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了一阵发现徒劳无功,气愤难当,鼓着腮帮子瞪我,憋得满脸通红,像个小苹果似的,红扑扑粉嫩嫩,又水灵又可爱,怪不得招男人喜欢,再长个几年,公子哥儿排着队求见。我看着好玩,这丫头甚是有趣,怪不得覃翡玉要留她在身边。
“覃翡玉从青楼带了个女人养在外面的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呸、休得污蔑我家公子,我们公子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
但他转头跟仟儿说,别呕气,几本书而已,让她多看点书,补补脑子。
我看这本挺有分量的,打人一定很趁手。
除医书之外,尽是一些,打发时间不错,晚上一个人睡又害怕。
我起身倒茶,人家大老远过来不容易,再问问他饿了没,叫厨房准备点宵食。
“我能解阵。”我倒茶的动作停下了。
他歪着脑袋,继续说,“一半的时间不到。”
那么——
“她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应该不止是为了参加父亲的喜宴。”我转向仟儿道,“你猜明日长公主宴,尤家女儿入皇室大门,尤家大小姐会在其中起到多大作用?”
我颠倒桌上的沙漏。“我算过,椎史在这儿这么多年,这道阵他解了无数遍,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你解开这道阵的时间,只用了他的一半。”
我不确定他完全听明白了。好半天,他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
他忽然开口道,“飞过来的。”
“我可不去了,要去你自己去,哦,我忘了你哪儿都去不了。十夫人胆子那么小,什么事都不参与,你问她她肯定躲起来,说她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什么,也都不会说的。”
我略一沉思,也许该从别的地方寻找突破口。“尤老爷的女儿呢?有没有可能知道此事。”
“我只知道前三个女儿出嫁了,四五女儿到了适婚的年纪,尚未出阁,剩下三个还小,其余的都不了解。”
“嗯,除了前三个女儿已经出嫁外,前些日子我看到尤老板剩下的几个女儿都在勤练歌舞,善琴的攻琴,善书法的攻书法,请的还是玦城最有名的老师,最近好像加紧了练习强度,气氛十分紧张,丝毫都不敢松懈。”
“毕竟长公主宴要开始了,成为太子妃,或者一战成名被皇帝注意到,都是难得的机会。想我上次参加这类宴席,那就是噩梦的开始,我要是不去凑热闹就不会遇到尹辗,没有遇到尹辗就不会进宫……算了。估计不止尤家,举国上下有女儿的都很紧张,没有女儿的也要收养义女紧张。”
“六夫人我知道去年发生意外去世了,七夫人呢?还没有消息?”
面具人以善说故事着名,别称很多,有人叫他“故事半仙”,有人称他“说书人”,听起来最威风的一个是“狐说先生”,一面是他的面具为一只狐,一面是他的故事太过荒诞离奇,光怪陆离,听到最后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胡说的。
她说他今日说那故事,与尤庄的状况好不相似,只不过换成了一窝黄鼠狼。他说这黄鼠狼嫁女的故事,同是大老爷为一老翁,底下有十几房夫人,其中一房说着说着就在故事里消失了,她从阁里出来,后知后觉才想到:七夫人到底去哪儿了呢。
我也很想知道,好好一个大活人,怎地就在世上蒸发,不翼而飞。
我们余月很难打过几次照面,覃翡玉每天早出晚归,平日饭时基本不在尤庄北苑,这正合我意。天不亮就出去,很晚才回,甚至不回,是在外面的女人或是男人那儿过夜我不关心。仟儿有时会跑来跟我睡,因为胆子小还拿覃翡玉给我的书去看。
我已经警告过她了,而她赌气认为她家公子送了我书却没有给过她让她心生不快,因此在一个雷雨交加而她家公子不在的夜晚,尖叫着投入我的怀抱。
我摸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我和小簪儿都亲眼看到了,不信你去问她,我说的可有半分假话。”
“公子喜欢的是男人,怎么可能找女人呢!他要是找女人宁二爷一定会很生气,他怎么舍得让二爷……”
说完这话她自己先愣住了。趁我发怔的空当,麻利地从我身下钻出来,站得离我远远的,窘迫不已,“公子,公子不让我说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他依然沉默。
静静地看着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
“看样子是不知道,他连你都瞒着?”
“曲颐殊!你再一派胡言我叫公子不给你看病了!”
那可太好了。
起初我以为他会讲些“不能行万里路也可以读万卷书”“万事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之类假圣人伪君子的警世箴言,一通屁话废话连篇——但引诱无知少女产生崇敬之情却是够了,仟儿就是被覃翡玉骗得神魂颠倒、六神无主、七荤八素的受害者之一。
这丫头自打那件事后就没给我好脸色看,看她转身要走,我一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压在她身上,制住她的手脚以防她乱动。
她嚷着“你干嘛呀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竖起食指,“别叫。”
颐殊
仟儿推门进来,把药不客气地搁在桌子上,哐的一声,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要出去。
我坐在床头拿了一本书正在翻看,还是覃隐带进来的东西里的。我把他东西扔出去时,其中一个箱子落到地上砸开了锁,一箱子书散了出来,后来我闲时去翻翻,他看见我动他的东西也不恼——我以为他会像上次那个荷囊一样大发雷霆,但他没有,相反还抽出几本送我,说是怕我待着无聊,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啊?”
