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几天之后这些反应越来越少,薛志秋越来越安静,连呼吸都越来越轻。
沈玉书每天都详细的记录着薛志秋的各种情况和每一个反应,到处去查资料和唐菲讨论治疗的办法,他们试图唤醒薛志秋但是毫无用处,对方好像封闭了和外界交流的一切途径。
唐菲心痛不已,每次看到儿子的样子她都忍不住流泪,几天内头发都白了不少,她没想到解除催眠之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当天晚上薛志秋开始发烧,将近40度,身体滚烫,不断的高烧惊厥使他浑身痉挛,呼吸受阻,嘴唇发紫,完全丧失了意识。
还好周霄早有准备,家里医疗物资充足,随时待命的医生也迅速到达。
唐菲急的差点晕倒,她想要亲手照顾薛志秋,可是她年事已高,又还没有从解除催眠的疲劳状态中缓过来,还是被沈玉书劝回去休息了。
“已经十天了,这样睡下去志秋只会越来越虚弱,我联系了几个脑科专家,他需要专业的治疗。”
周霄跟没听见一样,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给薛志秋轻柔的擦胳膊。
那天薛志秋进了房间后,周霄守在门外一步都没有离开,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睛紧紧盯着房门,好像一块石头。
唯一的好消息是阿超他们找到了当年的管家,老管家已经瞎了,整张脸被火烧的面目全非,病痛缠身几乎就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当年,他给薛崇山处理了不少脏事,没想到薛崇山并不信任他,还设计了一场火灾除掉他。
还好他命大活了下来,但是他的家人却死在烈火里。当时他的表哥刚好在他家中,也被一起烧死了,被当成了他的尸体。
他刚走到门外,电话响起,是阿超。周霄到无人的楼道里接通了电话。
最近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薛崇山近些年收敛了不少,他已经有了地位和名利,只掌管大局,不会亲自出手害人了。
只靠阿超他们目前掌握的那些不痛不痒的证据不可能把他钉死。
他怎么能不急。
唐菲眼神闪躲,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薛院长,您不要激动,伯母她...”
“老婆,志秋到底是怎么了?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治疗志秋?”
转过头,薛炎扶住了唐菲的肩膀,语气有些急躁的询问着。
十几天前唐菲告诉他自己要出个差,他并没有多想。
周霄停了下来,站在旁边跟薛炎点了点头。
看到周霄薛炎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周霄竟然也在这里,看对方的样子,比他知道的还要早。
迅速走到床边,薛炎拿出小手电掀开薛志秋的眼皮照了过去,瞳孔对光线还是有一些反应的。
薛炎快走几步把唐菲搂在怀里安慰她。
“志秋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有没有做检查?脑科主任来看过了吗?”
唐菲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不该把之前的一切告诉薛炎。
那你就快点醒过来,你看着我,叫我的名字,你拉住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
牵着绳索的人睡着了,嗜血的野兽就要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下午薛志秋被转移到了薛家的医院,vip1,那个周霄曾经住过的病房,这次躺在床上的人和站在床边的人换了个位置。
“对了,那对兄弟,小时候他们总是欺负你对不对?我知道,那个薛谨言对你出言不逊,他羞辱你,你因为他的话差点出事儿,那就让他第二个死。”
大手伸进睡衣里,从腰窝慢慢往上,顺着脊椎一直背摸到凸出的蝴蝶骨上,轻轻的摩挲着。
“还有他哥,抢了你的东西和位置,那他就是第三个...还有那些欺辱过你的,看不起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还不想起吗?你怎么那么能睡啊,小懒虫。”
周霄带笑的声音依旧低沉又性感,他趴在薛志秋耳边轻轻呼唤着自己的爱人,就跟平时叫他起床一样,但是尾音却有着一丝不可查觉的颤抖。
抬手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周霄起身去取了一块温热的毛巾给薛志秋擦脸,擦完之后给他抹上护肤品,手法熟练又温柔。
“为什么还不醒?志秋...你是害怕了吗?不想醒过来面对这个丑陋的世界。别怕,我不是说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吗?你怕的东西和人我都会替你清除掉。那些诋毁你、厌恶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全部消失。”
从眼睛吻到鼻梁,又从嘴唇吻到脖颈,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如果不是薛志秋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周霄感觉自己似乎怀里抱的就是一个假人,碰到的一切都是微凉的,连嘴唇都没有了热度,他怎么捂似乎都捂不热。
沈玉书也觉得自己这句安慰的话十分苍白无力,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周霄放下手里的毛巾,伸手把薛志秋整个人抱了起来。
薛志秋的头无力的靠在他肩膀上,前额张长的发丝挡住了眼睛。周霄轻轻把那碍事的头发拨开,这样就能看见那卷翘浓密的睫毛了。
沈玉书微微弯下腰,手往周霄的肩膀上拍去,拿出了他每次接待病患的开场白。
周霄突然眼神犀利的看过来,肩膀一歪,沈玉书拍了个空。
“不需要,现在请你出去,我想和志秋单独待一会儿。”
看到周霄轻易地就同意了沈玉书还稍微有点惊讶,这几天尽管周霄表现得非常平静和沉稳,但是他觉得对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有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寒意让他有点心惊,仿佛那双眼没有了温度一样。
十天了,周霄几乎没有休息过,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下巴已经有了一层胡渣,整个人带着一股幽暗的感觉。
他每天都要做一份皮蛋瘦肉粥放在卧室的桌上。
