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毅脱下外套挂在墙上,洗干净手,打开饭盒,里面是皮薄馅大的饺子,“这个是虾仁玉米馅儿,这个是胡萝卜牛肉馅儿,剩下的是韭菜鸡蛋馅儿,吃吧。”
“哦哦。”饺子皮薄馅大多汁,味道很不错,只是......沈柯咬着筷子惴惴不安地看着正优雅地吃着饺子的庄毅。
“怎么了?不好吃吗?”
秦东明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马上要走了,一走就是好几年,你不想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吗?”
沈柯看着秦东明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难受极了,跪在床上,张开手臂,将秦东明抱住。
感觉到怀里的柔软,秦东明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继而抬起手,紧紧抱住沈柯,嘴巴挨着沈柯的耳朵说:“答应我,一定要幸福,虽然有点痴情妄想,但是希望你能记得有个叫秦东明的人深深爱着你。”
秦东明风轻云淡地说:“我要去英国了,明天出发,今天除了探望你,还有一个目的,和你道个别。”
“啊!”沈柯比刚才还要吃惊,“怎么突然要出国,你不是说最讨厌国外那些金发美女吗?”
秦东明伤心地捂着胸口说:“那么认真地喜欢一个人,可是他不喜欢我,好不容易失恋了,留在这里只会触景伤情。”
沈沁不敢相信庄毅会来,激动地扑了上去,庄毅第一反应是推开沈沁,却被越搂越紧,似乎用尽了沈沁全身的力气, “庄毅,谢谢你给过我渴望了三年的爱。”
“爸,妈,我已经坐上飞机了,知道你们不同意我去英国,可是我心意已决,不告诉你们是我不想再在你们面前哭。他们说的对,我做错了,所以我现在想改过来,请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变成一只艳丽的凤凰,让你们继续为我骄傲,爱你们,永远永远!”
“不知道。”庄毅捏了捏沈柯的脸,不解地说:“她从没有把你当弟弟看待,你倒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热乎。”
沈柯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庄毅以为沈柯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沈柯低声说:“小的时候有一次我被爸爸朋友的儿子欺负,他将我推下秋千,姐姐看到了,不仅帮我报仇,上药,晚上还偷偷给我拿了我最爱吃的小蛋糕。”也许是想起那块蛋糕的美味,沈柯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都带上笑意。
有一种人,从小缺爱,天生自卑,别人对他一点好他能记一辈子,恨不得十倍还回去,不敢欠人也怕欠人,宁愿自己吃亏不让别人吃亏,沈柯就是典型的例子。
庄毅望着沈柯泪眼汪汪的模样,笑了笑,一手拉着人,一手提着行李箱,离开再也不想来的医院。
车上是淡淡的柠檬清香,和医院的清新剂完全不一样,坐进车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沈柯深吸一口气,兴奋地左顾右盼,跟刚从监狱里出来几十年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的人一样。
庄毅将沈柯的帽子拿掉,看了下后面的疤痕,医生缝针的技术不错,疤痕很细,“现在天气冷,出门可以戴帽子,等过两个月,头发就长出来了。”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兄弟。”庄毅对护士大妈扬起四十五度嘴角,薄唇轻启,“他是我爱人。”
“啊?”护士大妈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伤在后脑勺,为了做手术,沈柯被剃掉一大块头发,光秃秃的地方有条五公分长的疤痕,不用照镜子沈柯都知道很丑,磨磨唧唧半天不想出去,怕庄毅看到。
之前有多余病房医院就勉强让他继续住,现在院长的大公子也就是林湖的新室友说病房里多一个人会影响学习,因此林湖被残忍地请出医院。
老祖宗有言,民不与官斗,林湖走了,在沈柯住院的第五天。
少了林湖没事过来跟他闲扯瞎聊,日子过得很枯燥,沈柯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的生活整整过了四天,终于等到医生的一句话——明天拆线。
手指掠过柔软的发丝,下意识捻了下, “不疼就好。”
“嗯嗯。”沈柯揪着被子的一角,想了很久才问:“书店,书店还好吗?”