“轻功。”
“……哦。”
“尤老板的头几个女儿嫁的不错,嫡女为大夫人所出,之后就没生过孩子,听说就是因此受到尤老板冷落。二女儿、三女儿都是二夫人的,一个嫁给了兵部尚书,一个嫁给了最大的珠宝铺老板,在官场有姻亲,在商场有人脉,尤老板走得这步好棋。四五女儿就是那对不是双胞胎胜似双胞胎的姐妹,尤老板宠的有些过头,恃才傲物,目中无人。其余三个女儿年龄虽小,据说尤老板打算也让她们去宴会上试一试,天呐,最小的才九岁啊,看上的人是炼铜吗,至于大女儿……”
我想到那日在喜宴上看到的身骑白马,衣着男装的女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十足的男子气概,完全看不出是女儿身。
“据说钱庄生意刚起来那阵,大女儿就开始帮父亲打理生意,扮作男子更方便行事,尤老板也当作儿子养,到了适婚的年纪也没有时间谈婚论嫁。作为大姐,搞定两个妹妹的婚事之后,才匆匆招了一个女婿入赘,听说她挑丈夫的条件都是精明能干,能帮家里处理生意的。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处理事务,好几家分行当铺都归她在管,我想,她的两个妹妹能嫁入豪门,她的功劳应该不小。”
我摇头,“无人在意,当作从没有这个人。就像是某天下午,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砰的一下,七夫人就消失了。连化成一缕青烟这样繁琐的过程都省略了,让人抓不到一点烟尘好寻出蛛丝马迹,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那天旁敲侧击向七八九夫人打听,本来说的好好的,一听到我提起七夫人,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连轰带赶把我驱走了,都是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凭白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得罪了几位夫人。”
“她们年龄都不大,和我们年纪相仿,我以为会很好说话,再说送了她们那么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的,我可是大出血啊,都没给我透露半点。对这件事这么忌讳莫深,避之不及,她们肯定知道些什么。仟儿,你哪天去向十夫人打听打听……”
大夫人从七夫人失踪后,反倒病好了。以前晚上歇斯底里半疯不痴的,现在倒同二夫人一起吃吃斋,念念佛,没犯病了。
“大夫人跟尤老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可惜后面大夫人娘家没落了,大夫人在尤家越来越没地位,渐渐地就后面这个样子。想一个名门千金,经历了家族从兴盛到没落,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这中间的落差肯定接受不了。之前被人捧在手心多高高在上啊,后来尤老爷接连纳了几房小妾,随随便便都可以爬到她头上。”
仟儿拿了一床毯子来给我盖上,我顿时感觉自己老态龙钟已经步入晚年生活。她接过我的话茬道,“二夫人和其他几位没什么来往,深居简出的,每日就是浇浇花,念念佛,也不去招惹谁,为人处世极其低调,只求安稳度过下半辈子就好。三夫人前些年病逝了。四夫人、五夫人是一对双胞胎,连孩子都是一起生,两个女儿也像双胞胎一样。尤老板做梦都想把女儿送进宫去,对女儿们的才艺十分重视。”
作为需要被照顾的孱弱病患,仟儿负责起了我的饮食起居。她出门逛街买菜,出入都很随意,而我却被关起来,完全没了自由,形同软禁。外人也进不来,要进来还得通报覃翡玉,一番搜身检查后才得以放行,所以小簪儿都不爱到我这儿来,说来看我一次都跟在饭馆偷了饺子似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真大家闺秀。
一日仟儿从外边回来,很高兴地同我说起异人阁的面具人。这面具人人如其名,面具从不摘下,攒足了神秘感,江湖流传的关于他的传言越来越多,有人说他在一场火灾中毁了容,有人说他的面具长在脸上,各有一说,不一而足。
看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叹口气,就是这个反应才说明是真的啊。
首先,性取向相同不相为谋,从这一点来讲,我们至少还能相安无事。
只要不带回来,他在外面爱搞男人还是女人,包养几个,跟我有何关系?
“他现在是我的影子,你也是我的影子,但我要你成为,他的影子。影中影不可能同时出现,他潜伏在我的周围,在我有危险,或者有不利于他主人的行动的时候出现,而你要潜伏在他的周围,要在他有危险,有不利于我的行动的时候出现。当有危险,也就是说他都抵挡不住,不能保护我的时候,你一定要在他耗尽战力之时及时赶来救我。他的安危可以不予考虑,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但记住,一定要确认他必死无疑再出现。”
他看着我,没有走神,很好。我接着说,“我确信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你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之所以敢这么确信,不单单是因为你来自鄷国。”
我指向窗外,“就凭尹辗布的这个七星连环阵,你能解开它,不触发机关悄无声息地来到我面前,就可以断定是个中高手。而高手中的高手是因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