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我怎么听你们山庄里的护卫说,少庄主跟李神医日久生情,庄主和夫人也对她十分满意,我侄女不过失踪半年,你们家竟然就迫不及待地找起下家了?”
少庄主恍然大悟:“原来舅舅是因此才生气质问我?只因几个随意编排主人家的下人,就认定我秋浩宇是个薄情寡义寡廉鲜耻之人。”
陈尚心想,原来这少庄主名为秋浩宇。
“可那传信的箭上,淬了合欢之毒。”
顾长白闻言:“那我们的确,要留下来了。”
“人我带走了。——望舒。”
前脚才离开的陈尚一行,马上又被秋意山庄请了回去。
只见秋浩宇毕恭毕敬:“还请师伯和几位帮我。”
直到李香君的背影彻底消失,陈尚想,这样也好,无论是望舒,还是现在的李香君,都不是区区秋浩宇能配得上的女子,她们都该拥有自己的人生。
“你是谁?啊——”
马腿被绳索套住,勒马已来不及,李香君紧闭眼睛,感觉身体已经歪下了马背,她害怕极了,也许下一秒就会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谢玄道:“香君姑娘不必如此想法,既然那秋浩宇愿意为你做到这些,想必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可他爱的不该是那个身处泥潭却还怀着希望的李香君吗?李神医又是谁呢?”
“无论李香君,又或是李神医,不都是你吗?秋浩宇爱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一个名字。”
“香君姑娘,你这是……”
李香君淡笑,带着看破一切的潇洒,若说她从前有月宫仙子一样的气质,如今便是空谷兰花,遗世而独立。
“香君命苦,很小就被卖进烟花之地,我与秋少庄主相遇只是偶然,后来才知道彼此身份,纵然他能接受我的过去,可堂堂少庄主如果真的娶了一个妓女,说出去也十分不好听,因此便想了这么一出。为报恩情,李香君以身相许一位侠士,从此这世上没了一个红袖阁的红牌,却多了一位女神医,跟少庄主的身份,倒也勉强相配。”
丫鬟委屈地退到一旁。
少庄主道:“让舅舅见笑,那段日子提起来实在是丢脸。”
燕十三冷笑道:“为未婚妻难过怎么叫丢脸,我第二要问的,就是这位李神医是何方神圣?”
客人们陆续离开,可想而知,今日的事根本瞒不了多久,就会在整个江湖里传开,两位庄主是真正的身败名裂。
秋振南早已被秋浩宇架空,而今日局面本就是秋浩宇一手操纵,他根本不会替秋振南和望昱掩盖真相。
燕十三知晓真相后神思不属,一副打击深重的样子,陈尚没见到他举刀像秋浩宇复仇的场面,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以后你我的儿女就能名正言顺管我们叫爹,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恶心至极。
一个阴暗的念头突然诞生,他要报复这一切,他要让这两个恶心的老男人付出代价。
晚了,已经晚了,他娘的一辈子毁在秋家手里,望舒也毁在他的手里。
秋浩宇很小时就知晓,秋振南的心思从不在母亲身上,许多大户人家不都是这样,家里娶着良妻美妾,外面依旧风流成性。但秋振南不同,他非但不风流,甚至称得上一往情深,可惜不是对他的妻子,而是他那自幼便在一块儿的小师弟——望昱。
父母的反对都没能阻止秋振南和望昱相爱,这段感情许是被所有人不看好,反倒异常坚固,从秋浩宇的母亲嫁入秋意山庄,一直到他娘郁郁而终,老夫人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约束两人频频的私下幽会了。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
“不,你最爱我了呀,振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强压着怒气:“你就这么恨我?”
秋浩宇笑了,反问道:“从今日起,你和望昱庄主的爱情会被天下人传颂,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他的梦想?数不清的人在看着他,还有昱儿,这些下等人平时都围在他身边献殷勤,此时居然敢嘲笑他?凭什么?为什么?
“秋庄主真是老当益壮啊。”
“望昱庄主也不差,一把年纪还有这副好皮肉。”
望昱又怕又恼,被秋振南护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哄着。
众人都被秋浩宇带到了某处厢房外,此时厢房外面不知为何已经聚满了人。
“少庄主来了……”一群人嘀嘀咕咕,目光并不友好,戏谑?嘲笑?看不起?
