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端着托盘送到吴墨山身前,吴墨山一看眼睛都直了,二十锭银子,目测少说也有百八十两,吴墨山放在裤子边的手指动了动,摇摇头:“我受之有愧,诸位猎户兄弟在山里守着那大虫不下山祸害无辜百姓已经是劳苦功高,我不敢独食,那我……就代大人把这些赏赐分给诸位兄弟吧,来——”
说着,吴墨山结过托盘举起来对着身后的一群猎户。
“哈哈哈好啊……真是一位义士!”
“涂大哥,为何刚刚那条街那么多的哥儿啊?”而且都浓妆艳抹的,似乎品质也比平时看到的那些要好看很多。
“哈哈,刚才那是花柳街,看老弟你是正经人,自然是不知。”
吴墨山觉得心情很好,看来古代也不是很封建啊,人家明明很开放啊。
吴墨山一听绝对不行,假惺惺的歉意道:“你我都是老百姓,我还是清河县城过来的外乡人,实在担当不起如此厚礼,那个啥……我自己走就成。”
“小老弟太客气了!你才让俺见识了什么叫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纪就能重拳打死老虎,您呐就甭客气了。”
“不行不行……”吴墨山心虚的要命,也不知道谁传的,那老虎明明是他‘砸’死的。
几乎和县衙一般大的地界儿,漆黑正门两座玄武镇宅,匾额楷书徽金墨提写‘兰府’二字,两侧是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二十丈里都是兰家的宅院,青瓦白墙,能见其中檐牙高啄,廊腰缦回,四进四出,大前院参天松柏树冠越墙而盖,阴凉壮阔。
吴墨山近前作揖:“几位兄台有礼,吴家二郎特来摆放外公外额姆。”
管家笑容甚是热情:“表少爷啊!老爷和老正君等候您多时了,一听您打了虎,立下奇功,便差了府里的八抬大轿去接您?您怎么自个儿雇了马车而来?罪过罪过,快快,少爷快请进。”
“嗯,咳咳……行。”
也不知道当地物价是啥,吴墨山闭目养神懒得计较。
车夫赶车的技术很不错,吴墨山一路没太受颠当之苦,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不得不说,他的额姆还是很细致的,袖口里的袋子很牢固,银票和钱袋都能装进去。
花了五十个铜板在街道边买了些点心作为见面礼,拎着东西吴墨山打了一辆古代“滴车”——马车。
“公子爷,您去哪里啊?”
吴墨山一脸煞白的捂着肋:“别、别晃荡……”
这藤椅担架要是再晃一会儿恐怕没到县衙,他小魂儿也就飘了。
涂猎头发现了,忙张罗着:“二胖子,干啥呢?!稳一点,好汉有伤在身!”
太瘦了,吴墨山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个et,肋骨隔着衣裳都能摸得着,比起没穿越时候,五官虽然好看点,可瘦的像个竹竿,还是小白脸儿。
唉,能活着就不错了。
吴墨山想起爸妈,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失踪了/死了,他爸妈一定很伤心。
吴墨山有些想笑,看着心宽体胖,眉宇端正的高胖猎头儿:“涂大哥,您和小弟一样都是实在人儿啊?说实话,小弟真是不应当受的,大哥您受着吧,小弟这三日还要叨扰您。”
涂阿蒙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自个儿留一锭,给你三锭!”
“大哥两个,小弟两个!”吴墨山笑着说。
涂猎户热情似火,鳏夫一个,家里的嫡君五年前死了,无儿无女的收养了个痴婴:“来,阿凤啊,和叔叔问好。”
“嘿~爷爷吃瓜瓜~”年约五六岁的男孩儿流着口水,傻乎乎的笑。
吴墨山摸了摸他的头,给了男孩一颗粽子糖:“吃吧。”
“多谢大人提拔,小可虽然粗鄙但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大人一番看重!”吴墨山单膝跪地,心里一块巨石落第。
钟道廉大笑:“哈哈哈哈快快请进吴二郎,那本官就给你三日修整,去拜访过你外祖便来县衙赴任吧!”
“多谢大人!”吴墨山再拜。
县令频频点头,抚摸胡须道:“英雄真乃人杰!不知小兄弟是何处人士?”
“小可吴墨山,家中排行第二,本家就在临近的清河县城,来此地是拜访外祖。”
县令点头,上下打量吴墨山,心道此人非同一般,又有杀虎的本事,收能人为己用的品质,着实是良才璞玉:“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来我县衙当一名捕头?县衙里的张捕头告老还乡,此职甚要空缺多日,你立下奇功,本官保你当任,虽然俸禄不高,却也衣食无忧,缉拿要犯破案有谋,本官也会上报朝廷重重奖赏,不知小英雄意下如何?”
猎户们依照吴墨山所言,果然找到了老虎的尸体,口鼻眼耳被砸的变形出血,庞大的黄斑猛兽尸身凉透了。
“头儿!那、那小子了不得啊!分明是受了重物重击导致的致命伤!那小子真是个天纵英豪啊……”李猎户和几个小徒弟蹲下身查探,惊讶的道。
涂猎头儿目灯如火,大喜:“快快,把大虫搬回去,你们几个快先去照顾着那好汉!”
“英雄多谢啊,多谢大人!!”
