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杯。」

我瞄了好一会，才与她碰上杯。高脚杯响，清脆明亮，她将杯中酒饮尽，然

后端起分酒器又想给我倒上。不过，当见我留了半杯酒在里面后，她当时就怒了：

一杯接着一杯，笑笑越喝越开心。很快，两瓶酒下肚，她脸也红了，带着醉

意，她无所顾忌，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谢谢你啦，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帮我……」她醉眼惺忪地端着酒杯，举在

眼睛，试着慢慢睡去。

毕竟，夜还很长，夜还很长……

（第一卷终）

夜很深，静谧如常，失眠的人心怀恐惧，在失意中辗转反侧，却忘了世界仍

在运转，日常仍在继续。

人生几何，红尘中纷扰太多，莫要为失意计较许多，悲伤总会过去。

依旧是星河璀璨的夜空，占据街道汽车引擎声直至午夜都未曾停歇。

街边的酒馆里，有人在热议关乎于生命的种种。

在门口哭泣的人借着醉意，口齿不清地痛斥她命中注定的负心人。

直至此时，我才愕然发现，不知何时起，她以彻底掌控了我的情绪。我的喜

怒哀乐，都与她息息相关。

「操！」

一路走着，我终于发现了一家烟酒门市。买了一包烟，外加一个火机，我出

来后，在坐在马路边清理出一块地方，然后坐下，抽出一支叼在嘴里，默默燃起。

爱情就像矗立在地狱与天堂的交界，进一步极乐，退一步深渊。

街上，车流已经少了许多，我抬头想看看星星，却只能发现月亮。

路上，我边走边想。我搞不明白，她明明可以蒙骗我，让我在她的温柔乡怡

然自得，为何又要固执的将其撕开，把一直忽视，不敢面对，也从未想过去面对

然的背靠在墙面，手指贴在唇上，心想楼上的佳人是否与我一样，沉浸在刚刚那

场自我毁灭式的吻别里。

刚出小区，我就发现烟忘在了若兰家里。我想再次折回去，可是片刻之后，

了两三次，每次都被我用身体拦下，它咽不下这么多狗粮，干脆爆出刺耳的异响，

以此提醒二人注意安全，激动之余，也要留意生命的重量。

唇舌交融，我把略带酒味的美人香津吸干吞净，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开几乎快

大幕即将拉下，就在合上的瞬间，若兰突然绷不住了。

「等等！」

我当即摁下开关，生怕留下遗憾。刚刚合上不足半秒的电梯门又打开了，接

之家那样守在我身旁。正式开始前，笑笑把新买的手机交给我，然后开玩笑似的

道了生日快乐。我高高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说笑主要由若兰和笑笑进行，我只是做好陪衬，该举杯的时候举杯，该夸赞

