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给你准备。”苏臻慌忙说,“对不起。”
苏砚棠一点也不介意,倒是催促苏臻收下:“拿着吧。”
苏臻接过那个小小的礼物盒,很轻,他晃了晃,里面好像是类似文具的东西,不是很贵重,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打开空调去洗漱,这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温暖又无人打搅。
苏臻洗完澡之后,发现苏砚棠靠在床上看书,于是凑过去,凑近了才发现他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琢磨手上的礼物盒。
礼物盒是磨砂的黑色外壳,上面有一个金色的蝴蝶结。
但是他依然很警惕:“到时候我也去,您别介绍不三不四的人给他认识。”
“我还能坑他不成?”苏芟女士变脸比川剧表演艺术家还快,立刻在那头兴高采烈地回答。
苏臻完全不知道内情,他以为只要去表演个节目就行了。虽然他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可以理解这种家里有小孩,过年被拖出去给七大姑八大姨表演节目的传统习俗。
苏臻很气:“我下周要准备期末考,不能回去,那我岂不是三个礼拜见不到你了?”
天底下所有的家长都一样,生怕讲道理说服不了自家小孩,最后总会来一句,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为了你好。
“是,谁不知道您为这家操碎了心,您日夜谋划于密室,决胜于千里。”苏砚棠用感激涕零的语气说道,“没您操持咱几个早流离失所,露宿街头,卖儿鬻女,以泪洗面了。那卖火柴的小女孩要是早遇到您,都能把自个人亲妈忘了。”
“他到哪儿不还是要工作?不得赚钱?我缺人手,难不成他还要去外头给人打工?”
苏臻可以心无旁骛地在桌子前面坐一整天,跟入定的僧人一样,不觉得累也不饿,定点机械性地站起来活动,出去跑步。但一旦晚自习结束,他立马表演大变活人,收拾完东西就跑,还溜得贼快,一眨眼人都不见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离期末考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苏砚棠年底前一贯会很忙,他在周五的时候告诉苏臻:“我这周末要去一趟外地。”
顾老师手里捧着泡着养生茶的搪瓷杯,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游荡,挨个盯着他们,观察谁没有准时回来晚自习。
苏臻来的还挺早,他回来的时候,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小时。顾老师看到苏臻在进教室之前先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小心地把苏砚棠肩上和头发上沾湿的水渍擦掉,然后用一种恋恋不舍的表情看着他,不让他走。
“我们下周见。”苏砚棠当着顾老师的面,也没什么忌讳,“有事就跟我打电话,我会想你的。”
午饭是苏砚棠叫师傅做好了送来的,苏臻起来可以直接吃午饭。吃完午饭,雨下得更大,窗外的雨声传来一种绵延的愁绪,他回学校的时间就开始倒计时,苏臻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走,更加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因为说好了要一起待一天,所以苏砚棠就陪着他,两个人窝在床上聊天。苏臻不想聊任何学习相关的事,就随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古籍,翻出来一段,让苏砚棠对照着那段,给他讲故事。
窗外在下雨,水滴落在窗台上淅淅沥沥,潮湿的冷冽感穿透窗户钻进来,融化在温暖的房间里,变成氤氲的水汽。
苏砚棠很怕痒,他立刻一个激灵,然后拽下苏臻,亲他。
那根逗猫棒被扔到一边,那两个刚才还在争夺它的人,此时此刻相拥在一起,顾不上它了。
灯被旋暗了一点,但还剩一点幽光,那个亮闪闪的毛绒蝴蝶结,在原地扇动着翅膀,一晃一晃地像是要飞起来,却更加深陷到被褥里面去了。
“你喜不喜欢这个?这才是猛男应该有的礼物!”苏砚棠拿着逗猫棒一顿猛晃,苏臻条件反射地去抓。
物种本能这个东西真的是没话说,就像苏砚棠一被揪尾巴就会嘤嘤乱叫,苏臻看到逗猫棒,情不自禁就去抓。
还有激光笔,扫射到哪儿,苏臻就想往哪个地方扑。
苏芟女士在夙鸣那里碰壁,转头就找上了苏砚棠。
苏砚棠一开始是拒绝的,而且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姑妈:“不行!他要上学,哪有空给你排练?”
