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灵被腐蚀时。
看不见苦,看不见真。
把地挖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费则荣摸他的头,吻他的发,讲:“这个我们以后再谈,我很累了。则文,不要再说话,让我抱一会。”
那双手又来了,那十条有呼吸的手指,贴在腰与背上。他化身魔笛,费则荣拿在手上,吹奏摇篮曲。
跟吹笛人走吧。
“你可以离婚吗?”费则文问到,“我的身体可以复原吗?你可以让费棋停药吗?”
……
“这次回去就离。明早跟我回去好吗?”费则荣只答了第一个问题,又把话抛回给了费则文。
“不是我挖墙脚,是他自己凑上来的。则文,我提醒过你不要找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只会伤心。”费则荣从背后抱住他,轻轻安抚。这个拥抱投下一片很近、很大的阴影,令费则文不住冷颤。
费则文捧起自己的脸哭,“我真的很喜欢他,我本来打算跟他结婚,定居加州,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你能成全我吗?我求你,这些年还不够吗?”他哭得很伤心,肝肠寸断,其中夹杂了几分真话,但他并没有眼泪可流,希望费则荣不会看出来。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费则荣失望透顶,一手按在费则文的头上,顺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将他的脸从他的手掌间撕扯出来。
费则荣听见动静跑出来,毕竟直升机已离得太近。他看见费则文站在栏杆外,脑中只想到一个词,他叫出来:“危险!”
费则文却死死盯着飞过来的直升机,一点点把身体往另一侧墙体移动。
一条梯子还有绳子同时甩下来。绳子锁扣很简单,费则文搭上腰,费则荣已经翻出栏杆,他来拉自己的脚,直升机立马开走。费则文在半空闭着眼爬上梯子,费简伸手将他拽进机舱,两兄弟摔倒在一起,心跳如雷。
“看加州。”费则文拉下他的手,转过身,沉默片刻,下定决心面对他讲:“我跟你一起回去。加州我不再来了。”
“你想来我随时都可以陪你再来。”
“怎么样都好。”费则文把杯子给费则荣,“我只觉得又烦又累。帮我再加点水,我想吃颗药,睡个好觉。早班机你给我订过票了吧?”
费则荣享受他的拥抱,也享受拥抱他。这一张很柔软的床,这一床很柔软的被子,让人睡意朦胧,可他并没有睡,费则文知道,他一直清醒着。
刚才费则文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费则荣从他身上起来,看了一眼便关机。费则文猜现在大约是凌晨一点,他从费则荣怀里钻出来,穿上他刚刚穿过的浴衣,赤脚走向客厅。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站在阳台边,费则荣就来了。
“费则荣是不是在你旁边?”电话是费简打来的,语气很急。
“……你有什么事?”
“把听筒捂紧一点,听我说。他这趟来是要带走你,准备很周全。我借到了直升机,现在在你对面楼楼顶。你想办法到阳台来,我会一直盯着你这边的。”
睡进深渊。
……
好浓重的夜,费则文望进黑夜,望了又望,怎么也不到头。于是他张开双臂拥抱黑夜,当凛冽的寒风放松时,再谋逃遁。
行进夜里。
当呼吸被揉碎时。
当记忆被掐裂时。
费则文把心拧干,拧出了最后一滴希望,他试探着说:“我在加州资助了一家孤儿院,有个孩子中文很好,我教他写‘费棋’,他学得很快。”他坐起来,眼神不再躲闪,“我也有打算,我没放弃,我也在想办法解决。但费棋不应该来这个世上。让他走吧,换一个,求你了,换一个……”
费则荣却像石头那样冰冷。
“哥,费则荣,哥……哥……”费则文抱住他的腿,脸贴上去。费则荣喜欢他的示弱,一直都是。
那是一张愤怒绝望,但并无眼泪的脸。他可怜,让人心动。
费则荣抚摸他的脸颊与下颌,“你问我要成年礼,还记不记得?”听到这里费则文头低垂下去,“你说‘哥,答应我,要永远陪着我’。我一直记得,无论你怎么伤我的心,我都一直记得。”
手掌下的身体在颤抖,费则荣不愿意让他这样,却又享受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情绪。
费则荣挂在外墙,看直升机远走,机门大开,费则文却再没露脸。
“订了。”费则荣笑着吻他,“我去找药,等我。”
费则文又转过身子,看着外面。费则荣莫名有些不安,拍住他的肩,费则文回头看他,把他看得恍惚了一下,“我很快就过来。”随即步履匆匆进房间。
对面楼顶的直升机已经启动,费则文看见它升起来,听见它划动空气的吼声。屋里的费则荣还在找药,找得很认真,很着急。费则文将浴衣兜里的小瓶子扔下去,自己翻过栏杆,站在外侧。边沿很宽,他抓住栏杆可以很安全地站稳,可还是不由腿发软。
费则荣从背后抱住他,问:“冷不冷?”
费则文摇头。
他又问:“在看什么?”
费则文挂掉电话,质问费则荣:“你是特地来跟von家谈的吗?你要礼物,我把男朋友送给你,够不够大方?”
费则荣一直在看他,此刻只是有些惊讶,问:“他刚刚只说我挖你墙角?”
“费简什么都跟我说了!粤菜好吃吗?他为了赴约精心准备,还去查了粤菜的资料。对,我翻他电脑……这东西也是他送的吧,真上心。他对外声称没跟我谈过恋爱……”费则文越说越暴躁,到最后大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