「嗯……」

若兰依依不舍的站在门外，我看着她，想说些宽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表达。

只能怀揣着复杂的情感，长吁短叹。

去，你要是没钱的话等我下，我去拿给你。」

我努力克制，尽可能的忽视脑子里不断讥笑的怪声音，用还算平稳地语气回

道，「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快回去吧。笑笑喝了那么多，身边离不开人，你实

「手机给我，我帮你存。」

「哦……」

我把笑笑刚给我买的，还未来的及上锁的手机给她，看她认认真真保存号码，

我站住了，被若兰前后不搭的话钉在现场，为此情此景感到迷惑不解。

「电话号码……」

我回头的瞬间，她的表情先是因惊慌得变了形，接着又闭上眼睛，眨眼间转

「等下！」

听到若兰叫我，我当即转移目标，收回脚步。

「还有事吗？」我在故作坚强，只是我的身体并不打算配合，故意磨哑声带，

闷寂静。

随着「叮咚」一声，电梯终于到了。我看着门开，却没有立刻走进去。

我想，

不肯开口，只是用隐隐蕴含着某种焦灼感的目光干扰我，不让我清净。

走廊里，光线昏暗，仅有从若兰身边透过的些许光线。我默默注视着电梯门

那张昏暗的脸，从小到大，我从未从他脸上见过如此空洞的表情。那种梦寐感，

问我在她心中的重量，让她在我和她亡夫之间做个抉择后，她会偏向不属于我的

那方……

我摁下电梯，响动又起。若兰一路跑来，却在踏出房门之前收住脚步。

刚打开门要走，身后忽然响起若兰的声音。

「那个！」她站在卧室门口，死死抓着毛巾，欲言又止，双目写满留恋。

「不再，坐会儿了吗……？」

让一个半醉的鬼照顾一个彻底醉贪的人，还有比这更操蛋的事吗？

幸好，若兰还在。

是啊，她这是她的家，她当然在，不在才见鬼呢！

的苦闷。

不出半个小时，她们母女二人便和手置办出一桌丰盛的酒菜。若兰趁着笑笑

洗手的空档过来喊我吃饭，我没看她，只是点头答应。笑笑还在，她也没敢多说

发疯！

我迫切想要知道这其中的因果。然而，我话还未出口，笑笑忽然面色一红，

然后转至紫色。她鼓着腮帮跑向厕所，丢下了魂不守舍，不知所措的我。

她们肯定记得，不然她们也不会齐刷刷的转过头，同时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注

视我。

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还有……前天晚上……」

此刻，房间里的三人都愣住了。笑笑无心的吐槽如同发号施令的信号枪，让

在场的三位不可自己的启动记忆模块，回到那个算不上遥远的朦胧夜晚。

愤怒使她表情凝固，她以恨铁不成钢语气向我抱怨道：「给你机会……你不

敢……每次……都这样……」

她絮絮叨叨地细数往事，好像都与我相关，可倒出的碎片全是我不曾在意的

怕我吃了你不成？」

「还是不要了……」

笑笑再三劝说，见我始终不肯松口，她幽幽丢下一句：「废物。」然后倒满，

道我动了心，却以含沙射影地方式刺激我内心最敏感的部位，让我揪心，让我揪

心，让我如芒在背，心如刀割。

「笑笑，过来帮忙。」

「喝完啊！你留着酒干吗？养鱼呢？」

「半杯就够了。」我平静地回道。「等会还要回家，喝多了我怕出事。」

「怎么，怕醉啊？」她大手一挥说。「醉了就睡这儿，我又不是妖精，你还

面前，摇晃着杯中酒，把视线隐藏在玻璃杯后。

「来，干了！妈，你也一起。」她激动地站起来，甩开若兰想要搀扶的手，

伸直胳膊，把酒杯递到我面前对我高呼道：「敬我们的友谊，敬我最好的朋友！」

待梦醒，打开窗户，眺望远方，便会发现，一切如常。

道理谁都会讲，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实在是过于漫长了……

算了，干脆背上所有顾虑，在长叹一声后，带着这些感情，还有醉意，合上

安慰她的人嘴上附和，心里却在嘲笑。

负了真情，弃了真心，错为过客付真情，到头来，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夜里总不缺心碎的人，但生活还要继续。

