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卿夜听到有人拿他比较并不恼怒,世界上如他一般天生的练武奇才寥寥无几,而十六七就能有如此表现,和少林最看重的弟子比试相当,白玉书已经十分优秀了,他对于这样的小辈也抱着欣赏的态度。
“我哪里敢和盟主相提并论,盟主当年的“醉梦生死”才是惊艳绝伦,我想百年内,不会再有百里盟主这样的剑客了。”没想到第一个反驳的却是白玉书,他淡淡的横了一眼诌媚的人,用一种几乎是敬仰的语气说道,原来他竟然百里卿夜的崇拜者之一。
“你已经表现的很好,于剑一途颇有天姿,日后勤加努力,成就必不下于我。”百里卿夜露出一丝微笑,鼓励道。
见识了千奇百怪的招式,百里封疆自己也有些感悟,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琢磨着白天几个出彩的招式,心里想着如何应对化解,越想越激动,手脚也比划起来,索性又到屋外练了一会儿,等到比划完毕,他意犹未尽的爬上大树,没想到却看到那白玉公子又徘徊在木栅外,像个怨女似的,扭扭捏捏,没有半分白日的英气。
百里封疆心里警铃大作,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木栅挨得最近就是他们母子,无论是白玉公子冲进来损了他母亲的名誉也好,还是从这里偷进了内院,他都少不了被父亲责备。好在那白玉公子晃了半天,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花园,百里封疆这才松了口气,白天他可是见过这位的身手,确实不愧江湖新秀的称号,剑法飘逸,并不是他所能抵挡的。
百里封疆心里觉得这位白玉公子不对劲儿,却又没有证据,他也不敢去百里卿夜那里空口指责一个年少有为的剑客,毕竟他也不过是百里家一个不受宠的庶子,能分得男人的一丝关爱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百里封疆眼前一亮,这少年背着一把长剑,容貌精致,气质清雅,在一众武林人士中可以说是风姿最为出众的了,而且这些年因为百里卿夜喜白服,江湖中若是没有点名气,或者对自己相貌没有自信的话是万不敢穿白衣的,如今这少年穿着白衣,显然也是极为清高自傲的人物。
回忆着小梅打探的情报,这一届新秀里有两三位实力出众的,其中一个是少林子弟,擅拳法,而一个是江湖侠客,门派不详,最后一个则是玉剑门的弟子,白玉书,擅剑法,百里封疆瞧着少年顾盼神飞,矜贵自持,应当不是什么江湖侠客,大约就是那位在江湖上已有白玉公子美名的白玉书了。
这白玉书和其他武林人士不同,他到了花园中看见木栅并未立刻止步,而是走上前,向木栅里眺望起来,然而除了花园中的树丛,小院半截白墙,和依稀可见的湖水,他什么也没瞧见。百里封疆藏在老树茂密的枝叶中,这白玉书果然没有发现他,但是他的举动却引起了百里封疆的疑惑,一个普普通通的侠客,就算是江湖新秀,又怎么敢窥伺百里卿夜的后院呢?他那样又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呢?
自从百里封疆窥得百里卿夜的喜好后,再没有犯过百里卿夜的忌讳,此后两年虽然谈不上多么亲近,但父子间多少还是有了些不同。林姨娘似乎也被赵姬的死吓破了胆,病了一场,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然而江湖却不是什么平静的地方,百里卿夜身为天下第一高手,自然少不了事情,去年的时候,江湖中所谓的武林盟几个长老选来选去,就把百里卿夜选为了这一任的武林盟主,百里卿夜也没有推辞,他本是少年成名,十几岁就能诛杀恶人榜上有名的恶贼,二十四岁就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若不是武林盟主十二年一轮换,百里卿夜那时太过年轻,上一任武林盟主就该是他了。
加上这一任武林盟主平平无奇,没有特别的建树,百里卿夜的就任几乎是众望所归的。身为盟主除了处理江湖中一些大事外,更要负责举办三年一届的武林盟会,让各门各派的新秀弟子展露头面,并且商议一些重要事宜。百里卿夜十六岁参加武林盟会时便以一招“醉梦生死”夺了第一。
“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碧瓦飞甍下,秋草期期处,三个男孩快活的打着秋千,欢声笑语荡漾在小小的院落中。
“轮到你了,清和。”百里封疆从还未完全停住的秋千上跳了下来,将胆小的文清和拉了上来。