秋浩宇微笑,人就是这样,最喜欢看高高在上之人低落尘埃的样子,那他今日就满足大家的欲望。
“我不认!”秋浩宇哈哈大笑,阳刚英俊的面容生生扭曲得阴暗无比,“有句话说的有道理,‘上梁不正下梁歪’,秋振南是个混蛋,我也是,我对不起望舒小姐,可我也不会后悔,因为我就是个混蛋王八蛋,我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就像秋振南,就像祖母你。”
“浩宇……”老夫人捂着胸口,一股气梗在她胸口,可笑她竟没脸吐出来。
“我的错,我的错啊。”
30
秋意山庄一直是武林人公认的第一山庄,人们尊敬它,却也乐见它的丑事,这本就是人性的体现。
秋浩宇话已说到这份上,老夫人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
燕十三:“你们二人都不干净,就别再做出这副样子惹人恶心了。”
“舅舅何必说的这么难听,我与香君之间是真爱。”
“男盗女娼,也敢称真爱?”
陈尚在后面瞧着,这位少庄主玉树临风,相貌堂堂,也是少有的风流人物了。他看见陈尚,虽不动声色,眼神却有些飘移,说到底还是过于年轻,修炼得不到家。也让陈尚起了疑心。
燕十三质问道:“未婚妻遭遇不幸,你可感到悲伤?”
“当然悲伤,可令我更悲伤的是我的舅舅如今正拿刀尖反复刺我的伤口,提醒我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若说我本意不是如此,舅舅可还会信?”
燕十三不禁握住刀柄:“我信不信,如今重要吗?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秋浩宇终于叹出一口长气:“我早就知道今日会有一个结果。”
被他抱在怀里的守中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龇出了尖尖的犬牙:“喵!”
陈尚按着他圆滚滚的头,低声呵:“毛球,别闹!”
守中:“……”
顾长白挡到陈尚身前:“前辈逾越了。”占有欲十足。
屋子里功力最强的两人抛却身份之别,竟开始争风吃醋起来,变化太快,众人一时跟不上节奏。
谢玄挑衅道:“你们顾家人也舍得离开药王谷了?”
秋浩宇:“师伯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谢玄道,“我确确实实已不是神教之人,所以你跟天机的师徒关系也不必牵连到我身上。”
“嗯?”秋浩宇没想到谢玄竟是如此油盐不进之人。
顾长白算得上屋内最淡定之人,他见多识广,此时听谢玄自曝,他道:“百年前,域外神教最惊才绝艳的玄机弟子,因擅改功法被逐出神教,令人叹惜。”
“不愧是药王谷的长老,这种陈年往事也知晓。”
顾长白没有问,但他已在心中怀疑那天机老人的用心了,究竟是门怎样的功法,天机老人救了顾清流那一次,当真是巧合吗?
秋浩宇目光淡淡掠过陈尚,又看向薛恺:“不敢,眼下就有一个比在下更厉害的易容高手……”
薛恺笑笑,修长的手在颈侧抹过,令人震惊的事发生了,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就从他面上完整地脱落,这张脸远比‘薛恺’俊美,却是陈尚的噩梦。
“是那采花贼……”陈尚脑中乱了。
李香君已经认出了他,还有薛恺,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实在让人怜惜。
薛恺竟不放过她,继续道:“红袖阁一别,香君姑娘颜色更胜以往了。”
闻言,李香君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婢女想去搀扶,却见美人身子一歪,竟要晕倒过去。
陈尚点点头。
老夫人对外面道:“放他进来,老身也想看看,今日究竟能热闹到什么个地步。”
薛恺俊秀的模样和气质很能让人产生好感,老夫人稍缓脸色,问道:“少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寂静无声。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
“诶,你不能进去,老夫人和贵客正在谈事情。”
那男人趴在地上环顾四周,一双双眼睛盯着他,这满屋子的人,随便拿出一个都能轻松要了他的性命。
他不过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仆从,今日之后,出了这屋子,焉知还有命在?
他痛哭流涕:“小人不知道,求求大侠别再问了。”
几个忠心的丫鬟挡到老夫人前面。
进来的男人身材高挑,面目英俊,说话和举止虽粗鲁,却也透着洒脱,无论谁见了这人第一面都不会产生什么反感的情绪。
因此众人都耐心听他自报家门。
“呃,也许是九、十分。”
“看不清楚也能比较出几分相似?”燕十三讥讽地问。
秋浩宇讥笑道,“可见此人不过满嘴胡话,舅舅难道认为我另有所爱,所以迁怒于我吗?”
