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声音夹着一丝不耐烦，落到何皎皎身上的目光，很不友善。

来时的路上，凌昭让这人骂了很多次，他问他，是不是真要为一个女人送了命。

北梁大军压境，苏皇后腹背受敌进退两难，他们本可稳在沧州，慢慢等北梁人耗死苏盛延。

苏盛延没有撤兵，凌昭的大部分兵马过不了湘江，大军开拨再快也要十来天才赶得回来。

他干脆带了三百轻骑兵孤身犯险，日夜兼程赶回来，只求能带走何皎皎。

此刻她进了他怀里，凌昭仍旧没有实感，绷着脸不言不语，神情凝重。

身后苏盛延带人与北梁人拼杀，何皎皎脚步不停，寒风耳边嚎啕，吹得她也落了泪。

金鸾殿前的蟠龙柱广场上，一匹黝黑骏马雪下扬蹄，马背上年轻的将军刚负了长弓。

他掠马提枪，银枪雪亮，两侧众骑兵杀了出来，搅得战局越发的乱。

前边过不去了，他们也没有后路，但何皎皎不想坐以待毙。

“捉住她！”

苏皇后离她最近，喊出一声后急跨出数步来拽她。

可她再也不会和凌昭说这种话了。

苏盛延的来历，在京中并非辛秘，开始是一段笑料。

他原是苏家的家仆，据说是因为力气大，因缘巧合下得了苏长宁赏识，跟他从了军。

从小兵做起的，那时齐周跟北梁战事正焦灼，他短短几年内屡立奇功，更是曾千里奔袭，救过苏长宁一条命。

要离开广场时，何皎皎回了头。

传过来的兵戈之声逐渐微弱，苏皇后一行人已被围困进金銮殿。

风雪遮人耳目，何皎皎隐隐看见，堵在门口挡住北梁人的，仅剩一个高大的身影，应是苏盛延。

何皎皎浑身冰冷，甚至半点喜悦都曾未有，只能抱紧了他，遣眷且茫然地唤，“凌昭。”

“滚一边儿去，哪儿来的往哪儿走。”

凌昭却她那一声逗笑了，撵走了那人，低头蹭了蹭何皎皎发顶，笑声低而郑重。

苏盛延护在苏皇后身侧，他的人护卫上前，登时喊杀震天。

人慌马乱中，何皎皎被撞得往后退去，火把昏昏暗光，风雪扑乱额发，她抬头望见北梁军的绒毡帽。

太快了。

凌昭轻骑入敌围，简直疯了。

何皎皎不解其意，埋进凌昭怀里，搂住他的腰。

他两又是一次久别重逢，然情势危急，前路茫茫，哪有互诉衷肠的时间。

他肩甲上血迹干涸，他是硬杀进的重围，此刻又要杀出去。

马蹄声杂乱，凌昭带来的人纷纷从混战里撤了出来，拱卫在他们身侧，一人打马过来，“报，我们刚又折了九人。”

“现拢共剩一百二十一人，进城的路估计都让北梁人堵死了，往哪儿走？”

眨眼间，凌昭寻着空隙纵马到了何皎皎身前。

他未勒停马匹，俯身展臂将她带上马后，不多做停留，一抖缰绳掉头便走。

不然，等北梁主力彻底围住皇城，他们就走不了了。

她还指望着逃出去后，用何皎皎来威胁凌昭，怎肯让她走。

一方却听呼啸一声锐响，一只流矢掠风，越过何皎皎钉在苏皇后脚边。

苏皇后僵了僵，随后眺目一笑，“十三回来了呀。”

从那以后，苏相国收了苏盛延为义子，苏长宁跟他拜了把子。

凌昭小时候不好管，谁都烦他，苏皇后就经常把他丢给苏盛延。

何皎皎还是觉得凌昭跟他长得像。

而苏皇后一步一步，在向高台上的龙椅走去。

何皎皎收回目光，又落到身上的大氅上，这是苏盛延给她的。

她记得，他还给她的猫编过一个小篮子，铁汉柔情，让何皎皎惊讶好久。

他说：“何皎皎，反正我这辈子是要和你死在一起的。”

何皎皎嫌这话晦气，拧了他一把。

她心里却不禁得疲倦地想，也行，就这样吧。

北梁一队先锋，已杀进皇城，将他们挡个正着。

“善祥！”

苏皇后伸手来捉何皎皎，何皎皎下意识往后躲开，她一咬牙，转身朝相反的地方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