“那你,你可不要太用力了,我怕。”文清和虽然只小百里封疆两岁,但是幼儿间的体格两岁就是一个跨越,他害怕也是自然,不过黑黝黝的眼中藏也藏不住对于荡秋千的向往。
“是,玉书一定不负盟主期望!”白玉书立刻精神抖擞的应道,全身洋溢着被夸赞了的喜气,他着迷的看着百里卿夜唇角那一丝丝的笑意,心里想着这个笑容是给他的,便愈发的甜蜜和沉醉了。
接下来的两天,百里封疆索性也不看别人的比斗了,就盯着这位白玉公子的行踪,果然连着第二天晚上这位白玉公子又到木栅边游荡了一阵子,还看着后院长吁短叹了几声。
到了第三天,白玉公子和那位少林弟子实力相当,足足比拼了有半个时辰,才以微弱的优势赢得了第一名的成绩,这还少不了佛家慈悲不伤人性命带来的影响。百里封疆没有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喝彩,他觉得以白玉书这种水平,等他十六七岁,也该是差不多的,并不是什么天纵奇才。
旁人却和百里封疆不一样,作为武林盟会的第一,后来大多成了各派掌门,或者独步天下的大侠,所以这玉剑门的白玉公子也是他们要提前拉拢的对象,于是有人赞道:“不愧是白玉公子,连番比试下来,依然气定神闲,颇有当年盟主夺魁的风采。”
怀抱着这个疑问,百里封疆对于白玉书刚刚升起的一星半点儿好感消失殆尽,他又看了一会儿,见白玉书低着头离去,便感觉有些无聊,也翻下树去用午膳了。
第二天就是武林盟会,在前院举行,空旷的场地上已经矗立了一座比武台,接下来的三天内,就是热闹非凡的比武了,百里卿夜和其他几位武林盟会的长老坐在评委席上,看了几场比斗后就离场休息去了。这三天的比斗中,第一天是百人大比,每人两场,两场皆赢,或者一赢一平都可以进入第二天,第二天则是从胜者中选拔十人,第三天则是十人两两对决,直到分出前三甲为止。也只有最后一天的比斗,百里卿夜等人会全程观看,并且给予新秀们兵器功法的奖励。
这比赛并不限制人观看,所以有些侠士虽然不能参赛,仍然来凑个热闹,还有些掌门庄主之流会携带几位家眷来观赛,百里封疆混在人群里并不显突兀,后院的女眷并不能出来,但是百里言到百里越都过来了,除了百里封疆,他们的衣服上都绣着百里家的家徽,见到的人自然都要对这几位小少爷恭敬些,甚至有些人对着年龄最长的百里言还要谄媚巴结一番。百里封疆看着他大哥被缠着却不得不耐下性子的样子,还有百里英眉间对于丐帮子弟碰了他袖子的一丝郁气,本来有些不被重视的伤感也消失了,他像条鱼儿一样钻来钻去,看足了少年侠客们的比拼,终于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于是就在百里封疆九岁这一年的春夏之交,百里山庄再一次热闹起来,因为慕名而来的客人太多,百里卿夜便特辟了一条道路,可以从正门直接到达百里封疆所在的别院群落,里面除了百里封疆母子,并无别的百里家眷,宾客们都是武林正道,见离湖最近的小院外树了木栅,隔绝了通路,也就知趣的不去靠近。
百里封疆当然也不需要上学了,崔先生并不反对他在这场盛会中见见世面,而文清和,左星河两人也跟着一道离开回去探望家人了。
百里封疆闲得无聊,有时便爬到院里老树的枝头上,看那些往来的宾客,索性这武林盟会开始前的两三天,山庄里人人忙碌,也没人注意得到他,光是那些奇装异服,各式武器,就让百里封疆开了眼界,直到武林盟会的前一天,一个白衣公子翩翩走进了花园之中。
“那是自然。”左星河说道,他虽然还是高冷的模样,但是眼中渐渐也有了两位同学的身影,虽然很少说话,却不着痕迹的照顾着两位弟弟。
百里封疆笑了起来,他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窗口,白衣的剑客一贯冰冷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隐隐的笑意。今天是百里卿夜来看望他们母子的日子,也是赵姬死后的第二个月,百里封疆的秋千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看着一会儿惊叫一会儿欢笑的文清和,百里封疆收回了心思,他似乎终于琢磨到了些百里卿夜的心思,这个看似规矩严肃到极致的男人也并不是块真正的冰山,他需要端庄的妻子,心里却喜欢妖娆艳丽的女子,他需要规矩的儿女,却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将一声轻叹散落在秋千架中,既然百里卿夜喜欢这样的儿子,那么他就是这样的儿女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