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觉得还不至要缔结伴侣的地步,”凰梧揉了揉额角,“啁啁是个好孩子,但是性子还有几分天真,我们之间必定会有不少摩擦。若是现在就定了,那日后可就难以收场了。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你要知道,肉身傀儡不是没有损耗的,相反没了生机的肉身在关节处极容易发生磨损,日积月累就会彻底丧失行动的能力。之前没有出现,是因为没有哪个肉身傀儡的控制者活到了让傀儡出现磨损的年纪。可苍泽……”凤桐颓然地说:“我很后悔没有和他在大世界多走走,而是一直和他待在洞府中,直到啁啾破壳后,更是没有时间在外行走。如今不趁着这最后的机会,难道要等到苍泽身体无法动弹后,我再做些补救吗?”黎炎去世后,他为对待黎炎而后悔,而苍泽如今这般,他又为之前没能和苍泽游山玩水轻松度日后悔,难道他这一生就只能活在不停的失去和悔恨中吗?
“虽然啁啾和我抱怨,说苍泽最近对他们的态度比之前冷淡,但那是因为他们长大了,不在需要苍泽像以前那样周密的照顾了,他还是放不下他们的,”凤桐苦笑了下,“总不能让苍泽在外面还心里惦记着事吧。”
凤桐为此则有些头痛,毕竟之前啾啾那件事才过去不到千年,这样是不是显得他们的标准太过不一?他忍不住在教导啁啁如何接替凤君之职时,和在旁的苍泽诉说一二。
“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啾啾也找一个幼崽,从小培养了。”苍泽半躺在软塌上凉凉地说。
也这个字让一旁给凤桐打下手的啁啁忍不住红了脸,小声嘟囔了句。“爹爹怎的这样说我。”
片刻后凤桐手上拎着两只还带着绒羽的肥啾过来了,把手上的肥啾扔到一旁,期期艾艾地凑到苍泽身边,“被气着了?我训过他们了,以后不许再拿这种事烦你。”重新缔结伴侣契约后,苍泽的喜怒哀乐皆能被他感知,这还是凤桐在苍泽如今的状态下第一次感知到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只消动动脑子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无事,”苍泽转过身,把凤桐往怀里搂了搂,金红色的长发从蒙眼的美人肩上散落而下,璀璨如日光,“异种的幼崽成长都很慢,这点我是知道的。”
“我只是,或许是年纪大了,总是想起往事,想起我和你入世那几次。”苍泽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之前就盖好印玺的白纸,“就弄了个印盖在上面,你随便写什么都可以。”
“所以,爹爹你让他们对着阵图去埋星辰吗?”啁啁想到自家弟弟带着爹爹分给他的星辰和一副残缺的阵法图上路时的样子,就忍不住替他掬一捧泪。
“若果他们能把阵图补充完整,就不用埋了,直接回来就成。”如果不是两只幼崽血统纯正,苍泽就真的要怀疑是不是混血导致了啁啾如此迟钝。他握拳在掌心一拍,“我刚才和你说的,不要说给你父亲听。”
“……所以,爹爹你其实真的是故意吓我的吧。”啁啁委屈巴巴。
二十年后,凰梧大婚,所属禽类皆至,与之交好的神只也纷纷送来贺礼。
苍泽看着啾啾小鸟依人靠着凰梧,转头对凤桐说:“如今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可若是啾啾遇人不淑,我怕是真的死了,也会气的从幽冥世界爬回来。”
“且放心吧,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凤桐安慰地拍了拍苍泽的肩膀。
“爹爹,死亡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苍泽半倚在软榻上,看着啁啁在灶台边有条不紊的忙碌的身影,身形略有增高的少年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不好说,我这次死得很慢,可以说油尽灯枯,耗尽生机的死去是很痛苦的。可以前有千万次的痛苦,不亚于这次。”
他说着,就在手腕上和脖子上比划了下。“猎人捕捉到皮子太小的幼崽,就用小刀在四肢和脖颈上划出口,在把肚皮划破了,两只手分开一撕,那皮子就剥下来了。野兽的肉又腥又酸,难吃极了,就往外一扔喂了猎狗,扯几下就被撕碎了。还有时候,为了方便先用热水把幼崽烫死,这算是痛快的了。”
“而且……比起离开很久才回来的我,啁啁更适合凤君。我对火精没有过多的感情,在处理一些事上,不如啁啁有耐心,甚至时常觉得他们是没事找事。”这些日子来凤桐都是面上不显,实则愈发焦躁,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他是真的很适合做一个泥塑木胎、高高在上的神只,而非照料族中事务面面俱到的凤君。
“给我一段时间,”凰梧冷静道:“我要看看是否真的如你说的那般。”
凰梧想象中的争吵并未出现,反而随着啁啁逐步接替凤桐,性格变得更加沉稳成熟,愈发的可靠起来,只有偶尔和苍泽撒娇时才能从容貌愈发艳丽的青年身上看出那个娇憨的少年的影子了。
“……”凤桐苍泽双双沉默。
凤桐这才恍然发现,似乎……好像……真的是这样。“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有感情,被追着缠几下很容易就心软了,知根知底自是放心的。”凤桐说着说着,就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打凤桐知道啁啁和凰梧定情后,他就催了几次让两人尽快举行仪式,毕竟如今不比之前,他和黎炎算是私事,而且又有和亲族争执出走的缘故,没有太过宣扬,到底是一族族长结为伴侣,不说广发请帖,怎么也要把下属和亲近的友族邀来。
凤桐把纸抖开看了看,笑着弯下腰,用鼻尖蹭了蹭苍泽的脸颊。“那我写……愿陛下生生世世与我好。”
本来以为要被双亲暴揍一顿的啁啾兄弟,此刻感觉……并不是特别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父亲们刺激了,啁啁在此之后不到百年,甚至可以说是神力刚刚成熟,勉强可以迈入成年的门槛时,就和凰梧眉来眼去了。
次月,苍泽看着四只均没有到甲等的成绩,摸了摸自己毫无波澜的胸口,默然无语。这要是给凤桐看见了,怕是真的要当场送两只小的重生去了。补习了两个月,第一个月啁啁稍有进步,结果第二个月全部打回原形。
“爹爹,这次要不你给我们签了吧,不然让父亲知道又该说我们了。”啁啾绕着苍泽可怜巴巴地说。
苍泽翻看了下试卷,才看了两眼就觉得不能再看了,总有比喻说死人能被气活,他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他绷着脸反手从袖中掏出白玉玺,沾了印泥,在四个红色大字的旁边各盖了一下,而后脱力地往后躺了躺,椅背顺势放倒,他半躺着挥挥手把四只幼崽轰走。
次日,啁啁就收到了双亲出远门留下的纸条。
“就怕遇上满心愤恨的,或许是家畜被野兽吃了,报复幼崽的,要么拎着尾巴往地上摔,要么用一根木棍冲着头就下来了。”
啁啁听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搓着胳膊说:“爹爹,你是不是故意趁着弟弟不再讲故事吓我?”
苍泽嗤笑,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我是没想到,被凤桐那么补课后,啾啾和那两只小的居然还没有到甲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