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抖着手，也有些不敢置信，连忙走近去看许榆的伤势，“小榆！妈妈不是故意的啊，痛不痛，啊呀肿了，快上药，呼，呼，你说你要是听话点就好了嘛……”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许母看到儿子脸上的伤，心里也有一丝后悔，她从来没有对许榆动过手，这次也是许榆太让她失望了，一时冲动才会做出这事的。
许榆任由许母捧着他的脸左右察看，等了一会儿，脸上无甚表情地拉开门，直接抽身走了出去。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许榆伸手去开门。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扇门，就别怪我打断你的腿。”许母声音发冷。
她一向是家中说一不二的存在，发现儿子谈恋爱这件事已经让她很不愉快了，向来听话的儿子还准备当着她的面忤逆她的意思，这样的事实让她根本无法接受。
他的生日在五月。
“现在是在认真对待这一份感情。”
许母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超出了她的掌控，甚至眼前的儿子都变得陌生起来，气得指尖微微颤抖，“你才十九岁，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你能懂些什么！”
“不想洗碗。”丁未有气无力。
他喜欢做饭喜欢吃，但对于洗碗真的是深恶痛绝。
许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床上，丁未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床头摸索着找到了眼镜，打开门出去才看到丁未已经做好了晚饭，晒的被子也拿桶装好收了回来。
打了个哈欠，许榆的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几点了？”
就当是一个纪念了。许榆想。
两人一起动手，不大的屋子花了几个小时就整理完了，洗衣机轰隆隆的声音回荡在室内，等几大桶被套沙发套枕套洗完，丁未才领着许榆上楼顶晒被子。
洗衣液的清香被风轻轻吹到鼻端，又突然消散，只有手上残留些许香气，许榆拎着空桶回到屋里，跟在丁未身后学着将一件件东西整理好，对这些所有的第一次都感到格外新奇。
“你这么一大早往外跑，是去见谁？”许母的眼镜反射出一片冷光，“我就是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劲，才专门休了一天假待在家里，想和你好好聊聊这件事。”
许榆沉默了一会儿，垂眼看着脱去高跟鞋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母亲，本来想好的借口在嘴边转了个弯，却变成了：“高考结束后我会和您说的。”
算是默认了自己正在谈恋爱这个事实。
“是吗？那到时候打马赛克的肯定是我了。”
“噗哈哈哈哈……”
本来计划的情人节活动被迫搁置，丁未干脆拉着许榆这个免费的劳动力搞卫生。
丁未一边和许榆闲聊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拿出络合碘用棉签细细在额头的肿包和脸上的细小划痕上涂了两遍消毒之后才上药。
许榆的皮肤很白，因为常年久坐读书，不怎么运动的缘故，甚至能看到皮肤下青灰色的血管，丁未有时候也会注意不要在他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现在许母这一巴掌下去，许榆的脸上就有了四根淡红色的指印，还有一点被指甲刮破皮的划伤。
丁未涂完吹了吹，许榆不禁眯了眯眼，感觉脸上有些凉凉的。
“实不相瞒，感觉还缺了个人来主持内务，朕看小榆子就很不错，要不赏你个大内总管当当？包吃住，没五险一金，没工资的那种。”
许榆忍不住笑，“这是黑工啊。”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啊，明明晚上老板都还带陪睡的，这还算黑工？”
“没有。”许榆吹了吹手上沾到的金粉，“是她发现我在和人交往，但是不知道那人是你，以为是班上的女生。”
丁未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将满怀心绪抛开，他又有些担心许榆的事，“那你现在怎么办？”
既然许母都动手了，怎么想现在也不像是会接受他的样子，放许榆回去估计就得成长发公主剧情了，以后除了在学校见见面，放假时候要想一睹芳容岂不是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最好长个长辫子将他从楼底下吊上去。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就知道是许榆来了，还准备在进门的时候就给他一个惊喜。
