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两分钟之后，有两个人推门进来。

这两人靠近门的脚步很轻，好像故意猫着脚步。有个人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然后探进半个脑袋。

苏臻猛地把他拖进来，那人顿时像是扑向了虚空，朝前跌倒，但又鬼打墙一般反折回来，后衣领又被狠狠地扯出，然后一头撞向了白瓷墙。

反正每道菜分量就这么点，苏臻就把菜全都夹到苏砚棠的碗里。

苏砚棠拒绝：“我给你点的，你别什么都给我。”

苏臻也拒绝：“我也可以照顾你，不想让你单方面对我好。”

苏臻情不自禁地说：“当时你看着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把我看穿了。”

“我只是被你吸引，没有别的理由。”苏砚棠看着他。

在遇到这个人之后，苏臻蛰伏多年的，对生活的感觉，以一种极端可怕的方式回到了他身上。

“我也不知道。”

苏臻笑了一下，静静地凝视着他：“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人，在遇到你之前，我所有的感情都是装出来的。但你不用觉得我过得很艰难，我没有情绪，所以也体会不到孤独，害怕，当然也不会觉得快乐，我一概……没有这些。”

苏臻慢慢地说：“对于一些共情能力极差，但是社会化程度很高的的人来说，犯罪的风险，也会比一般人高。”

苏臻的手稍微松了松，他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男子见他不说话，补充说：“但是你也知道你自己，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你失控，造成的后果你无法承担。你用什么保证，永远不伤害他？”

苏臻一时间犹豫了，他无法承诺。

“别扯淡！你们能捞到什么好处？”

“保护你们两个的安全，仅此而已。”

身后的男人试探着上前，他举起双手：“我和他的身上都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剩下两个人也只是在外面盯着。之所以这样冒昧地跟你见面，特殊情况特殊手段，还请你谅解。”

“你也知道，现在的生活都是假象。用不了多久，你会开始继续狩猎，总有一天你会杀掉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的人。”

苏臻看了一眼那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他长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丢到人堆里再也无法辨认。

“我们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也不会想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我们应当合作。”

苏臻觉得很好笑：“那我凭什么答应？”

被按在地上的人，头上的血开始往下滑落，门外隐约有脚步声走近。

苏臻扯过他的领带在他脖子上打了个圈，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在血流到地板上之前，一把将他拎起来，摁进水池，打开了水龙头。

苏臻感觉自己一下子兴奋起来。

狩猎的行为会刺激到他，这是本能驱使。只是这种刺激除了刺激之外，并没有太多精神上的满足，因此他只要忍一忍，就可以冷静下来。

“跟着我们干什么？”他掐着的一个人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尽可能平静地问。

苏臻仔细回想，却发现记忆如水一般流动起来，难以从中捕捉出某一个精确的时间。

他只记得刚上小学不久，那或许是一个阴天，又或者阳光正好，又或者下着雨，那天他没有听到爷爷回来时，布袋发出的叮当声。

当时他还很小，对生活敏锐却又迟钝。他并没有意识爷爷已经死去，只是突然发现，自己那个熟悉的动作，再也无处施展。他感到有一点点恐慌，也有一点点伤感，于是呆呆地在门口等了很久。

那一下瞬间撞得来人头破血流，在血顺着墙壁流下来之前，苏臻把人猛地拉扯起来，朝后面进来的人身上砸去。

第二个撞在洗手台上，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就在那一刻苏臻反锁卫生间的门，堵在门口。

餐厅外还有两个人，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因此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待会儿去哪儿？”苏砚棠问，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去一趟卫生间，回来说。”苏臻站起来，转身朝卫生间走过去。

卫生间像是某个公司的盥洗室，白瓷墙很干净，苏臻关上门，在里面静静地等待。

他所有的情绪跟随着这个人翻滚、搅动，他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

第二道菜，第三道菜接着都送上来了。他们就这样一会儿聊天，一会儿吃饭。每上一道菜苏臻把凳子往边上挪15度，等三道菜一上，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侧边，不等剩下的菜上齐，他们已经挨着坐了。

服务生视若无睹，放下盘子祝他们用餐愉快。苏臻希望沈霄能到这个饭店里来接受一下职业培训，不要没事老挡在他们俩中间。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或许有朝一日，会变成一个极端可怕的罪犯。”

苏砚棠这样静默地回望。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个少年，依然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只是现在里面安上了一扇小小的窗扉，把他藏在了里面。

“而且药物控制的过程，非常痛苦，你未必能受得了。”

就在苏臻犹豫的一瞬间，他感觉手臂被什么咬了一下，一根针管刺进了他的手臂，半截针剂被推进了他的身体

“你们又不是情报部的人！”

男人沙哑地笑了一声：“我们不属于同一个部门，但是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水池中的男人呛着水，奋力仰起头，勉强说：“你通过情报部……申请采用药物抑……抑制，不会成功。苏砚棠绝对……咳……不会允许你吃药，今天为了让你出来玩……玩得开心，特地打了招呼，没有让……情报部的……的车跟过来。”

苏臻笑了一下，他冷淡——甚至称得上冷酷地看着男人：“听起来像是什么慈善组织。”

“我们希望你考虑一下，这对你没有害处。”

身后这个人上前了半步，苏臻猛地把按在水池中的男人，往池壁上狠狠撞了一下，瞬间池水被染成血红色。

那个人因为呛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靠近，又缓缓离去。

“我们的老板，知道你想要什么，愿意给你提供帮助。”另一个男人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被按着的人说：“我的老板想跟你谈谈。”

“谁？”

“你不需要知道。”

然后，他就去学校寄宿生活。他不吵不闹，表现出一些惊人的模仿和学习能力。虽然有的时候，孤身一人会遇到麻烦，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将近十年。然后，命运像是要突然赏赐给他什么，于是他过于幸运地遇到了眼前这个人。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是什么感觉吗？”苏臻的记忆一路飞驰，定格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瞬间。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