薛志秋醒不过来无法进食,只能靠输营养液,他就每天都从新做一份。
沈玉书看着桌子上扣了盖子的粥碗,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继续说。
周霄端着一碗粥走进卧室,房间里光线昏暗,有淡淡的香味,温暖舒适。
放下食物,他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外面天已经亮了。
春天和煦的暖阳照了进来,给床上睡着的人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轮廓。
哪怕薛志秋再一次产生精神障碍,那她还可以想办法去治他。现在心理学已经发展的很好,配合临床治疗对这种情况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这种昏迷不醒的样子,让她束手无策。
周霄每天在他们治疗的时候就在旁边沉默的坐着,不出声打扰也不离开,漆黑的眼珠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看着床上的人,眼神又深又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家没日没夜的熬了三天,用了各种方法和药物,薛志秋终于退烧了。
这三天周霄守在薛志秋身边寸步不离,别人劝他去休息他也不听。
薛志秋退烧之后也没有醒,一开始他还会对外界的刺激有一些反应,眼皮下的眼珠偶尔会转动,身体会突然发抖或者猛地抽动四肢,有时候还会梦呓,说一些谁都听不清楚的话。
两个小时后,门开了,沈玉书扶着脸色苍白的唐菲走了出来,解除催眠对唐菲的精神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她需要休息。
沈玉书说薛志秋的催眠已经解除了,现在陷入了沉睡,他会在梦里看到当年发生的一切。
但是想起来之后薛志秋会变成什么样子,精神会不会分裂、崩溃,记忆会不会混乱,双向情感障碍会不会更加严重,只有等他醒过来才能知道了。
管家这么多年都不敢露头,活的好像阴沟里的老鼠,可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他在等一个复仇的机会。
况且c城的政治体系已经腐败,高官要员们和薛崇山沆瀣一气,想要悄无声息的收集证据更是难上加难。
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就要把整个c城的蛀虫全部拿下。
到时候这必定是一场轰动全国的大案,所以现在他们必须有更全面和完整的物证才行。
“周先生,这是我们的家事,请你出去。”
薛炎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霄,横眉立目面色不善,明显对他一个外人在这里掺和十分不满。
周霄垂下了眼睛,转头出去了。
“当!当!当!”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周霄手上动作顿了一下,“请进。”
沈玉书推门而入,看见桌上的粥叹了一口气。
他和老婆都很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面也不稀奇,可是每天无论多忙两个人也会通个电话或者发个信息,那怕就是简单说说今天吃了什么。
但是这次唐菲出差,薛炎打电话过去都被挂断了,唐菲只说自己很忙,当时他心里还有点奇怪。
结果今天下了手术,就看到唐菲给她的消息,说志秋昏迷不醒住进了病房。
然后他又看了床边的仪器,上面心跳、血压、血氧等数值虽然偏低但还在正常范围。
薛志秋并不像得了急症或者因为外伤而昏迷的样子,好像就是睡着了。
他试图叫醒薛志秋,可是毫无用处。
以薛炎的脾气,或许会直接冲回c城去质问薛崇山,那一切就都暴露了,此时她只能选择沉默。
薛炎和唐菲走进里面的病房,周霄正在给薛志秋按摩双腿。
“薛院长。”
薛志秋这个样子已经瞒不住薛炎了,傍晚,他下了手术就急匆匆的赶过来。
推门而入,外间,沈玉书和唐菲正在对着电脑和专家视频,联系治疗的时间和方案。
唐菲看见薛炎立刻站了起来,捂住了嘴面露悲伤。
把脸埋在薛志秋脖颈上,烫热的嘴唇对着从领口露出来的肩膀贴了上去,慢慢舔过每一寸皮肤,尽力的把上面染上自己的温度。
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薛志秋几乎要被揉进周霄的血骨里。
志秋,你心最软了,你是不是不想让他们死。
把越发单薄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周霄托着薛志秋的头把嘴贴在他耳朵上慢慢的说着。
“志秋,你说,你想要谁消失?先从薛崇山开始,好不好?他逼迫你、伤害你,最后将你弃如敝履,那就让他第一个死,他死了你就不怕了,是不是?”
一侧嘴角微微勾起,周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神冷的仿佛可以冻结一切,里面还带了一丝偏执和疯狂。
他知道那睫毛下面的眼睛有多么的漂亮,带着水润光泽的眼珠总是满含笑意的看着他,清澈又明亮。
周霄吻了吻那双紧闭的眼,把对方的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可是一撒手就会滑落下去。
他们连一个拥抱都无法完成。
沈玉书的手尴尬的在半空停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他叹了口气说。
“志秋会没事儿的,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他醒过来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周霄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给薛志秋一根一根擦着手指,仿佛在擦一件珍贵又易碎的古董,仔细又小心。
除了每天要去熬粥外,他就一直呆在薛志秋身边,话也越来越少。
沈玉书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志秋的情况心里出了问题,想着要不要帮他开导一下。
“周霄,要不要和我聊一聊。”
“我和老师决定今天把志秋送去医院,不能在这样等了,这样下去或许他会...”
会永远醒不过来,这句话在嘴里绕了绕却没说出来,他知道周霄明白他的意思。
“好,下午出发。”
周霄回身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薛志秋的脸。
“志秋,该起床了,粥已经熬好了。”
薛志秋闭着眼睛依旧在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