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每晚上看着月亮,除了爹爹以外还想着谁呢?”
他这一问倒是把我问懵了。没有喜欢的人连发呆都不知道该想谁。怎么办,要说奶娘吗……“放空自己不可以啊!”
他环顾四周,皱着眉头道,“你就住在下人住的地方?”
他有时会过来看我,带了一壶好酒一些下酒菜,我就蹲在石椅上跟他唠嗑。八卦八卦他跟孙小姐有没有进展,到哪一步了。他说,“说好等我探完亲回去就跟孙大人提亲。她说会等我。不过我们还没有接触多少,以前都只是我单方面爱慕着人家,不知道她能不能从心底接受我。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会一直对她好,直到她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为止。”
我磕着瓜子,“我跟你说啊,这女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她们有时候分不清感动和喜欢,以为对她好就是爱情了。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呢,又会被蒙蔽了双眼,看什么都是模棱两可的,有些外人一看明明白白的事,她就看不清。你看今天来找宁王爷的那个女人,在东苑门前大哭大叫,口口声声说王爷爱她,这是哪儿,这是王爷府!当然就被拖下去了。二爷我跟你说啊,你一定要对孙小姐一心一意,不能像你大哥一样朝三慕四,你说他长得再好看又怎样?还不如像你一样老老实实的,踏踏实实过日子……”
“行了,你对别人的事倒是看得很清楚。”他给我斟上一杯酒,“你呢?可曾有动心的郎君?”
黛王妃摇曳生姿地过来,扔了一堆衣服在我盆里,“把这些洗了。今天洗完。”
她不认识我,大概是把我当成了被她留下的容貌丑陋的侍女之一。要是以前,我早就把盆子掀了跟她干起来了。但是我现在不在曲府,已经不是曲家小姐了,也没人把我当小姐看待。我是谁啊,能屈能伸,不跟她一般见识。所以我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朝她挥拳头做做样子,没说什么。
不就是多洗两件衣服嘛。我宽慰自己,一边哼着歌儿一边使劲搓衣服,偶尔往冻的瑟瑟发抖的手上呵口气。
前几日黛王妃闹脾气,遣散了一批侍婢。美名其曰节省府内用人开支。碍于黛王妃父亲是兵部的顾大人,地位显赫,没人敢说什么。其余的几位虽不如黛妃出身显贵,但也不容小觑。
剩下的家丁侍女日子就不好过了。恰好我前几日跟宁大人说,让我留在府上这么久白吃白住真是不好意思,希望能够做点什么。宁大人就让我到宁王爷的府邸去,帮忙管管下人,安排一下内务什么的。正好,他们那儿那个管事的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打发回老家了。
我就从宁大人的西苑出来,到了王爷府。还是没有回得家去。
他皱的眉头舒展开,笑着无奈摇头。
“……有洁癖还被别人说不洗脸不洗澡?”
“那我呼噜打得吓死人,吵得别人不能睡觉。”
“听说你在父亲府邸的时候就不要贴身侍女,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作为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正常啊。”
……
后面我没看完。结局一般不难猜,一天要上演好几个来回,不是这个陷害那个,就是那个污蔑这个,套路至极。只是时不时要被拉起当个群演,躺个枪,当个垫背什么的。腻了,唉,换个剧本吧,我都看吐了。
宁二爷带了些药。我把纱布一头咬在嘴里往手上缠,他有些无奈地看我,“你这是何苦呢?受这种罪,老实站着挨打。”
“就这个最丑,说不定就是她偷的。多打两板子。”
这都行。我含泪忍痛挨了七板子,心想这两天干不了活了,但活计不会因此就少了。
“这前院别院都搜了,就剩姐姐的院子了呢……”
他看着我久久不语,“颐殊,真是委屈你了。今天我派下人去帮你打探,还没回来。你呢,还没有得到父亲的消息?”
他一说起这个我就涌上一阵泪意,我抱紧膝盖,呢喃道,“有时候,我在想,父亲是不是把我忘了。”
白日里二王妃抓小偷,命众人站作一排,我想溜,被抓回来,关我什么事啊。二王妃三喝五申,“今儿倒要教训教训手脚不干净的。”这话分明是说给隔壁的黛王妃听的,“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们看着这王爷府看家守门的人少了,院儿也冷清了就觉得机会来了是吧?当初我就说不要把守院儿的裁掉,这下好了吧,丢了东西事儿大了……”
大人你的猥琐本性也暴露了……我一击掌,“有啊!上官小姐可厉害了……”
“呸呸呸谁要听你瞎说,我告诉你,你可是我曲家的上门女婿,我跟上官都说清楚了,他要跟我抢人啊,没门,也不看看她女儿,连我女儿一半都比不上,哦不对,是万分之一!”
