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提议用退伍士卒替换流氓当里长、亭长。

建议很美。

用里长、亭长、三老、乡长之类基层岗位都放上最可靠的兵卒，用来酬谢他们奋勇杀敌的功绩。

能到亩产六十斤就是丰收。

而六户人家共计拥有田产一百八十亩。

年产粟米不会超过一万五千斤。

“里长干的不错，六户人家收缴租税五千斤粟米。难为你了。”

“大，大，大王，万年，大秦，万，万年。”

“寡人再去其他五户人家看看，你陪着。”

远超他对里长的要求。

按照这个水平计算，起码得提升到亭长或三老级别。

做乡长还差点火候。

炕上脏兮兮地堆着一堆不知名的东西，类似被褥。

没有炕桌，没有火盆，没有木柜。

半截缸碴里堆着约有百斤粟米。

一家五口人，两个在边关。

算是标准的老秦人。

老两口身边陪着的是最小的儿子，只有十一岁。

丑夫腿软的厉害，领不了路。

领路的活计还是赵高在干。

这厮天天陪着自家大王，知道大王到底想看什么。

他是大王，想干啥就干啥。

朝廷百官只能跟在后面瞪大了眼睛到处瞎寻摸。

也想探探自家大王的心意：到底要干啥呀？

国师说的很明白，这是跟赵括一样纸上谈兵的游戏，他不能当真。

具体能不能落实下去，他还要亲自查看。

看看现在用的流氓混子能否管好基层。

竹简上的字，难看得像狗爬。

以字态优美而著称于世的秦小篆被人写成这幅德行，赢正平时看到这样的奏章，肯定会把写奏章的人罢免。

或者腰斩。

不但能提升管理效率，还能让庶民多点盼头。

但，事情不能看表面。

也不能凭吹牛皮做决定。

就这样的客观条件，里长还能收上五千斤租税，真是个不得了的事。

而大秦的粮仓，就是跟丑夫一样的无数个小里长催收上来的。

看似不起眼的里长，其实是供养大秦官宦和军队的顶梁柱。

“诺！”

即便深居宫闱，嬴政也知道大秦最好的水田亩产一百斤到一百二十斤的事情。

浇不了水的薄田就更不用提了。

“彩！”

看完竹简里的内容，他笑眯眯地来到被寺人搀扶的里长眼前：“叫丑夫是吧？”

“禀，禀，禀，大，大王，草民，是叫，叫，叫丑夫。”

“这些粟米，就是你家一年的口粮？”

嬴政的心情有点沉重。

盯着半截缸碴半天没说话，狠狠吸了几口酸臭的空气才敢发问。

身上都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单衣在寒风中不断抖动，抖动。

嬴政没有因为吓瘫丑夫而放弃和蔼的笑容，依然亲自上手把老两口扶起来，再让寺人搀扶着一起进了窑洞。

进门一盘大火炕。

直接带着众人来到一家没院墙的人家。

院子里，整整齐齐地跪着一家三口。

“大王，这家户主叫二蛋，家里两个儿子都在函谷关……”

咱大秦的黎民好歹还有条活路，还有自己的田产。

这就很不错了。

总不能让他们真吃饱肚子吧？

然后再做是否替换的决定。

既然摆开架势来走访民间，就得多走多看多问。

不能走马观花。

此刻却蹲在窑门口看得十分开心。

不容易啊！

一个小里长，却能清楚地把租税人口记录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