秦东明:“你怎么不问下我好不好,只关心书店,好歹我们认识了两年多。”
林湖抱着重的要死的果篮,嘴里嘀嘀咕咕:“说什么不问你是因为相信你,切,还不是小心眼,我敢打包票,明天那束花一定没了。”
这话幸亏没被沈柯听到,不然沈柯肯定送一句话给林湖,“你是预言帝吗?”睡觉前还给花浇了水,一觉醒来,花没了,房间里只剩下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被沈柯惦记的玫瑰花此时正躺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被路过的人指指点点。
“卧槽!”林湖扔下筷子,捂住眼睛,“眼睛要瞎了,要瞎了,我要回去滴眼药水。”
庄毅凉凉地说:“回去吧。”
林湖看了眼羞得抬不起头的沈柯,“我偏不回。”
林湖口齿不清地说:“今年的冬至终于不是我一个人过,开心的有点想哭。”
庄毅用筷子重重地敲了下林湖的头,“吃东西别说话,口水喷的到处都是。”
林湖将嘴里的饺子咽下去,朝沈柯做了个鬼脸,沈柯被逗笑了,重新拿了一副碗筷给林湖,尽显主人之道,“这么多,我,我和庄毅也吃不完,一起吃吧。”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庄毅一眼。
林湖摸着肚子,可怜兮兮地说:“想吃饺子了,今天是冬至,你忍心大过节的让我一个人吃冷冰冰的食堂餐吗?”
“今天是冬至?”沈柯问。
庄毅:“我以为你知道是冬至才说想吃饺子。”
庄毅叹了口气,“你是在想我为什么不问你谁来过对吧?”
沈柯继续摇头,摇到一半,顿了顿,疯狂点头,“嗯,嗯嗯。”
庄毅放下筷子,说:“我知道秦东明来过,这花和果篮也是秦东明送的,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不难,认识你这么久,只见过你和秦东明来往,就是说他可能是你唯一的朋友。而且我一早看出秦东明喜欢你,除了爱慕者其他人不会轻易送含有这么暧昧寓意的五十二朵玫瑰花。我知道你对我一心一意,也知道你已经跟秦东明说清楚,我不问你是因为我相信你。”
秦东明望着沈柯的眼神很复杂,似担忧,似眷恋,又似心疼,最后化成一句不冷不淡的话,“听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你。”
沈柯连忙下床,拉过凳子对秦东明说:“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秦东明将东西放下,坐在床边,阻止了沈柯倒水的举动,“我不渴,你快点躺好,没事别乱动。”
“不,不是。”
“那你怎么一直看着我,难道看着我就能饱?”
“不是。”
话一说完,秦东明就推开沈柯,转身快步离开病房,沈柯看着秦东明潇洒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等他跑出去,早已看不到秦东明的身影。
“有人来过?”庄毅推开病房门,扑鼻而来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放在窗台的一大束香槟玫瑰,眼睛一瞥,便知道是五十二朵。
沈柯正在发呆,听到庄毅的声音回过神,心虚地点点头。
“秦东明......”沈柯皱着眉头,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走吧,你留下来。”
秦东明抬起头,脸上毫无一丝伤心之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我是去读书,爷爷让我去读工商管理,将来和哥哥一起接管公司。虽然我不喜欢读书更不想接管公司,但是爷爷下了死命令,要么读书要么结婚。”
沈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点头,“哦,哦哦。”
沈柯闻言一顿,前段时间秦东明为了走颓废风特地蓄了胡子,后来在l大的校园论坛上火起来后立下誓言再不蓄胡子。可如今,胡子拉碴,双眼无神,面瘦肌黄,瞎子都能看出秦东明不太好,他不问是因为不敢,怕听到秦东明嘴里说出他的名字。
秦东明拍拍沈柯的脸,不舍得为难沈柯,回答:“书店我已经卖了。”
沈柯吃了一惊:“卖了?为什么卖了?”沈柯对书店很有感情,那是他除了家以外待的最久的地方。