“是吗?”面对如此美人,燕十三也不见丝毫犹豫,招手让自己的手下领进一人,这人穿着秋意山庄的杂役服,缩手缩脚的被拽了进来。
燕十三道:“你来认一认,这位神医是不是跟秋少庄主亲亲我我的那位姑娘。”
伏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颤悠悠抬起头,飞速瞥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去,众人只能看见一个干瘦的后脖颈,拼命往衣领里缩。
司马瑛疑惑:“怎么了?”
薛恺嘴角勾起:“你可知这位姑娘是谁?”不待司马瑛猜测,薛恺道:“大名鼎鼎的第一花魁李香君。”
以身相许杜秋池的红牌姑娘转身就成了于少庄主有救命之恩的李神医,当真是有趣。
“这位兄台,此乃家事,不便外扬。”
顾清流向来护着幼弟,更看不惯秋浩宇的语气:“老夫人邀请我父子二人做个见证,尚儿是我的弟弟,莫非没资格做这个见证人吗?”
老夫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浩宇,这位也是药王谷的少侠,不得无礼。”
“老夫人不要激动。”
“祖母……”
燕十三道:“我也不会找不相干之人的麻烦。”他深深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今日的话,我记住了。”
“老夫人还请坐着说吧。”顾清流道。
因为众人劝告,老夫人总算回到座位上,却极力把首座让给了顾长白,陈尚和顾清流都不敢落座,立在顾长白身后。
老夫人道:“老身今日也是舍下这张脸皮,求长老给我们两家说句好话。长老恐怕听说过我们两家这烂摊子事了,发生这种事,谁也不快乐,因此被望月山庄怨恨,我们也都理解,可如今望月山庄不知听了谁的谣言,竟找上门说他们大小姐出事是被我们所害。这,这如何说得通?我们又不能提前知道会发生那种悲剧,说句实话,这事发生谁也怪不得,只怪那采花贼,我对大小姐是十分满意的,若不是大小姐如今不知去向,这个孙媳妇,老身还是认的。”
燕十三丝毫不被对方的话影响:“我是说不过你的,还请那位李神医出来一见。”
秋浩宇道:“这屋子里的人已经够多了,我祖母年岁也大了,不如我们去外面宽敞的地方说话。”
老夫人道:“屋子的确狭小,老身也一起,把庄主和夫人叫上,就让顾长老来做见证,我们两家一起把这件事说明白。”老夫人用拐杖咚咚敲着地面,“我秋意山庄,从不做背信弃义之事,如有违背,天打雷劈,第一个就来轰了我!”
少庄主不慌不满:“她是我手下在外偶遇的一位神医,特意带回来为我治病。”
“那不如请李神医出来见一面吧。”
少庄主的目光从陈尚身上掠过:“神医心气高傲,怎能这样随意呼之即来。”
“我们能帮你什么?若论江湖上的人脉,你秋意山庄应该更厉害。”
“可这不是普通的信。”
“我知道,这是被你害了的望舒姑娘的信。”
然而一个黑口袋迎面兜上来,腰上一紧,她被人提了起来。
“唔——”
李香君离开不过一刻,秋意山庄收到一封信函,淬了毒的箭锋将信纸钉在秋意山庄的大门上。
李香君苦笑:“许是我钻了牛角尖,可我们女人与你们男人到底不一样,我们所在乎的东西也不同,也许你们觉着结果是好的便可,但我们女人心眼天生就小,在某些事情上,注定过不去。我是李香君又怎么了呢?红袖阁的红牌又哪里丢人呢?”