“你让他随便来唱首歌就行。”
苏砚棠好像在等着他拆开,于是苏臻就小心地撕开包装,他原本以为会拆出圆珠笔或是笔记本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一撕开,他看到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激光笔,还有一根逗猫棒。
苏臻愣住,他还没伸手拿,苏砚棠已经一把抓起逗猫棒,往他脸上糊过来。
“你好烦!”苏臻脸上被一个毛茸茸闪着亮片的蝴蝶结扫荡,他瞪着苏砚棠,觉得他无比幼稚。
“送给你的。”
苏臻看到那个礼物盒递到自己面前,他猛然想起,去年在涂山他跟苏砚棠许诺,今年要赚钱给他买礼物。
但是他前段时间一直忙着上课,把这件事给忘了。
代驾师傅安全地把他们送回家,临走时还对他们说了一句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苏臻也跟代驾师傅这么说,因为这是他度过的最开心的元旦了。
回到家,关窗关门,把灰色的窗帘拉上,整个房间都变得密不透风。
“您就想让他给你赚钱!”
苏芟女士被戳中要害,突然感伤,声音颤抖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姑妈赚的钱不都是你们的?怎么能说是给我赚钱呢?”
苏砚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无话可说,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没关系,你忙你的,不要急着赶回来,别累到。”苏臻上一秒还在表达关心和体谅,下一秒如遇晴天霹雳,“真是的!你怎么不早说?我这礼拜怎么办?”
苏砚棠笑了一下:“我听说你们留校生周末要大扫除,你有事要做。”
真棒,学校就是这么会压榨留校生。
“你开回去慢点,到了给我发消息。”苏臻一脸舍不得。
苏砚棠朝他笑了一下,挥挥手走了。
苏臻该学习的时候就会好好学习,他就是台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顾老师长期在教室外面晃荡,发现他真的是很奇怪的一小孩。
苏砚棠讲故事的语调很温柔,又很亲昵,不是他平时去上课会用的腔调,带有一种隐约的漫不经心。他经历过那个年代,但他在重述的故事的时候,几乎不会讲述自己经历,也不会夹杂自己的判断,他只是把苏臻要他念的部分翻译给他听。
苏砚棠开车把苏臻送到学校。因为是新年第一天,其他年级的同学还在放假,学校里很冷清。跟他同一年级,但念国际班的同学们基本都已经报考完毕,速度快的甚至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所以早早的就放假了,剩下二十个惨兮兮要高考的同学留守学校。
苏砚棠本来把车停在校门口就可以走了,但他非要撑着伞,把苏臻送到教室门口。
时间变得缓慢,变得像水一样流动起来。
零点的时候,苏臻在迷蒙中听到小区楼下有人大喊了一声,那一声大叫像是怒吼,又像是欢呼,或者两者兼有之。如同一座教堂的大钟被撞响,震耳欲聋,响彻天地,告别了昨日,迎来今日,最终消散在寂静的黑夜中。
新年的第一天,苏臻睡得很沉,他昨晚将三点多才睡,阴沉沉又下着小雨的冬天特别适合睡懒觉,因此他赖到中午才起来。
“你不是送给我的!你就是买来自己玩!”苏臻发现苏砚棠在那儿玩得可开心了,于是去抢逗猫棒。
“谁让你天天睡觉的时候掀我的尾巴,我也要玩。”
他们就一根逗猫棒抢来抢去,打闹成一团,苏臻脸上被绒毛微微地刺,痒痒的,于是就伸手钻进他的睡衣,去挠苏砚棠。
“不行!”苏砚棠听完更警惕了,“人就想好好读书,您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别想着从他身上套现,想都别想!”
苏芟女士轻轻哼了一声:“姑妈让他表演个节目罢了,你不放心可以跟过来。以后等他上大学,等他工作,应酬多了去了,你能怎么着?你一个人酸死得了。”
还没等苏砚棠反驳,苏芟女士又一边叹气,一边苦口婆心地唠叨:“姑妈在帮你知不知道?有些事你做了,那孩子嫌你管太多,所以只能姑妈来做。他明年毕业,上大学准备学什么专业?大学毕业是继续深造还是工作?这些事虽然现在不急,但也不能没有规划,姑妈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