庄毅没有接话,他已经知道答案,方向盘往右一打,车便往机场方向快速行驶。
原以为会看到父母,可是没有,过安检的队伍里,只有沈沁一个人,沈柯在不远处看着不断四处张望的沈沁,脸色比那日在家里看到的更加苍白,攥着机票的手细小如树枝,这个消瘦的女人身上哪里能找到曾经高贵端庄的沈沁的半点影子。
不知怎么的,沈柯有点难受,或许是看到当日自己的影子,又或许是想到那日的秦东明,轻轻扯了扯庄毅的衣角,“你,你去和姐姐道别吧。”
突然手机响了,庄毅掏出,是沈沁发来的短信:我要走了,下午五点的飞机,你能来送我吗?我想看你最后一眼。
庄毅将短信给沈柯看,“你说我们去不去。”
“姐姐要去哪儿?”沈柯茫然地望向庄毅。
“还在这待着干嘛?想我帮你缝回去?”眼镜片后发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沈柯一个激灵,立马跑出去。
医生抬了抬眼镜,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白痴。”
“阿嚏——”沈柯打了个喷嚏,想到头低下会暴露,连忙捂着头,谁料,他摸到了一顶帽子,那种可以将人大半张脸遮住的渔夫帽。
带着豆浆油条来医院的时候,沈柯还在睡,好一番折腾都没醒,庄毅从袋子里掏出一本书,翻到书签的位置,他的福尔摩斯看了大半个月,第二部还没看完,归咎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老古董庄毅喜欢纸质书籍,说摸起来更有的感觉。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打在窗户上的雨声,屋外熙攘吵杂的人群喧嚣,仿佛都是假象,只有端坐在窗台前,捧着书,凝神的人。沉静优雅的气质让沈柯移不开眼,他无数次问上天,这个男人真的属于自己吗?他上辈子,不,前几辈子到底积攒了多少福气才换得今生上帝的垂怜。
“你对你弟弟真的太好了。”一旁的护士大妈赞叹道:“我那两个臭小子要是有你们一半懂事就好了。”
“沈柯,再见了。”
秦东明走了,在沈柯住院的第四天。
林湖其实早就没什么大碍,不过他孤家寡人行动不便,出院之后没人照顾,而且幸运的是上班时间出的车祸,对方土豪车主负全责,所以说不仅住院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等等全部有赔偿,还有长达一个月的带薪病假。医院冬暖夏凉,环境优美,吃的营养,睡得香甜,有美女护士照顾,还可以去找沈柯聊天打发时间,这样好的生活给钱他都不换。
庄毅无视林湖,温柔地问沈柯:“好吃吗?”
沈柯脑子晕乎乎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听到庄毅的话,条件反射地点头,当着外人的面嘴对嘴喂食太羞耻了!
吃完饭林湖想留下吃点饭后水果再走,庄毅忍无可忍,直接将人踹出去,还有林湖念念不忘的果篮。
庄毅被两人弄得哭笑不得,板起脸,“看我做什么,快吃,吃完回你那去。”
沈柯吐了吐舌,笑得可开心,夹起一个饺子刚准备吃的时候被截胡了,沈柯控诉:“你抢我饺子。”
庄毅脸带微笑地探过身子,按住沈柯的脖子将人拉向自己,然后旁若无人地堵住沈柯埋怨的小嘴,趁其微张的时候把嘴里的温热的饺子渡过去。
沈柯解释:“我,我今天看电视,里面的人吃饺子,所以......”
林湖截过话头,“所以你馋了对吧?”
沈柯尴尬地点点头。
沈柯被庄毅说的一愣一愣的。
“循着香味找来,竟听到如此催人泪下的表白,真的太感动了。”林湖的大嗓门不合时宜地响起。
庄毅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压着声音问:“你来干什么?”
沈柯回到床上,盘腿坐好,看着胡子拉碴的秦东明,问:“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秦东明伸手摸摸沈柯额头上的绷带,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怎么那么不小心,疼吗?”
沈柯摇摇头,“摔倒的时候就晕过去了,没感觉到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