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前。
荆城，城墙之上。
燕陵身着甲胄，握着剑柄，向城外黑压压的一片敌军望去，一时间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如今燕陵的内气精纯，充满
全身，齐湘君无法判断出他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她知道燕陵没有必要骗她，燕陵能出现在此地就已经意味着车少君失败的事实。
思绪抽回。
太叔齐看着有些茫茫然的齐湘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燕陵公子才是最适合成为中原之主的那个人，你我的力量在剑圣的面前都太弱小了，为了北国千千万万的子民，我已经决定效忠于公子了。”
说着剑圣将虎符丢给燕陵说道：“你先去取了主帅的脑袋，带着虎符让你的人去接管大军。处理周全了之后，老夫自会陪你去一趟楚国国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燕陵强行压下急切的心情，照着阿公的吩咐取下了夫颛的人头。
待到燕陵离开后，沉默许久的太叔齐终于开口问道：“当年剑圣大人与我对招百余回合，是在戏耍我吗？”
“他的确不是商羽，你先下去吧。”
“是。”
假车少君叩拜之后，起身离开了大殿。
“等等。”剑圣制止了燕陵，又对太叔齐问道：“真有此事？”
“受人所托罢了,咳咳咳……鄙人已经手下留情了，从未敢取公子性命，我想公子也是知道的。”
“此事暂且不提，我母亲人呢？”
楚国上将军夫颛，还有他儿子夫白。
燕陵看向倒在主座上的尸体，认出了其中二人正是车少君不惜下嫁商蝶拉拢来的左膀右臂，他们不是在与秦国对峙吗？想不到千里迢迢来到荆城，却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
“嗯？还有活口？”剑圣来到一具尸体身边说道：“太叔齐？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在普通人看来，剑圣甚至都没有触碰自己的剑。但燕陵模糊地知道，在那短短的一刹那，他已经挥出至少十多剑了。
“无妨，日后还有机会。”
说完剑圣踏入了帐篷之中，燕陵匆匆跟上。
燕陵看着这个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死对头，一时间内心无比复杂。
剑光闪过，关南脑袋落地，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噩梦。
燕陵用长矛插入脑袋，高举着向剑圣追去，整个过程没有哪怕一个士兵敢上前制止。
“啊……啊……”
此时此刻，关南正一脸惊悚地不断将自己散落一地的肠子收拢回来，做着无谓的挣扎。
剑圣的这一剑，几乎没有让他感到疼痛，却带给了他无比巨大的恐惧与绝望。他满脸泪水，显然是知道自己死定了。
只见剑圣微微眯起了双眼，如鹰一般瞄准了远处的猎物，随后精准一挥，远处一个想要骑马逃走的主将便直接被斩落下马。
“嗯，不输当年，去看看猎物。”
说完剑圣便收回了天陨，一步一步缓缓走入敌军，燕陵连忙拔剑跟上。
补。
“老夫剑圣闵于，不想死的话，放下兵器。”
剑圣以几乎虎啸般的声音将自己的意志传达到这片战场的角角落落。
“好痛啊……”
“啊……啊……”
风暴过后，是无数悲鸣声响起。
说着剑圣将手中的天陨高高举过头顶，不断将体内的内气汇聚于剑身。暂且不提内气的量，单论其浓郁的程度，燕陵都必须承认，自己远远做不到如此精纯。
“哈！”
随着剑圣全力向下一挥，海量的内气转化成满是杀意的剑气，浓郁到几乎可以看见其实质般扭曲了周遭的空气。
剑圣随手丢下了惊魂未定的燕陵，又从背上抽出了那把陪伴多年的天陨剑。
“敌袭！敌袭！”
“当当当当！”
直到齐湘君终于来到殿内，她才终于明白今日自己一直惴惴不安的源头是什么了。
车少君跪坐在燕陵与魔女面前，不断说着什么，这是下人向主人说话的语气。
“你不是羽哥。”齐湘君警惕地问道：“羽哥在哪儿？”
“来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水准，老夫可以教你压箱底的招数了。”
“先等等，阿公，城外有数万大军围城，当务之急是……”
“等个屁等，走！”
燕陵惊喜无比地大喊了一声，不由自己地向前抱住了这个如巨熊一般的老人。
“哈哈哈哈，没少了血性豪情，不愧是老夫唯一的弟子。”
“剑圣大人！”秀璃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哪里看不出来剑圣早已隐藏于城中多时，直到他们受尽焦躁决心赴死之时才站出来。
在他们二人身后，数百忠心耿耿的死士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够追逐燕陵杀出城去。
“走吧，出城！”
燕陵转身，正准备出城决一死战之时，却被身前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便是行当年剑圣故事，万千军中取敌将首级，杀退这支大军。
这便是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燕陵睁开了坚定的双眼，不再迷茫。
显然，车少君早已发觉他们在荆城的行动，随即将计就计为姜氏设下陷阱，意图将无论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的敌对势力全部一网打尽。
燕陵是可以带着少数精锐突围而去，可珊瑚晴画他们怎么办，众多追随自己而来的人怎么办，抛下他们无异于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燕陵痛苦地闭上眼睛，好一个车少君，如此谋略，怪不得能得湘君倾心。
“燕陵？还有……魔女？”
齐湘君停下了脚步，精神异力让她感受到了不远处殿内的二人，恐怕此时魔女也已经发觉她了。
