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琼虞微微眯眼,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
“别动气,她说的话不足为信,说不定早就生下来了。”
柳容若强压下捏死那女人的冲动,开口。
灰暗萧瑟的天地间,寂静的针落可闻。
“为什么?”
为什么?
“相爷如此大动干戈,是要来杀我吗?”
柳容若冷漠,视线往下,突的看到了她平坦的小腹,深邃的五官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孩子呢。”
难怪一向凉薄的相爷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亲上战场。
柳容若不知道身后将士的小心思。
他脸色淡淡的看着城墙上的人,眸子深沉如墨。
柳容若身形一顿,没有说话。
“我不要了。”
玉白簪子从空中坠落,珠翠零碎散落,声击似玉,摔了满城。
“你不会的。”
柳容若看她那样子,眼中闪过疯魔。
他缓缓骑着马往城墙下走。
说罢,她突然伸脚踩在关隘上,落座。
风吹过她的裙摆,猎猎作响。
柳容若看着她的动作,心底狰狞的野兽仿佛冲嚣着要出来,吞噬着他的心。
旋即,他将目光转向城墙上的人,出声。
“蚩幽,当初一战,是南疆先挑起的。是你们南疆投靠北齐,想要拿下龙城,设计杀了我大凉的定北王,可惜啊,失败了。”
“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当初要不是柳容若求情,南疆早就是我大凉的囊中之物了,他已经对你手下留情。”
她是南疆的圣女,这才是她的家,是她的国,是她为之付出一生的地方。
家国大义面前,她的私情将永埋雪山。
他不肯放过她,她无法放下仇恨,但求一死。
王城外,举目望去,黑云压境,角声满天,大军阵前,马上男人缁衣银甲,猎猎生风。
城楼上的士兵不过几千人,在这苍茫寂寥的天地间,颇有几分孤凉,与城外的千军万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蚩幽缓缓上了城楼,她站在城墙上,袖摆迎风鼓动。
“下来,跟我回大凉。”
蚩幽不说话,目光看向了极远的天边,十万大山,雪影重重,刺眼的阳光落在王宫的琉璃瓦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她不会回大凉了,更不会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蚩幽看着阴沉肆虐的天空,有些想笑。
“柳容若,你别忘了,我们之间隔着血仇,孩子生下来,也只会活在父母相残的痛苦里。”
柳容若脸色顿时暴怒,他看着城墙上的人,周身的气息令人胆寒恐怖。
“落了啊。”
她轻飘飘的语气刺痛了柳容若,他拉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两人的视线隔着千军万马对视。
“你敢逃婚,是想让南疆替你陪葬吗?!”
夹杂着内功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大地。
蚩幽看着阵前的男人,微微挑眉。
冷风肆虐,天边的苍穹上乌云翻滚,阴沉沉。
柳容若脸色森寒,威胁出声。
蚩幽一直在看着他,眼睛瞥到了他腰间佩戴的香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她拿在手中晃了晃。
“柳容若,中原的玉簪是送给心爱之人的吧。”
“你若敢寻死,我会毁了南疆,让他们全都去给你陪葬。”
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嗜血。
蚩幽双手撑在碟砖上,双腿在空中晃悠着,神色淡然。
“如今,我们也并没有对南疆真正动过手。只要你愿意跟他回大凉,我们承诺,南疆不需要年年朝贡,大凉可以给南疆提供文物礼乐,保南疆在西域安宁。这笔买卖,你不亏。”
蚩幽听着城墙下的声音,寒风呼啸而过,吹拂她的面庞,凉意袭来,隐隐刺痛。
“大将军说得对,是不亏。”她轻笑,“可我累了。”
她死后,在他有生之年,中原的铁骑不会再踏入南疆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诡异,谁都不肯低头。
澹台野看了眼身旁面色阴沉的人,微微挑眉。
一身大红色纱裙,金红色遮面的头纱下,眉眼精致,脚缠细镯,足系银铃,好像是盛开在地狱彼岸的曼陀沙华,风情万种。
大凉的将士们看着突然出现在城墙上的女人,心底暗暗惊叹。
都说西域盛出美人,这南疆的圣女更是绝尘脱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