“来来拿啊……”
拿银子自然是快的,吴墨山苦兮兮的强撑着笑,把空荡荡的托盘还给衙役。
虽然乱花渐欲迷人眼,可吴墨山觉得都不如昨夜在林子里遇到的潘美人好看,庸脂俗粉如何能与圣洁妖娆的荷花相提并论呢?
半盏茶的功夫后,吴墨山到了景阳冈县城的县衙,白墙红瓦,群蚁排衙,三班六房的蓝衣红帽衙役们各个满堆着笑站在大门口迎接,而大门中央笔直站立着一位穿着绿色白鹤补服头戴乌纱帽的县太爷,此人四十岁左右,国字脸细白,胡子又长又黑,目光硕硕,精光毕露,左眼上一块很骇人的紫黑大块胎记。
县令拱手上前,笑道:“打虎英雄,实至名归!小英雄,你为我县城除了一大害,本官要重重的嘉奖你!来人啊——”
在吴墨山的坚持下,几个抬藤椅的总算把人放下,吴墨山得以慢腾腾的挪动着走,实际上他已经饿得快走不动道了。
“哥儿们快瞧瞧呀,那就是打死老虎的美郎君儿~快扔花儿~”路边的店铺以及阁楼上的年轻哥儿们灿烂娇羞的笑容洋溢在脸上,一个个穿红着绿,花枝招展,甩着着漂亮的帕子执着花朵朝吴墨山砸去。
“呸呸呸……咳咳咳……”浓重的脂粉味呛得吴墨山直咳嗽,脑袋正中大红花儿。
“好嘞,大哥!”
吴墨山虚弱的冲胖乎乎的长着鸡蛋光溜脑袋的猎户头子道谢:“多谢大哥。”
“嘿嘿客气了,还有个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
吴墨山面无表情,嘴角带了些嘲讽,他三弟也不是没来过,三次被拒之门外,他倒是好福气。
“公子爷,要不要小的在这里等候?”车夫搓了搓手借了钱,心里美滋滋的,心道他接了个好活儿,近来时局不稳,百姓钱少,回去折腾一天坐车的人也就能赚二十个铜板,直接接这位爷省的折腾。
“那你就等半个时辰吧,我没出来你就走吧,不能耽误老哥您赚钱。”吴墨山嘴上应付着马夫,眉宇却皱着看着眼前的高门大户。
门前站着几个暗红缎服的佣人,为首的带着帽子。
“箭花双桥巷子北、兰府。”吴墨山整理了一下衣袍下摆,弯腰的时候肋骨还有点痛。
原谅他这个穷光蛋奢侈一次,他外祖家走路过去得半个时辰。
“十个铜板,您看可行?”
心情有些低落。
虽然现代的亲爹妈无缘孝敬了,古代的阿玛和额姆还是要孝顺的,吴墨山拿了一锭银子装进了破钱袋里出门了。
五两银子是五千多个铜板,吴墨山换了三串钱,一串一百个。剩下的四两七串多钱银子存成了银票收进了袖中暗袋里。
“啪——成!老弟你这个兄弟我涂阿蒙认了,等你从你外祖家回来咱们哥儿俩好好喝一盅儿!”
“成!”吴墨山心里舒坦,竟然能误打误撞的杀了老虎,还能结交品质绝佳的友人。
当天中午,吴墨山在涂阿蒙家里休息了两个时辰,从包袱里翻找出唯一一件天青细布带有墨竹绣纹的长袍,登上灰靴子,头发洗净半干的时候编成发辫系上坠着秋香小石的发绳。吴墨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倒也算得上翩翩少年郎?就是……骨子里的穷酸别扭改不了。
涂猎户撵了孩子:“去院子玩儿吧,老弟,你就当住在自己家里一样,没啥可避讳的,你住在那客栈里一天就好好几十个铜板,太不划算。”
吴墨山一笑:“多谢涂大哥了。”
“呵呵没啥没啥,不要像个读书人一样酸气儿,出门在外咱们江湖子弟都是朋友!对了,兄弟——”涂阿蒙从怀里掏出四锭银子,塞进了吴墨山手里:“你这个呆娃儿,咋能到手的钱财胡乱给别人分呢?那起子懒货啥时候好好守过山?都是我和老李守在出口,快,你自己个儿多少留几个,一锭五两银子够大半年吃喝了。”
太好了,他现在正缺钱呢,以前看民俗,捕快一月两吊钱,他这个捕头怎么也得有五吊钱啊,不用低三下四的去求外祖父接济他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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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吴墨山接受了涂猎户的安排住进了他们家。
吴墨山张了张嘴:“大人……”
只有他知道他自己几斤几两,但是看着围绕着他的百姓和猎户们投过来赞许和支持的眼神,他心知这是绝佳的好机会,所谓赶鸭子上架,赶的就是他这种“穷鸭子”。
想当初他堂哥找工作的时候也是各种吹嘘,现在不也靠着‘赶鸭子’硬是支撑下来,再不济,他不干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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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九里拂面,景阳县城的男子哥儿老幼们夹道欢迎打虎好汉进城。
唢呐、锣鼓吹打出活泼喜气的小调,几个高胖猎户举着藤椅抬起吴墨山欢呼雀跃:“打虎好汉吴墨山来了啊!呦吼!让开让开,吴好汉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