大人你是对你的女儿自信还是对你的眼睛自信,我很好奇你这盲目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不如让小生也为您检查眼疾可否……
“很空啊。怎么样?”
他摇摇头,“不妥不妥,你毕竟是父亲府上的客人,也是曲家大小姐,这样安排有失妥帖。明天我就去跟王嫂说……”
“别,你别跟她说。不然她又得发火。我的工作量又得涨这么这么多,你知不知道。”
“没有。”不假思索。
“那岂不是很可怜。身无所靠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无所靠。要是心都无法安定下来,四处漂泊才是真的孤独无依。长这么大连喜欢一个人都没有过吗?那你体会不到那种思念一个人思念成疾,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心绪都为他所系,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动着的感觉,还真是可惜。”
我怔怔地望着他,嘴边的瓜子都忘了嗑。以前好像是听谁说过类似的话,哦,奶娘的女儿,那个情窦初开整日思春的小女生,我还笑话她来着。
“轻一点,不知道我的衣服有多贵吗,西域国进贡的丝绸,罚你一年的月钱都不够赔的。”
忍住,不同她一般见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爹爹你看,你教我的我都还记着。只是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在这里好难受啊。
有时候晚上我会看着月亮发呆,想着爹爹在做什么。宁二爷就会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又在发呆啊!”
宁王爷的几房妻妾都比较厉害。谁叫宁王爷仪表堂堂,自幼封号享尽荣华富贵,虽然仰仗着他爹立下的汗马功劳换来的。谁家的大人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谁家的姑娘都想嫁给他。迷煞万千偏偏还是个花花公子,到处招蜂引蝶,沾花惹草。时不时有女人找上门来,抱着孩子都是常事。
可想而知宁王府就不得安宁,不鸡飞狗跳都罢了,一吵起来没完没了的。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女人在一起难免争风吃醋勾心斗角。黛王妃发怒就是因为宁王爷改不掉的风流本性,连丫鬟婢女都招惹,更别说一些俏丽的侍婢了。
玦城在北边,气候比不得四季如春温暖潮湿的南城。我正洗着一堆衣服,时不时吹来一阵凉风冻的手冰凉冰凉的。王爷府人手不够,好多事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我嫌她身上有细菌,碰我的衣服我怕传染,我,我对下人过敏。”
他奇怪地左看右看审视着我身上脏兮兮旧堪堪的下人服。
“那我嫉妒她一个下人都比我好看,行了吧?”
“在兵部顾大人,礼部熊大人的女儿面前,我一个小小的边城小官的女儿算什么。反正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说了又有什么用,自讨没趣。”当初是我自己跟宁大人说不想当个闲人想找点事做,现在可怜巴巴的向他求救让我回去,我办不到。
他摇头,“真是固执。反正我劝不动你。我爹和我不可能时时护得你周全,你自己要明事理懂得明哲保身。我听说你不和其他侍女同住,她们都排挤你,自降身份,也不会好过一些。”
“自降身份……我求个心安理得。就说我有洁癖,没办法跟别人一起住。”
“怎么?你在怀疑我?”
“不敢不敢,但是怕姐姐身边的小丫头……那个倩碧前两天不是还夸我的项链好看吗?要是姐姐真没拿,侍女也清白,有什么好怕我搜的呢?还是姐姐在心虚什么?”
“让她搜!我看她今天能搜出什么幺蛾子来。”
那厢正室踱着步子婀娜生姿地过来,“哟,妹妹可是在指责姐姐办事不利,考虑不周?偷了东西这还不好办,家规处置。”
一众侍女跪下身去连连磕头求饶,喊着不要啊不要啊请娘娘饶命啊。
“那好。谁拿的自己站出来,我就不罚你们所有人了。不说是吧,把手伸出来,每人五大板。”黛王妃拿着长木条巡视一圈,走到我面前,我犹疑了。要据理力争吗?亮出所谓不值一提的身份会有用吗,反而会被嫌弃“养一个闲人”赶出府去,当下还是卧薪尝胆有个心安理得住的地方的好……说服自己后才不情不愿地挽起袖子,把手伸出来。
“曲大人真是非同凡响,眼光独到啊,哈哈,哈哈……”
颐殊
最近宁王府多了不少麻烦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