她最后决绝又坚定:“能与我相守之人必然能坦然我曾经的身份。”
这个纤弱的女子留下一个格外洒脱的背影,她的骑术曾是秋浩宇一手教会,她过去常幻想两人共乘一骑该是何等美好的事,如今这马背上只有她一人,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倒轻盈许多。丢弃那些牵绊住她,让她为难的事后,她也许能快活许多。
陈尚问:“那你又为何要离开?”如今万事都已解决,难道不该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香君轻笑:“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因着自己软弱无能,便把苦难都转嫁到女人身上。”
这让陈尚如何回答。
陈尚还有不解:“按你所说,杜秋池是秋浩宇易容后的假身份,秋浩宇不是已经达成目的,取消了他跟望舒小姐的婚约,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易容,然后再弄一场真假采花贼的玄虚,他明明可以直接把李香君带回来。”
“这一点香君可以回答几位。”
陈尚一抬头,李香君竟然背着包袱站在山庄大门处,一身要远行的打扮。
秋浩宇先是买通送亲的队伍,伪装成采花贼放出消息,随后安排人假扮成采花贼,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人手脚不干净,竟见色起意真的欺侮了望舒。不过没关系,秋浩宇安慰自己,谁叫她是望昱的女儿,她活该。
所有伤害过他母亲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然后就是趁老夫人的寿辰,这一日,江湖里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聚集在秋意山庄,喝醉酒的客人是他安排人故意引到那两人私会的厢房,也是他故意造出声势把客人都吸引过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这两人身败名裂。
真相已了,据说老夫人年纪大了,承受不住打击,已经回天无力,虽然还剩着最后一口气,却已经开始吩咐庄里的下人准备后事。
可秋浩宇不能,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娘亲孤独死去后还要看着罪魁祸首无事发生一样,沉醉在那所谓的真爱里,这未免太可笑。
秋振南明明有爱人,还要为了应付俗世规矩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然后终日用自己的冷漠‘杀死’一个无辜的女人。
而后来,秋振南竟然还想让秋浩宇跟望昱的女儿在一起。
是谁在笑?又在笑谁?
老夫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让护卫们把客人都挡在外面,秋浩宇在笑,他在看着秋振南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他想说他没做错,他揭露了这两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他哪里错了呢?
老夫人痛心地看着他:“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逼着振南娶你娘。”
望昱茫然了,他想像过去习武时那样,躲进振南师兄的怀里:“振南,振南,我好怕……”
可是秋振南推开了他。
“振南?”他望着秋振南,目光楚楚。
“哼,你忘性倒大。”
老夫人手下的大丫鬟为自家少爷抱不平:“你这莽汉,我们少庄主半年前痛苦的连饭都吃不下去,一度缠绵病榻,还是近些日子,多亏了李神医的帮助,慢慢走出阴影。”
“多嘴。”少庄主喝道。
“振南,怎么办,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会儿秋浩宇走了进来,“恭喜爹爹,贺喜爹爹,有情人终成眷属。”
秋振南如何猜不出秋浩宇在这事情里所做的手脚。
屋子里要比外面暗许多,窗户紧闭,一室气味还来不及散出去,武林赫赫有名的两个前辈,却赤身裸体缠在一起。
最先发现事情的是一位客人,他喝醉了酒,被婢女带到院中休息,谁想遇到这种惊世骇俗的秘闻。秋振南和望昱睡得像两头死猪,客人本来只想让婢女去找秋意山庄的主人,可那婢女竟大呼小叫,引来无数人围观。
此刻众目之下,就是死猪也要醒过来了。秋振南和望昱缓缓睁眼,前一夜老情人相聚的喜悦很快被事情败露的惊怒所取代,所有人都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你做了什么?”燕十三问。
“……我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揭穿秋振南和望昱的恶心事,现在我们一同前去,正能赶上好戏。”
陈尚暗暗思索,秋振南是秋浩宇的父亲,望昱则是望月山庄现任的庄主,也就是望舒小姐的父亲……接下来他要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些豪门秘辛。
“老身一辈子只错过一件事,可没想到……”
“没想到会让我娘亲痛苦一辈子?还是没想到会对我造成那么大的影响?”秋浩宇摇摇头,“你早该想到了,从你瞒着我娘把她迎进秋意山庄大门那天起,你就该知道她这辈子都会毁在你儿子手里!”
“那是你父亲!”
秋浩宇不见愤怒,反而笑道:“是吗?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缘故吧。”
老夫人突然猛敲拐杖,她如今人老,功夫不见老,内力深厚,地面被她敲得裂出几道缝隙:“浩宇!”
“浩宇一直都很听祖母的话,今日也只能恕浩宇不孝了,”他一脸悲悯,“我母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我身为人子,不能视而不见,有场好戏想要请诸位一观。”
燕十三冷哼:“你只是没想到结得会是你自己的果吧。”
“浩宇……”李香君揪了揪他的衣袖。
秋浩宇把她推到身后,“这事与你无关。”
燕十三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自己这边,“秋少庄主可否为我解惑了?”
“解什么惑?何惑须解?”
自然是他的侄女——望月的大小姐望舒究竟是不是为人陷害。
顾长白不落人后:“前辈风姿曾听父亲说过,如今竟沦落到采花贼了?”
