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菜里最嫩的部分摘了还诸多借口,温亭觉得他爸就是暗中和人作对,他小声吐槽:“吃个饭啰里巴嗦。”
温国安冷笑一声,对空气说话,“温亭这小子就不爱吃,挑嘴得很。”
“不爱吃你还做”,温亭低头扒白饭。
温国安瞪了一眼他的傻儿子,都说鱼肉带刺,不可随意夹给人,他看温亭八成就是来给自己添堵。
他默不作声地夹了块叉烧放温亭碗里。
“还有一忌,忌给鱼身抹盐,一是会吸干鱼肉水分,二是会破坏本身的营养。”一旁沉默许久的季之木缓缓说道。
温亭内心笑季之木鸡贼,先斩后奏,就会扮猪吃老虎。
温国安举筷,清了清嗓门,“开吃吧,菜凉了就不香了,我给你们逐盘介绍这菜。”
“清蒸鲈鱼”,温国安用筷头一指摆在正中央的鱼,葱丝和辣椒丝点缀着鱼身,看着鲜香味美。
主人不动筷,客人便沉默地正襟危坐。
温亭瞧见那盘鸭肝,颇有眼力见儿说:“正好买了酒来,赶上这么好的下酒菜。”
他手脚麻利给三人的杯子满上,率先啜了一口,说:“好喝。”
温国安盯着季之木不语,半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了一声,放下酒杯时身旁亦传来“嗵”的一声。
他皱起眉看过去,见温亭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面前那盘没吃完的丸子滚了一桌。
“本来还想做道蒜香八爪鱼,但那八爪鱼实在太难处理,粘人得很,缠着手臂,怎么甩都甩不掉,被喷了一身墨汁,又粘又腥,嚣张蛮横,把触须切了还在动,命还挺硬。”
说完,他鼻子哼笑一声。
季之木嚼着一口土豆丝,花椒和白醋混在一起,又酸又辣,有点呛喉。
温亭一口丸子一口鸭肝下酒,觉得这酒实在好喝,香而不呛,苦却不涩,他不管那两人如何含沙射影,自己在一旁大快朵颐。
“你怎么一直吃那菜,吃完让人家吃什么?”温国安突然看向温亭。
“好吃呗”,他斜瞥他爸一眼,“你们光说话不吃能怪我?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季之木点头,夹起一块牛肉看了眼,细嚼慢咽后评价:“温叔的刀工很好,切面平整,牛肉吃起来不会嚼不烂。”
他又吃了一口芹菜,说:“但放了酱就不必要放盐,可惜有点咸了。”
厨房蒸锅突然传来“滴滴”两声,温国安踢了温亭一脚,让他上最后一道菜。
他再次踏入厨房拿菜,见他爸将锅盖一掀,锅里冒出蒸腾热气,土豆丝被煸得金黄,温国安关小火候,出锅前又倒了一勺醋进去,翻炒片刻装盘。
“这味儿够呛”,温亭鼻间全是醋香,他捂着鼻子要打喷嚏。
“门外汉,这样味道才好”,温国安将锅铲一撂,围裙一解,“上菜!”
“天底下要真顺着你胃口做菜,菜市场都要倒闭了。”
温国安筷子伸向那盘“杀鸡儆猴”——也就是沙姜鸡,夹起一块鸡翅放到温亭碗里,嘴上不饶人,“还没吃呢翅膀就硬了。”
他转头看向季之木,向他示意那道“对牛弹琴”,问:“你吃的吧?”
温国安身形一顿,点点头,继续介绍旁边那道干煸牛肉丝,报了报菜名——“对牛弹琴”。
温亭一梗,心说他爸说话咋这么横,又给温国安夹了一块鱼。
“本来是打算炒芹黄的,但看到上面有菜虫,就全择了,果然还是炒芹黄好吃点,芹菜梗很多人不爱吃吧,都嫌难闻。”温国安夹了一根芹菜放嘴里嚼。
“这道菜最要领的是不能冷水下锅,鱼肉会脱水,蒸久就会老。要等大火煮开再放鱼,蒸八分焖两分,端出来爽口滑嫩。”
温国安夹了一块鱼肉入口,颇为满意,又问:“还有一忌,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温亭闷头吃饭,闻言,夹了一块鱼肉放他爸碗里。
“会喝吗你,咋咋呼呼的”,温国安白了他一眼,举起酒杯先闻了一下,咂了一口,口感柔和,不呛嗓,回味甘甜,的确是好酒。
他啜了几口放下酒杯,便见季家那小孩握着酒杯一口闷完,随口问道:“不是开了车过来吗?”
季之木顿了顿,淡定放下酒杯,“哦”了一声。
他吃完便放下筷子,端坐着看向温国安,回话:
“八爪鱼是有点难处理,可以放在清水里操作,避免溅到墨汁,洗的时候加点醋和盐能把粘液洗净,如果温叔不介意,可以让我帮着处理。八爪鱼虽然处理时棘手,但很值得吃,毕竟营养丰富。”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今晚菜太多了,吃太杂对肠胃不好,明天再处理也不迟,我周末都有时间。”
温亭说完,又夹了一颗丸子入口,莲藕很清爽,中和了猪肉的油腻,咸香入味。
温国安握着酒杯让温亭给自己满上,小口吃着鸭肝,总算消停下来放人吃菜。
推杯换盏间,一顿饭接近尾声,温国安盯着那道名为“白瞎”的白灼大虾,突然开口。
温亭开锅夹盘,香气扑鼻,原来是一道藕蒸丸子。本是好菜,但温亭想到他爸今晚这么尖酸刻薄,这会儿最后上碟丸子是不是要让人吃完滚蛋。
他把这道丸子放到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不动声色地吃完一颗续一颗。
温国安还在给季之木逐道介绍菜式,卖弄烹饪中的门道,偶尔刁难一两句,好在季之木接得住话。
不长的饭桌足足摆了八道菜式,色香味俱全,引得金毛绕着饭桌打转。
温国安往狗盆倒了些鸡胸肉,喊丽丽过来吃,瞥见温亭要掀蒸锅,便喊:“先别开!再蒸一会儿!”
温亭回到饭桌,和季之木相对而坐,面面相觑,温国安上了盘盐水鸭肝,坐入主位,一顿鸿门宴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