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理由，一个一个的，都很乖觉，异样的乖觉。

忽得，院子里远远传来孩子的哭声，是允熥，那孩子刚醒，有起?床气，总要哭一哭。

常乐拧了拧眉，她这会能不能退出去照顾孩子？

翌日散朝，朱元璋早早驾临春和宫。

他浑浊的眼白，遍布红血丝，无?人敢与之对?视。

马皇后和常氏默默垂泪，表现无?可挑剔。

但是，那个，他略略羞涩道，“乐儿，你能给我擦擦身子么？”

他已经半个月没有洗过澡了！

常乐汹涌的泪水瞬间干涸，她动?了动?鼻子，轻嗅，随即满脸嫌弃，“好臭！”

常乐的眼泪“啪嗒”一声，滴落在?他瘦骨嶙峋的手?背。

那滚烫的温度，直达四肢百骸。

朱标心?头温热，他嘴角浅浅勾起?笑，“放心?。”

马皇后拿出帕巾一点一点拂过她脸，“乐儿，别怕。”

常乐一个冷颤，缓缓回神，终于看清雪白帕巾里沾得是汗。

马皇后握了握她手?腕，“这儿有我，你先去看看允煌。”

马皇后及时站起?身，走过来挡在?儿媳面前，她的目光温柔，“重八。”

内室也突然响起?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

朱元璋的怒火一滞，他抬步进了内室。

那一瞬间，她毫无?思考的能力，仿佛一把杀人无?数的刀正架在?她的脖颈。

刀尖甚至还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皮肤，她想?要逃，可双腿似灌了铅。

朱元璋眼底闪过嗜血的光，右手?摸向腰带。

朱标似也失了力气，再一次陷入昏睡。

朱元璋和马皇后到底上了年纪，连日担忧，情绪起?落，两人不得不回去休息。

春和宫恢复宁静，常乐哄了雄英回房，她终于有机会挨近床边。

还没等她想?明白，室内骤然响起?一声暴呵，“常氏！”

常乐骇得一个激灵，本能抬眸，对?上朱元璋满是暴戾的眼。

她直接僵在?原地，一股冷意?迅速自脚底蔓延至天灵盖。

近来，每一个人的表现都无?可挑剔！

而?标儿的面色愈发暗沉，他的生命力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流失。

朱元璋烦躁地直锤脑门，他想?杀人，每一寸血液都在?叫嚣着杀人，杀人！

朱标：“......”

他那心?碎成一片一片的，爱，果然会消失！

·

常乐眼泪留得更凶，“到底怎么回事?！”

谁家假病，真成这个样子？

朱标拍拍她手?，以嘴型道，“做事?得做全套。”

常乐木然点头，游魂似的退了出去。

内室，稀松的冬日阳光洒落。

朱标苍白的皮肤映着光，几乎可见他内里的青色经络。

马皇后见他消失在?屏风后，转过身拍拍儿媳的手?，无?声安慰，“别怕。”

常乐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水一滴一滴自额角滑落。

她不敢擦，她怕一伸手?，满手?鲜血淋漓，她的，别人的。

他的腰带曾经活活抽死过数人，那些个在?战场来回的壮汉，都抵不过他的鞭打。

常乐几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背猛然抵在?圈椅扶手?，可她竟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朱元璋脚步微动?，似要往前......

更漏声声，时间悄然而?逝。

她不知道呆坐多久，直到放在?床沿的手?背微痒......

朱标再次掀起?眼皮，唤道，“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