竹不时难耐的哼声,她们交头接耳,燕云最后取下了自己腰间悬着的慑心铃,将镯子上的两个小铃铛依次悬在了林声竹胸前的银环上。

解萦故作不经意地弹一弹他的胸肌,那震颤的肌肉果然带动着铃铛响了起来。

铃声清脆,解萦扬起手,注视着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手镯。

燕云惦记的仅是林声竹身上的雄厚内力,并不需要林声竹为她看家护院,这一手俊俏的外家功夫,废了也就废了,毕竟林声竹落到了她手里,江湖往后也不会再有这么一号人。打穿他的琵琶骨,本也是她计划里的一环,仅是解萦先她一步下了手,倒也省了她的事,还能顺带旁观对面的君不封崩溃,一箭双雕,她不得不佩服解萦的手段。

燕云大摇大摆地走到林声竹身边,拔出了他体内的双剑。她擦净他伤口的血迹,又为他撒了些止血的药粉,就将随身携带的“锁心扣”钉入他体内,还为他戴上了个银制的项圈。项圈的搭扣上有细细的银制锁链,与锁心扣正好扣到一起,四条锁链下垂,搭在了他的胸前背后,乍看上去有种高贵而淫靡的美感。

“这么装扮,一下就好看起来了,也有了点奴隶的样子,就是觉得缺点什么。”燕云遗憾地挑拣着自己手里的银饰,解萦眼尖,当即明白了燕云的用意,这又是给君不封的一场刻奇表演。此刻她也不推脱,从这些精巧的小玩意里,拿出了一枚夹子的银饰。

君不封的鼻子很是酸,他不想看她失落。微微张了嘴,他却还是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好。

见他如此,解萦无望地笑了笑,转头对燕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了林声竹的。我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想让他死。燕姐姐,这一路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能留给你一个全须全羽的他去玩,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不要拦我。”

解萦扬手掷出四枚玫花锥,将林声竹钉到一旁的墙上,她抽出碎霜,头也不回地向后掷去,两柄短剑的位置丝毫不差,刚好戳穿了林声竹的琵琶骨。

解萦还在不遗余力地扇着他,头晕耳鸣中,他想她扇得好。

是他没能照顾好她。

君不封长久地沉默不语,终究将解萦的耐心消耗殆尽。

解萦还是讥嘲:“非要这么逼你,你才乖吗?”

她抬脚颠颠他的下巴,示意他抬起头。

“开始我就说过,林声竹的生与死,你替他选。非要等到现在

“丫头……够了。停手吧。声竹他不该是我们斗气的发泄品……是大哥错了,求你了,别再伤害不相干的人了。”

“现在这么说,早干嘛去了?”解萦充耳不闻,还是不慌不忙地往林声竹嘴里塞着药。

君不封情急之下,竟砰砰地朝她叩起头来。

可他对她做了什么,不光是她在问自己,他也在问。

茹心是切真地害他,他以德报怨,声竹对他痛下杀手,两人一笑泯恩仇。

可小丫头呢?

他的暴戾又泄得一干二净了。

他想告诉她,不是的,他可以随时为她赴死,他早就做好为她牺牲的准备了。

可终究,他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

解萦也冷笑:“好,你诚心和我作对是吧?”

她踩着林声竹的两膝,让他在君不封面前敞开身体,而她操持短锥,在他大腿内侧最为柔软的地方,一边留下了一个字。

她薅着君不封的头发,逼他直视林声竹腿间血淋淋的伤口。她一板一眼地告诉他:“我知道你不认识这两个字,没关系,我来教你。这个字呢,念‘贱’,这个字呢,念‘狗’。合起来呢,就是‘贱狗’,你看,是不是很合适他?是不是也很适合你?你不要羡慕,过两天,他身上有的,你都会有。你还会拥有的更多。”她轻笑着地探进他的衣襟,颠了颠他沉睡的要害,又死命攥着那柔软的小球,强行在他的两腿之间僻出一条缝隙,“到时是刺青还是炮烙,你自己选。”

君不封心口抽痛,吐出数口鲜血。他与茹心的故事固然是笔糊涂账,可也容不得解萦这么构陷。他的作为虽有私心,但本意还是在贯彻自己的侠道。

可这一切在解萦看来,只剩下了下贱,他活该做一条没人要的野狗。

多好笑啊,茹心也用一模一样的话语骂过他。

那两个歪歪斜斜的字,赫然是“茹心”。

都说林声竹脸上的伤疤是留芳谷一役的战利品。未经毁容前,他一直是武林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便是之后只戴着半边面具行事,风采不减当年。久而久之,那张面具下藏着的东西也被人们越传越歪,连君不封在江湖上走动时都颇为好奇,林声竹在留芳谷时究竟撞到了何等奇遇。

可原来,林声竹身上留下的,也不过是女子临终前的印记。

林声竹的骄傲已在顷刻间被她践踏得一干二净,不说是君不封,只怕是任何一个与林声竹相识的故交,见此场景,都会认为是奇耻大辱。

君不封也不跟她客气,他不再试图回避她的目光,甚至不再暗暗地记恨燕云。他的眼里有的仅是纯然的仇恨。他就是要与她对视,他就是要声嘶力竭地骂她,骂她蛇蝎心肠,骂她狼心狗肺,骂她五毒俱全。

如果不是因为被点了穴道,君不封怕是会迫不及待地冲上前一口咬死她。

君不封根据她们交谈的只言片语,已经基本猜出了燕云的身份。这想必就是近期声名鹊起的“盗马贼”本人了。正所谓“男采花,女盗马”,一度为祸江南的采花贼才毙命于无名刀客刀下没多久,本以为武林能稍微恢复平静,长安那边却又起了新的波澜,数位声名鹊起的江湖英豪均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强要了身子,自小练就的一身内力也被吸得干干净净,形同废人。因这女子袭击酷爱像骑马一样驾驭他们,久而久之,这人也便有了“盗马贼”的外号,都说这盗马贼平时隐匿于烟花场所之中,每逢特定节日定要出来作案,君不封在长安打听解萦的消息时,就曾听到过这盗马贼的传闻。因这盗马贼与解萦出现在长安的时间相近,又有解萦频繁出没于烟花之地的传闻,君不封虽不愿多想,脑海里也闪过几次解萦是否做了盗马贼的念头。

可叹当时的猜想竟荒唐地成了真,解萦不仅与盗马贼相识,甚至本来就是她“猎艳”团伙中的一员。

只是两年时间不见,解萦就学了坏,君不封恨自己没能看好她,可随后他的心又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他不逃,那就还是他们僵持的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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