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他那带着轻蔑讥讽的笑容,夙锦缩了缩眸子,暗暗磨牙,终于到底忍不住亮出了她锋利的一面。
“怎么?云武将军该不会是后悔,押错注了?”
玉熙的桃花眸笑意未收,眸光却变得冷冽了三分。
“你错了,”男子开口,干净冷冽的声线是那样的好听,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夙锦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僵硬。
“太平七年,她刚及笄,终于可以独自听政,就批复了谏议院参摄政王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折子,逼得夙情不得不自请去云山守皇陵,且斋戒一年。”
男子说完,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对上了夙锦那明明黑若深渊的双眸。
“舅父一贯如此,从前娘亲在世时就成说他,虽是个男儿,但却性子一向张扬,比起女孩儿们也不多承让。”
“可是!可现在毕竟您才是帝姬,他行事作风还依旧如此霸道,就连仪仗规格也要越过您去,未免也太不把陛下您放在眼里了!”
小太监依旧愤愤不平。
浩浩汤汤的队伍继续行进,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百花楼上。
夙锦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缓缓驶来,比夕阳还要耀眼的长队,瞳孔深处酝酿着的风暴愈演愈烈。
吐蕊的牡丹、怒放的海棠、以及盛满了月色的荷塘,穿着纱衣的花童们捧着一株株奇珍异草鱼贯而入,伴随着阵阵笙歌,百花宴拉开了帷幕。
颀长的身影抱着琵琶,跟随在一众花童的身后,斗笠轻纱下的凤眸缓缓抬起,遥遥望向石阶上方,坐在御座右手边的紫衣人,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
夙锦气结,仍有不甘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亲手杀了她?!”
瞳孔中映照的人影愈发清晰,望着夙锦此时此刻狰狞的表情,他暗暗摇头。
不像,怎么会像呢,阿鸢她,从不会如此。
“玉熙哥哥!是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她放低身段,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然而男子却只是轻轻抬手,干脆利落地抽出了衣袖。
“下次不要用这么腌臜的手段,这种东西,还是回去留给你宫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们用吧。”
夙锦心头一凛,恨得几乎要将唇瓣儿都咬烂了,狠狠瞪了一眼手忙脚乱的太监。
不是说这药无色无味,绝对觉查不出来么,嘴上却是对着小太监吼道:“怎么回事?”
玉熙把玩着手中的茶盅,嘴角噙着一丝邪邪的笑意,并没有半分的惧色。
“怎么会呢,玉熙哥哥,朕一向是最疼爱你的。”夙锦说完,就低下头,似是想要去牵男子的手。
然而却扑了一空,正要皱眉,突然感觉面颊上一热。
利刃划过脆弱的咽喉,因为太过锋利迅速,男人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喊声,鲜血从割裂扭曲的伤口处溅射出来,全都喷在了他身前的幼童脸上。
哭声戛然而止,幼童瞪大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瞳孔中倒映出男人缓缓倒下时狰狞的表情。
“清理干净,别脏了本王的路。”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夙锦撇了撇嘴,走上前站定到白衣男子的面前:“不过后悔也没用了,毕竟当初那一箭,可是你亲自射出去的。”
“陛下这是在威胁我么?”
“居然还有这事……”明明笑意未达眼底,可她的语气听起来却依旧漫不经心。
“看来当初皇姐这个傀儡可比朕要舒服得多,不仅能开恩科、修宪法、改苛政,竟然还能让朕这从来不吃亏的舅父吃瘪,啧啧,朕还真是羡慕。”
夙锦嘴上说着羡慕,可那眼眸中慢慢快要溢出来的妒忌让男子哑然失笑。
夙锦笑容依旧大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是些个不打紧的事情,舅父喜欢,就随他老人家开心好了,当初姐姐不也是如此,舅父他毕竟是朕的长辈。”
“呵……”
一声轻笑响起,来自于坐在屋内坐在桌案后的男子。
“真是岂有此理!这个摄政王!也太嚣张了!”
身边随侍的小太监愤愤不平地开口,一边说,一边觑眼打量着帝姬此时此刻的神色。
终于,夙锦收回了目光,对着随侍的太监微微一笑。
“因为她是我的人,就算是死,也须得死在我的手里。”
玉熙邪肆一笑,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
夙锦恼恨地咬着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到底还是忍不住吼道:“你难道还惦记着姐姐么!”
这一声,她喊得格外凶狠,似是在盛怒之下,没了顾忌。
男子回眸,桃花眸微微眯起,望着眼前跟那少女有七分相似的面容,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或许吧。”
小太监膝盖一软,忙不迭就立刻跪下,主动背了黑锅:“奴才……是……是奴才自作主张了。”
玉熙冷眼瞧着这主仆二人逢场作戏,很是腻歪,站起身来。
见他要走,夙锦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温热的茶水被毫不犹豫地泼在了她的脸上,使得身后的小太监大惊失色。
“你你你!大胆!”
玉熙冷冷的瞥了匆忙来给夙锦擦脸的太监一眼, 修长的手指用力一攥,茶盅在他的掌心化为四分五裂的瓷片儿。
狭长的眸子缓缓合上,那张雌雄莫辨的倾城面容上闪过一丝不耐。
“是!”
进军统领连忙应声,大手一挥,金甲武士上前,转眼间清理走了男人的尸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