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越站在玻璃门前朝里张望,他突然看了一抹熟悉的背影。
代彧就站在那玻璃门里,身上穿着黑色的西装,才三天不见,整个人又瘦了一些,看起来似是纸片一般单薄,好在脸上还有精气神。
“彧哥……”
林舟越有些着急;“可是我是他表弟,这也不行么?”
“不行的先生,除非你给他打电话,叫他下来接你。”
打电话?怎么可能。
林舟越立刻道;“对,他平常这个点都下班了,我是来接他回家的,我是他表弟。”
那个年轻一点的保安冥想了一会儿,便说;“可是他这周一来上班就没有回过家,他说研究室比较忙,所以把日用品拿来单位了,大概住在员工宿舍。”
林舟越心里咯噔一声。
可是代彧已经走进了公司的大厅,刷卡进了那道玻璃门内。
代彧从前根本不会说出这种话,他一直都那么高高在上,坚不可摧。
林舟越进入到他的生命里,他就变得软弱了,软弱得不堪一击。
“我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我曾经跟你说过,如果你骗我的话,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男人愤恨地闭眼;“你放开我,别逼我更讨厌你。”
代彧肩膀微颤,他根本不想听下去;“你说的都是真心的?”
“是真的,你信我。”
林舟越那双眼睛没有惹上半点的尘土,就像是他们两个第一次相见的那个雨夜一样,那双端凤眼清澈明亮得像是星星。
如果代彧曾经还对他看到的一切有期待,或者自欺欺人地说,那些照片万一只是借位呢?如果他是被有心之人陷害呢?
这下,没有任何的“万一”了。
代彧拉开车门就要走,被林舟越一把拉住胳膊。
“可是什么?可是你喜欢的人是我?却能毫不在乎地跟别人上床是么?”代彧牙齿发酸,一字一句似是从喉咙眼里逼出来的;“我再问你,你跟辛铎上过床么?”
林舟越嘴巴张合了一下,囫囵道;“这是个误会,那天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上过了了?”
心脏痛得像是有小针扎在上面,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林舟越,我给你机会……你跟她上过床么?”
林舟越禁声了。
他知道肖言是个危险的杀人魔头,决不能让他知道代彧是人鱼。像代彧这种既没有势力,家庭又普通的人鱼最容易沦为人鱼猎人手下的饵食。
三天后,林舟越开着他的宾利到了xx制药公司的大门口。他在招待室的沙发上看着股市,他从学校退学后便由蒋文倩指派的老师安排学习股票,一刻都没闲着。
直到下午六点半,代彧的身影却迟迟没有跨出那扇刷卡验证的玻璃门。
代彧根本不想看他的那张脸。
他已经哭过很多次了。
那天茶室发生的事情让他根本吃不下去饭,他回家后跑去浴室里吐了很久。他一想起林舟越跟那个女人接吻的照片,就让他浑身颤抖,控制不住地把照片撕个粉碎。
男人强扭了一下胳膊,将他的手扒掉了。
林舟越的手就停在半空中,搓了搓指尖。
“彧哥,你听我说……我跟任晶晶,就是昌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我们没有真感情,是我母亲的意思。她想让我们两家集团联姻,所以给我定下了这门婚事,可是我不爱她。”
“你给我十分钟,我、我给你解释清楚。”
林舟越根本不顾代彧的反抗,他直接拉着代彧的胳膊就把人揪上了车。
车门“啪——”地一声被林舟越甩上了,大门口的两个保安不明所以,追出来看。
“彧哥,彧哥你听我说……我错了,你……你听我好好解释行么?”
代彧只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身形笔直如松;“林少,你这样下去,你和我面子上都不好看。”
林舟越不管不顾,他才不要什么面子,他只要人。
林舟越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
代彧清冷的目光瞅着他揪着自己衣服的手,嘴巴吐出两个字;“放、开。”
林舟越尴尬地收手。
第二天林舟越曾经上门找过代彧,可是他站在门前敲半天,都无人回应。
他想着大概那人是躲着自己,跑去公司了。
肖言被蒋文倩安排走了,并没有跟着他。林舟越甩掉了这个大麻烦。
代彧刚从电梯里下来,也瞥见了他。
他双目笔直,就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留给林舟越。男人刷卡打开玻璃门,似是陌生人一样擦着林舟越的肩头走了过去。
“彧哥——”
代彧那人心如明镜,眼睛里更是容不下沙子。
他自从那天在茶室回去后就把林舟越的手机号拉黑了,微信也拉黑了。只是林舟越还剩下一些东西放在代彧家,林舟越拿不走,他本来想借这个理由再跟代彧解释的。
“我——”
“还是听人事部那边说的,突然说要腾出来一个床铺给研究员。”那小保安议论道。
林舟越凑上去问;“那员工宿舍在哪?你能带我去么?”
俩保安也愣了,礼貌地回绝;“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内部员工宿舍,不允许外人入内的。除非您有员工卡。”
林舟越有些着急,不禁跑去问保安,代彧是不是来上班了。
保安斜瞥他一眼;“你谁啊?”
另一个保安见他有点眼熟;“哦,你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代彧?”
林舟越木木地松开手。
代彧一秒都没有停留,给了他一个挺拔的背影。
“彧哥,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能走,你不能离开我,不然会有危险……”林舟越呆了几秒,立刻下车追了上去。
代彧跟他对视,林舟越却被他的眼神烫得闪烁。
“林舟越……你玩我就那么有意思么?”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人的呼吸声。
那少年力大如牛,禁锢着代彧的手腕如同上了一把铁镣铐。
“你干什么?!”
“代彧,我说过了,我对你是真心的。”
“……”
代彧盯着他的脸,双目要将他刺穿。
“林少,你真的随便到让我刮目相看。”
长久的沉默就是默认。
代彧的脸冷得毫无血色,过了一两秒,他冷笑了一声;“我懂了。”
“可是——”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看着他们两个曾经一起去园艺超市买的花盆,不自觉地就开始掉眼泪。
一滴一滴地洇在泥土里,打湿了花朵的叶片。
他没有勇气再面对林舟越,更何况,他最讨厌这种欺瞒。
代彧干咳过后嗓子里火辣辣的烧着疼,他头发也散乱了一些,碎发贴着额头,睫毛轻颤着,眼下泛出一些微红。
“我不想、不想听你说这个……”
林舟越问;“彧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知道我之前做了一些错事,可是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有爱过一个人,你是我的第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我发誓。”
代彧强忍着生理不适,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忍不住干呕。他自从怀孕之后对刺激性的气味十分敏感,对于这种汽车内的香薰更是不胜其扰。
男人咳了两下,立刻用手捂住了口鼻。
林舟越心疼地拍着代彧的肩头。
“你听我说……我跟任晶晶有婚约,可是我跟她没有感情的。”
代彧耳朵动了动。
制药公司正直下班时间,玻璃大门前的大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他们两个站在这儿就如同在风口浪尖上,更何况还拉拉扯扯。
代彧理了理衣服,便朝两个保安说;“我不认识他,最好别放进来。”
两个保安一听,立刻毕恭毕敬道;“是。”随即转头对林舟越说;“先生,刚刚您已经在招待室待了很久了,早点走吧。”
林舟越心脏狂跳,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觉,就觉得自己的手松开了代彧,那人便立刻成了他再也抓不到的一抹冷雾,就要消散了。
他曾经问过肖言,那包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肖言眉眼一凛,回避了他的问题。第二个问题就是,他到底杀过多少人鱼?
肖言便露出了一个渗人的邪笑,伸出三根指头。
林舟越懂了,便没继续往后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