谢玄轻笑:“也比你父子二人情系一人要强……我的尚弟当真魅力无穷,竟把他们顾家人都迷得团团转。”
话题中心的陈尚尴尬地想找块砖缝钻一钻,全屋人的注意力此时都跑到自己身上了。
但很快他就被谢玄打了脸。
陈尚道:“你才是真正的采花贼?”
“尚弟……”谢玄柔情万种地唤着他昵称,“虽然我身份有假,可我对尚弟的心可是比真金还真。”
难得的是事到如今秋浩宇依旧冷静,竟让人不知要称赞他的镇定还是害怕于他的过分镇静。
秋浩宇:“原来是师伯。”
谢玄:“担不起,我已被逐出师门了。”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燕十三,正是我那苦命的大小姐的舅舅。我今日说什么你大概都不会相信,那不如把人找出来,当面对质一下,叫我侄女的前未婚夫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舅舅有何事不能直说,非要跑到我祖母这里来。”几乎是前后脚,少庄主也来了。
“我跟你爹那个油嘴滑舌的人有什么好说,我也说不过他。你也不要叫我舅舅了,我做不成你的舅舅了。整个秋意山庄,我只信老夫人你一人,老夫人也当得上德高望重,今日也请老夫人在此做个见证,让我与少庄主好好对质一番。”
那晚确确实实有两个采花贼了,也必定是一真一假。只是不知道这‘薛恺’,是真品还是赝品?
“吾乃谢玄,我曾用过一个名字叫‘玄机’,天机是我的师弟。”
天机老人是几十年前的老前辈了,活到如今也有一百多岁,谢玄若是他的师兄,年纪必不会比他差太多,可见他青年模样,也不知这人功力有多深厚。
薛恺瞬间出现在她身后,手指在李香君身上虚点几下,李香君虽仍苍白着面色,却维持住了清醒。
“冒犯了,”薛恺道,他看向秋浩宇,“该叫你杜大哥,还是少庄主?这手易容的功夫,在江湖里该是数一数二的了。”
陈尚惊诧:“杜大哥?”
薛恺含笑道:“也许恰巧与今日的事有关。”
“说来看看。”
薛恺于是对身侧站着的神医道:“香君姑娘,又见面了。”
“可我要说的事情也很重要。”
陈尚很快辨认出这声音,“薛兄……”
“是与你一道那人?”顾长白问。
屋子里静悄悄,只能听见男人低低的泣声,老夫人突然开口:“你若实话实说,老身保你今后衣食无忧。”
“祖母……”
老夫人不理会旁人,拄着拐杖到男人面前,“但你若胡说,老身也决不饶你。”
老夫人敲了敲拐杖:“燕大侠,老身知道你心疼侄女,但你也不能随意抹黑我家的小子。”
“抹黑?”他走过去揪起地上的男人,一张英俊脸孔煞气逼人,“你那日是怎么跟我说的?有人指使你给送亲的队伍下迷药,然后任由望舒小姐被人欺侮,心死离去?你回山庄后发现少庄主私下非但不悲伤,甚至搂着陌生女子寻欢作乐?”
“我,我……”男人承受不住燕十三的逼问,竟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燕十三嫌恶地扔开他。
“是不是?”燕十三厉声询问。
那人抖得更厉害:“那天,那天是阴天,其实小人也看得不甚清楚……这位姑娘与那日少庄主搂着的姑娘,确实有七、八分相似。”
“七、八分?”
另一边。
燕十三懒得再等下去,要求与那位‘神医’姑娘当面对质。
李香君一派高冷矜持地走进:“燕大侠如此以势压人,本神医也不是见不得人。”
秋浩宇从来不会反对老夫人的话。
而此时司马瑛和薛恺却见到了不得了的人。他们俩会一起行动也是件奇事,谁让陈尚一早就不在屋子里,他们本来要去寻陈尚,半路倒碰上了熟人。
薛恺拉着司马瑛避在柱子后面,远处长廊下一位姑娘脚步匆匆。
29
于是换了宽敞的前厅,不相干的人都屏退。
陈尚本想在顾长白和顾清流身后浑水摸鱼跟进去,但那少庄主也不知怎的,第一个开始针对他。
她话音落下,外面传来声音。
“老夫人敢认,我们可不敢!”随着这声大喝,门被推开。
“你们,你们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