“啪！”
轻微的爆裂声响从头顶传来，彩球从中分开，一堆彩条纷纷扬扬落了两人满头，却没有预设中的效果。
2月14日，情人节当天。
许榆刚准备出门，就被难得待在家的母亲拦下了。
母子俩相似的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许榆看了眼被牢牢把控的门把手，推了推眼镜道：“妈，有什么事吗？”
“许榆！”
女人尖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许榆脚步一顿，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丁未开门被许榆脸上的伤吓了一跳。
“您已经让我成为只会读书的乖儿子太久了。”许榆摁下门把，声音里有些疲惫。
“啪！”
许榆的头被这一巴掌扇偏，猝不及防之下脚一踉跄额头直接磕在了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个女孩子是谁，我打电话和她家长还有老师沟通，说出来和她断掉这段错误的关系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许母掏出手机，深吸一口气道。
许榆沉默着没动，对待这份感情，他一直以来就不如丁未坦率，更多时候，是在顾虑各种事情，成绩、人际关系、社会环境……丁未知道这些，所以总是在恰当的时候保持恰当的距离，收敛起了自己所有的不耐，用最坦然的姿态正视两人的感情。
“……”
得到想要的答案，许母的气息有些不稳，“我让你好好读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小小年纪就乱搞感情关系？”
“不是乱搞。”许榆对上许母愤怒的视线，“我有在好好读书，成绩没有落下，也有听您的话，做一个能当成谈资的乖儿子……”
说到这，许榆停顿了一下，道：“我已经十九岁了，妈。”
“快六点。”丁未看了眼手机，“本来还想着你再不起我就去叫你，你这时间掐的准啊。”
又仔细看了看许榆的伤，“还好没撞太重，已经消下去不少了。”
吃完饭良久两人瘫在沙发上都不想动。
忙完是下午两点多了，闲下来又没事做，也不想学习，两人干脆窝在丁未的房间里挑挑拣拣那些有意思的书看。
看到一半，许榆突然发觉身边没了声音，腿上也多了一个重量，低头就看见丁未书摊开在一边，整个人都往他这边倒过来，似是已经睡熟了。
下午的阳光从窗口投进来，打在地上映出一片光斑，窗帘被风吹得摆出一条曼妙的弧度，还有一些细微的尘粒在光线中飞舞，许榆嗅着自己和丁未身上的洗衣液香气，想了想，把书合上，摘下眼镜放到一边，干脆也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这是什么？”许榆看着茶几上的两张门票，有些好奇。
丁未正在拆沙发套，闻言扫了一眼，“哦，准备带你去游乐园玩来着，想着你这个好好学生估计也没去过这种地方，不过反正现在也没用了，你扔了也没关系。”
“……说得好像你有时间去一样。”许榆说了一句，突然反应过来丁未的家庭情况，又闭了嘴，见他没注意自己，偷偷把门票从茶几的一个小缝里塞了进去。
“那今天的情人节活动就取消了？”许榆盯着正弯腰收拾东西的丁未问。
“室外活动当然就取消了啊，你这个样子出去，走一起指不定就被当成家暴受害人了呢。”丁未啪地把抽屉推回去，叹了口气，“到时候上了电视还要在眼睛那里打上黑条条马赛克的那种。”
“打黑条的难道不是犯罪嫌疑人吗？”
“陪睡吃亏的是你还是我？”
“……班长，你这叫爽了提起裤子不认人啊！”
“……”
仔细幻想了一下许榆留长发的样子，丁未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看丁未莫名其妙笑得开心，许榆无奈扫了他一眼，“还能怎么办，总得需要一方妥协的，距离高考还剩三个多月，总不可能这段时间让我露宿街头吧？”
“诶！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丁未眉尾一扬，手一挥，“看，这都是朕的江山。”
丁未没理挂在自己脑袋上五彩缤纷的彩带，连忙伸手担忧地把许榆拉进来，一边替他扒拉下头上的亮片一边问：“谁打你了？”
许榆被他的样子逗得弯了弯嘴角，也抬手帮他捻了几条下来，“没事，只是和我妈说了一些东西。”
丁未手一僵，有些难以置信，“你和她说我们的事了？”
许母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语气平淡：“你在和谁谈恋爱？”
许榆的心猛地一跳，脸色却是异常平静，“您怎么会这么想？”
“上次跨年的围巾谁送的？”许母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几次晚归又是和谁在一起？还有这次，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情人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