“没错，少君既然已经收服燕陵，那魔女自然也已经是少君的人了。详实之事，巫神女何不过去亲自确认？”
三天之前，燕陵一行人靠着之前燕离与祁青的运作，成功里应外合，将荆城拿下。无论是前燕旧臣还是前卫遗民，不少人都早已聚集在了城中，只待姜氏一族的到来。
但令燕陵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这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仿佛是早已知晓城中所发生的事情一般，仅仅在燕陵拿下荆城的第二天，数万大军便从四面八方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什么……”
齐湘君转头看向太叔齐，她不明白为何连他都背叛了。
太叔齐看着齐湘君质问的眼神，思绪不由得回到了那段噩梦一般的记忆之中。
“商羽死了，我亲手杀的。”燕陵一脸平静地说道。
魔女则是微微翘起嘴唇，坐姿随意，像是在看一场好戏一般。
齐湘君先是一愣，随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哪怕是已有心理准备，齐湘君依旧像是胸口被巨石击中了一般难以呼吸，她最后的希冀也被摧毁了。
“你曾经是老夫最看好的后辈，当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不伤你修行的意志。哪怕是老夫，站在顶点时间久了也是会感到寂寞的。”
“恐怕……”太叔齐惨笑着说道：“在剑圣大人的眼中，我只是一条想要成为腾龙的虫子吧。”
“嗯，弱小的虫子。”
“被关南所俘，人应该还在府内，暂无咳咳……性命之忧。”
“阿公，我……”
“老夫明白你救母心切，但事情要一步一步来。”
“咳咳咳……”
太叔齐眼见装不下去了，这才吐出胸口淤积的淤血，虚弱地说道：“拜见剑圣大人。”
“阿公。”燕陵一看见太叔齐，随即拔出了无名剑说道：“我曾差点命丧此人之手。”
果然不出所料，帐内的几十名亲兵以及主帅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主将老夫当年好像见过。”
剑圣从尸体上取出了虎符，正是统领这支大军的关键之物。
二人来到主帅的大帐前站定。
“最后一招，叫做天宿……好了，看清了吗？”
“看……没怎么看清……”
“熟人？”
“嗯。”
“取了脑袋，继续跟我来。”说着剑圣大手一张，隔空飞来了一杆长矛，剑圣将它丢给了燕陵说道：“用这个。”
“湘君你终于来了。”燕陵语气复杂地看向齐湘君。
数月不见，齐湘君出落得越发美丽。由于受巫主阴元的滋养，现如今的齐湘君隐约有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仙气。
连对自己吞貌颇有自信的魔女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巫神女恐怕已经压过另外两位与她齐名的美人一头，登顶中原第一美人的位置。
二人穿过了动都不敢动的敌军，来到了方才被剑圣斩落下马的主将处。
“关南？”
让燕陵震惊的是，那被拦腰斩断的主将，居然正是自己的死对头靖川公子关南。
“这也太……”
燕陵简直说不出话来，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接近阿公快一半的水平了，今日才明白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
“好了，现在是第二招了，名为天准。”
“呼。”剑圣吐出了一口浊气。
仅仅一招，就有数百人当场毙命，伤者不计其数。敌军原本快要成型的军阵直接形同虚设，从正中间被硬生生杀出了一条通路。
更可怕的是剩下的敌军完全被吓傻了，几乎没有一人敢上前填
“轰隆隆，轰隆隆……”
如同巨大的风暴过境，敌军的正中间数百道剑气杀过，几乎是片甲不留，红血残肢满天飞起。
“呃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都起来，都起来！赶紧布阵，敌袭！”
由于剑圣出人意料的登场，敌军瞬间乱成一团。好在这支大军是久经训练的中央军，此时此刻的应对倒还是可圈可点。
“看好了，臭小子，这第一招名为天恨。”
说着剑圣将燕陵像抓小鸡一般提起，随即从城墙上一跃而起。
“啊……”
燕陵的悲嚎渐渐远离，随即“砰”得一声响，众人就这么呆滞地看着剑圣提着燕陵从城墙上跳到了城外敌军面前。
“阿公，我……”
“不必多说，情况老夫都已经了解了。让我看看……嗯……不错，进步很大。”
剑圣不断拍打着燕陵的肩膀，时不时以内气探查。
这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几乎是突然出现，毫无声息，将那数百死士都惊倒了一大片。后排的士兵纷纷举起长枪，就要向人影刺来。
“慢！放下兵器。”秀璃大喊一声命令道：“不是敌人。”
“阿公！”
哪怕他还没有剑圣般的实力，哪怕他可能会死于乱军之中，哪怕他的妻子红颜都落入敌人手中，他也不再感到恐惧。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唯向死而生。
秀璃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长枪。
燕陵明白，连自己都感到如此绝望，城中的士兵们恐怕早已军心不稳，到现在都还没有投降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要投降吗？
不！我燕陵，还有机会。
谎言。
齐湘君发觉了太叔齐在说谎，而太叔齐仿佛也知道自己的谎言被看穿了，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齐湘君。
齐湘君的犹豫只有一小会儿，便在太叔齐平静的眼光中再次抬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