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石眼皮子跳了跳,不想跟他没有意义的斗嘴。
“那这就得问乾哥了。”吴彼撩了把头发,“事儿没成之前,我可没胆子胡说。”
齐石满腹疑惑,最终还是忍下没有再问,车子开到了终点,他小心翼翼地把着方向盘,在那羊肠小道中挪动,生怕被路边随意摆放的自行车刮到。这是个还没拆迁的破落城中村,街道上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几个穿着风骚的妓女在巷口昏暗的灯光下扎堆抽烟。两人刚下车,就有个女人扭着胯朝他们走来,劣质的香水味在空气中飘散,呛得人喉咙发痒。
他趁男人不耐烦之前报了个地址,怕他不认路,还贴心地拿出手机进行导航。两人一路沉默,各自想着心事,快到目的地前,齐石忍不住开了口。
“你刚说以后多关照,是指什么?”
吴彼愣了下,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我说,您真要查户口啊?”吴彼笑了两下,觉得这人有意思得很,“怎么称呼?”
“齐石。”
“其实什么?”
“齐哥,怎么说?”
“你们去把里面收拾了,等我回来再走。雷子,你把老大送回去,路上开慢点。”
“好嘞。”
“来柳胡同,把我弄走。”
说罢,他就真的枕着胳膊闭上了眼。齐石在屋里转了两三圈,看到床头贴着吴彼的照片,四个角的胶带已经泛黄,又摸了把小餐桌,油腻腻的像是经常使用,这才安了心。
“身份证我过两天会派人给你送回来。”
齐石在门口等了一会,看无人回应,便没再废话关上门走了。吴彼躺在沙发上,过了好久才缓缓睁开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齐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吴彼没管他,径直走进了楼栋门。他咳嗽两声,头顶的声控灯滋滋冒着响,亮了两秒又坚持不住地灭了,他只好打开手机灯筒,摸着黑扶墙上楼。
吴彼听着跟在身后的脚步声,心里真是恨死了这个事儿逼。他腰酸腿疼,每抬几步就要停下休息一会儿,齐石也不催他,就这么跟着,直到他在家门口摸出钥匙,那人才发出一点声音。
“你住这儿?”
她走过来,摸着吴彼的脸笑道:“真会跟姐姐开玩笑,你要是肯跟我睡,姐姐倒贴给你钱。”
“嘶——疼!”吴彼捉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撇撇嘴,“轻点儿,带着伤呢。”
“这是怎么了!”琳姐夸张地嗷了一嗓子,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齐石,犹豫地问道:“……他打的你?”
“快滚吧!”甄友乾都快站着睡着了,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等下!”
“你他妈又要干嘛?”甄友乾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鸡巴有完没完,大半夜的你跟这逼崽子较什么劲?”
“哟!帅哥,车不错啊。”那女人将烟头随意扔在污水沟里,夹着嗓子靠在了车门上,“天儿这么冷,要不要来姐姐家里坐一坐?”
齐石皱了皱眉,正准备回绝,就看到吴彼朝她挥了挥手:“琳姐,是我的话你给不给免费呀?”
那女人愣了一下,借着路灯的光仔细看了看,“啊呀”叫了一声:“小吴弟弟,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
“不然呢?”
“噢……我还以为你一路上不吭声是间歇性哑巴呢。”
“……”
“我说,我叫齐石。”
齐石把档位挂上,不想再跟他废话,又问道:“地址?”
“噢……是齐哥呀。”吴彼装作刚知道的样子,“以后还得仰仗您多关照了。”
齐石安排完,看着甄友乾上了车,这才叹口气回到自己驾驶位上。吴彼在旁边朝他抬了抬手,说道:“没打招呼,抽你根烟,别介意。”
他吸了口烟屁股,又嘶嘶地捂住嘴。红肿的嘴角动一下就生疼,他此刻能安安生生坐在副驾驶上,还能记得系好安全带,已经是尽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没事。”齐石看他一眼,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家在哪儿?”
他低头摸了下身上的伤,捡起掉进沙发缝里的手机,拨出个电话。
“喂?在哪儿快活呢?”吴彼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声线,电话那头吵得不像样,他把手机紧紧贴着耳朵也听不清,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过了片刻,对方发短信问他有何指教,吴彼考虑再三,手指颤抖着敲下几个字。
“怎么?大老爷没见过贫民窟?”
齐石没回话,随他走进房间。这房子不过三十多平,一眼就望到了头,屋里有些乱,但还说得过去,不至于脏成一个垃圾场。
吴彼把钥匙随手扔在门口,往沙发上一瘫,两条腿翘在了茶几上:“齐哥,您老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您自便。”
“不是。”吴彼摇摇头,“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呢!”
他又和琳姐聊了三两句,终于算是把人打发走了,齐石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你还准备跟我上去吗?”吴彼面向他收起刚刚的笑容,表情冷了下来,像是换了张脸,“真要查户口?”
齐石也没辩解,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已经打电话叫过人了,马上就到。等下让雷子送您回去,我送他。”
他指向吴彼,甄友乾哼了一声,却没对这安排提出异议。自己这兄弟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谨慎,死心眼儿,但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齐石一心向他,他总不能鸡蛋里挑骨头教训人家的不是。
齐石硬是把吴彼塞上自己的车,让他先呆着,没过多久,一帮发色各异的小混混就一路鸣着笛把车停在了蓝星门口,朝他们打着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