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微薄，但她感知到黑夜中，水脉的炁息愈发的浓郁了。

它就像是一团水雾一般，无形亦无状，一会儿膨胀得像那盛开繁茂的树冠，一会儿又似奔腾的白马。

再过片刻，它又成了贴着地面蠕动的水条，就像货郎从海边带来的八爪大鱼一般。

罢罢，明儿再说也成。

......

两方微微颔首，不做过多的寒暄，接着继续打灯巡夜。

顾昭敲了敲铜锣，黄面铜锣的锣面微震，锣声传得很远，一并去的，还有她放出的元炁。

里头有着威震之意。

夜色中，浓雾似有一瞬间的停滞，似乎是在斟酌估量，最后心有不甘的逃窜至鬼道之中。

片刻后，帽子微微矮了矮，随即又转了转。

好像有瞧不清的影子嫌弃这帽子太大，最后，帽子贴着墙脚走了，就像是它迫于家贫，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

……

后头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温吞了,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偏偏又带着异乡人的口音，听来有些好笑。

“那你说他怎么停在那儿了？还一直看着咱们这边？”唤作小井的姑娘怀疑。

与此同时，贴着地面的水条蠕动起来，就像说话的主人在生闷气一般。

接着，顾昭便听到有两道声音窸窸窣窣响起。

它们压低了嗓子吵道。

“他瞧到咱们了？都怪你慢吞吞的，磨磨蹭蹭这么久了，才走一条街。”

这是什么？

顾昭回眸打量。

她手中打一盏六面绢丝灯,灯柄上缀着黄面的铜锣，旁的别无他物。

她阿娘这样，大概就叫做.爱屋及乌吧。

......

冬日夜里寒风起了，呼呼的卷着风雪往前，一并吹起的还有顾宅门口前的羊皮毡帽。

诡谲又不安分。

……

第102章

顾昭往前。

……

又走了一条街，倏忽的，顾昭的脚步停了停。

期间，顾昭碰到巡夜的武侯，她眼尖的注意到里头的街坊邻居钱炎柱，对着他微微颔首。

钱炎柱欲言又止。

他想说说白大哥的事儿，不过，瞧着前头领队方长权冷肃的下颌，他瞬间又目视前方，不敢分神了。

夜色愈发的黑暗，今儿十五，冬日的天空暗沉，不见月光也不见星光，夜色中似有浓郁的黑雾借着夜色肆掠。

“梆，梆梆梆。”

“寒潮来临，关门闭窗。”

“莫忧莫怒，忧怒伤肝又伤脾，不得长生矣。”男子温声劝道。

“闭嘴，我又不是人，哪儿来的劳什子肝啊脾的，我连心肝都没有呢，你个树弟，莫要在这掉书袋了。”

“唉，好吧。”温吞的声音叹息了一声，好脾气的退让了。

“不能嘞，小井你的敛息术这般厉害,平日里他都没有发现，这会儿肯定也瞧不到你的，妥了妥了。”

这声音一前一后,前头的声音透着暴躁,像是一个急性子的姑娘,娇气中带着两分冲，噼里啪啦的。

不过，那音色就像是玉珠子掉盘子一般，虽然急躁，却也是利落悦耳。

今日天冷，顾昭穿的是一身鸦青色的直裰,交领长衣,老杜氏怕她凉到，特意寻了兔毛的围脖让她围着。

虽然是飘雪的季节,乌发高束，鸦青色的衣袍在橘黄的暖光映衬下了,衬得那面容显得愈发白皙。

在顾昭探究的打量下，那贴着地面蠕动，似八爪鱼一样的水雾倏忽的一僵。

帽子有时在半空中，有时在小道中，有时又在屋檐的根脚地旁。

倏忽的，风卷不动那羊皮毡帽了。

屋檐的根脚下，羊皮毡帽从地上一点点往上，最后在约莫四尺多的地方停住，接着，帽子一点点的摆正，就像是有一个看不到的人影，眼睛瞧着上头，小心的将那帽子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