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错见主子回来了，一身便衣，也未多询问，沉着面回道：“娘娘，小宝不见了，昨个夜里奴婢还去看了一眼在那龟池里哪。”

“殿里都找了？”

“回娘娘的话，找了，连后院的水井都让人打捞了，还是没找到，这殿门入了夜就关了，总不能遁地了吧。”

凉亭下睡了一夜，主仆二人都受了寒，盛澈头晕目眩的，正尘则是还没到交泰殿，路上就开始喷嚏不停。

两个人刚一前一后蔫了吧唧的踏进殿门，惜错就带着两名奴才面色不虞的从另一处廊下走了过来。

当下惜错还在教训宫人，扭着头没看到盛澈回宫了。

有的人还有抉择的权利，有的人却生来注定了要错过。

她是前者，冯和槿自以为是后者。

她困在围城里徘徊，他连进围城的机会都没有。

冯和槿不知何时并立在盛澈身侧，朝着永安街的西南处远望，眸色深沉。

“娘娘昨日左拥右抱之时在想些什么？”他在心中盘桓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盛澈神色微滞，许久未应声，尔后反问道：“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如何会走在一起？”

正尘此时又回忆道：“当时九爷去了两淮，我怕陛下宠幸别的妃子，就旁敲侧击的问陛下每晚都宿在乾清殿吗，陛下当时却说若我看了这书就不会去问他了。我看了的，就是没看懂。”

盛澈听的眉心蹙起，指腹不自觉的捻着那封皮：“你去歇着吧，我看一看这书。”

“那我去瞧瞧姜汤好了没，九爷喝下再睡回笼觉，免得着凉。”

盛澈搭眼一瞧，《明孝宗传》。

“无趣的史书，没看。”

“陛下嘱咐过务必让九爷将这书看了，也没多少页，九爷还是看看吧。”

小宝可是她娘给她留下的，这祖宗她可得罪不起。

摸着摸着，果然让盛澈够到了那光溜溜的龟壳子，她顺势一扯，乌溜溜的龟就扯出来了。

不过，小宝嘴上还叼着个靛蓝色册子，咬的那叫一个死。

一回殿内，盛澈便弯腰掀起寝榻的床铺：“我错了，该一早去看看你的，我给你赔不是行吗。”

寝榻下窸窸窣窣的动了几动，还是未见小宝爬出来。

“我再给你赔个不是，宫里新开了个小湖，等鱼虾养肥一些我便带你去，湖边种了两棵香樟，你肯定喜欢。”

话落，边提步往内殿走。

正尘让惜错姑姑给他们俩煮些姜茶，也跟着走了。

跟在盛澈身后，正尘小声道：“和槿哥一直跟着我没法子说，枫林晚我去了，觞爷还没回那。”

果真是喝到了大天亮。

在桌上趴的久了些，盛澈转了转僵麻的脖颈，看到矮桌对面的冯和槿拿着剑盘着腿正襟危坐，眼中布上了清晰可见的血丝，显然是在这儿守了一夜。

凭栏听雨是座楼顶凉亭，初晨之时冷的很，正尘正缩在她的脚边撑着脑袋打瞌睡，不时抖抖肩，貌似冻的不轻。

盛澈思忖片刻，问道：“我寝榻下找了吗？”

“寝榻下？”惜错怔道：“奴婢还未曾去过殿内。”

“嗯，不用找了，大抵是躲去我寝榻下了，这几日未去看它，它生气了。”

“整个院子几十双眼睛盯着就没有一个瞧见的？再去找！”

难得见惜错姑姑发怒，盛澈停下了步子。

“发生了何事？”

也不知究竟哪个更可怜些。

盛澈抓着漆木的栏杆，指尖微凉，不知是因一夜宿醉还是脑海中动摇不定的撕扯，头似是炸开了一样的疼。

“回宫吧。”她神色恹恹的说道。

这话刺的冯和槿呼吸一滞，西南处是凌府的方向，他住了好多年的地方。

“至少娘娘是两情相悦，陛下与娘娘两个如此身份的人本不该相遇，既然老天爷已经推了你们一把，娘娘为何不敢迈出那一步哪。或许娘娘并不觉得这是老天垂怜，可有的人生来只是有缘无分，那才是命中注定的天差地别。”

盛澈从一个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少年眼中看到了一片灰败之色，即使初阳照进了他的眼中，却也化不开他心底的冰冷。

“嗯，去吧。”她抚着那靛蓝封皮低声道。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

“赵倾城嘱咐的？何时的事？”她瞧了一眼手里的册子，他何时开始连她看什么书都要插手了。

蓦的，她盯着这本书想起了一些事，这书分明是她从史历馆拿来的，宋夕潮那个抠搜鬼难得大方让她带回来的书。

难道……

“松口，昨日没给你喂食吗，怎么什么都吃！”

她拍了两下壳子，将那本不厚不薄的册子夺了下来。

此时正尘在一旁忽的咦了一声，像是记起来什么：“九爷，这书册你看过了吗？”

榻下又有了动静，可是片刻就消停了。

“小宝是不是卡在了暗阁里了，榻下倒是有些木格子的。”正尘在一旁道。

盛澈只好弯下腰，胳膊伸进榻里去摸索。

盛澈似是料到了：“东吁山高路远的，他一时半刻回不来也属常事，我只是怕他路上遇到歹人……”

“歹人？这天底下有打得过觞爷的人吗！”正尘不等她说完便在身后咯咯笑了。

盛澈也跟着笑了一声：“得对，这歹人大概还没出生。”

盛澈慢吞吞的撑着牡丹软垫站起身，往围栏处走了几步。

凭栏听雨是永安街的最高处，虽说不似宫里的摘星台高耸入云，却也能把这日暮下的清冷尽收眼底。

她甚少见过如此寂寥的永安街，有种繁华落尽的安逸，所有人都知道，过不了几个时辰，它就会重燃喧嚣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