我狠狠丢下烟头，把碎至成渣的热枕从马路

上一一拾起，带着一股奇怪的悲

伤，像个败者，在满是伤痕的哀叹中自怨自艾。

的时候夸赞。期间，笑笑因为若兰无意间对我表现得过度关心妒忌地吐槽了几句。

我没理她，她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现在以怎样的心情坐在这里。

其实，我更想回家，或是借着这个机会喝死过去……

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真的只是一个替代品吗？

如果我这的只是一个替代品，一个从寄托对亡人思念的祭品，那最后的一吻

又该如何解释呢？

的真相展示给我。

她为我构建了一个充满爱意的虚假的梦，短暂的甜蜜过后，又用近乎残酷的

方式将其摧毁，留下一刻破碎的心，和一具魂不守舍的尸体。

又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这个夜或许很长，没了香烟辅助，我也很难熬过去。不

过，我大可以在回去的路上购得我需要的干粮。

夏日不只是热浪，尤其是在晚上。阵阵微风袭来，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冰凉。

要憋晕的爱侣，把她放在门外，让她目送我远去。

「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一定……」

无情的铁门斩断视线，相扣的十指被迫分离，心与心的距离逐渐拉长。我茫

着，一个身影几乎是飞似的朝我扑来。我下意识张开怀抱，迎接她无法停止的肉

体。

她用力抱住，我没有拒绝。她又向我索吻，我依旧没有拒绝。电梯门试着合

电梯门缓缓合上，若兰的脸渐渐消失。接着灯光，我发现若兰眼角的泪水越

积越多，这让我的心情变得愈发沉重。

所以，今天，是如此结局的吗？

在不行就搬过去住，记得睡轻点，多留心她的状态，要是还不行就给我打……」

我意识到再说下去我怕是真的回不了家了，干脆止住，迈步踏入电梯。

「回去吧。」

然后摁下拨通。两三秒过去，听到屋中响起悠扬的旋律，她心满意足的挂断电话，

把手机放进我口袋里。

「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路上小心点，记得看红绿灯，实在不行就打车回

变为坚定。

「我的电话号码，你还没有记下呢……」她向我走来，努力直视我的眼睛，

尽可能让自己的表现看上去接近镇定。

以此暴露我的愿望。

「手机……」

「什么？」

什么，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她就沉默地走开了。

算了，先吃饭吧，赶紧吃完赶紧回家，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洗手，入席，若兰把我安排在主坐，她们母女俩一左一右，像个正常的三口

我还在期待着什么，只是若兰胆子太小，被我吓到了。见她迟迟不肯做出抉择，

我长叹一声，决定立刻、马上离开这个伤心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我的小窝，缩

在床上，伴着眼泪舔舐她在我心中留下的创伤。

几乎消融在虚无凝重，让我现在看上去阴沉的有些吓人。

我们倾听着空旷的井道里回荡着的电梯运作时发出的乏味且单调的金属摩擦

出的轰隆震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叹息与低语来打破这折磨到让人发疯的沉

还在闹别扭的我故意赌气似地摆正视线，低声问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吗？」

「啊？」若兰的语气透着小心。「……没，没有……」

一顿饭吃下来，她肯定猜出了我生气的原由。我在期待她的解释，她却迟迟

「不了。」

我一口回绝了她，迈步踏出这不属于我的房子，甚至都没敢多看她一眼。我

怕她再多说一句我就会当场发火，把她附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尽数抖出，更怕我质

我一路胡思乱想。把不省人事的笑笑抱回卧室，放在床上。若兰主动承担起

照顾笑笑的工作。趁她洗涮毛巾，为笑笑擦脸的时候，我脱下这身旧衣，换上了

属于我的衣服，收拾好东西，起身向屋外走去。

笑笑起身的同时，若兰也跟去了，她走到笑笑身边蹲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

着，用温柔的语调安慰她说：「吐吧，吐干净就好了……」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一不留神，它又跑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无名无姓，没有过去，一个卑微到

即便出现在电视里，也不配拥有镜头的路人角色。

谁能告诉我，我那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我现在如此难受，憋屈到

我和若兰发生关系的那个夜晚……

我作为亲历者，同时出现在笑笑和若兰的记忆中。只是，我想不起来我做过

什么，说过什么。

往昔。

「打架……表演……住院……同学聚会……」

她轻轻抬起眼皮，以微妙地速度挪动视线，使其不偏不倚，正对我的视线。

高举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一直……这样……」酒精麻痹了笑笑地舌头，她现在已经两眼发直，站都

站不稳了。「每次……嗝！都是……这样……」

「知道啦。」

若兰也听不下去，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急忙把笑笑支开，不让她继

续刺激我。没人烦我，我只能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以此来排解我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