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没有回答他。
“我已经收买了一些狱警,五天后,我只有十分钟时间说服他。没有多余时间留给你考虑。”
然后是忙音,他把电话给挂掉了。
“启动它就会直接使用。你先别用。”
“这么快就已经拿到了么?”
“不是。我从前在a-16执行任务的时候抓过一个虫族首领,从它们飞行器上掉下来的。虫族一直在偷我们的核心科技,仿造我们的东西。这个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手环,是手环仿造品。”
夏清本来正在病房内吃饭,闻言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朝外面天空看。外面空空如也,连病人都寥寥无几。他走到窗边,假装倒水,很快发现了一个小飞虫样子的东西在他的杯底。
“看见了。”
“它不怕水。你直接倒水。你旁边现在有四个摄像头,别让它们怀疑你。”
张医生很坦诚,“这个孩子只能今天陪着你一天,明天就会被琉金家的人接走。他们让我来看住你,不准你跑。你也知道,我是心理医生,他们怕你产后抑郁,认为我可以来开导你。”
坐在他床边的黑发女人正在吹粥。另一旁有个小小的婴儿床。
张医生是心理医生,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她还是出现了,她说:“艾利斯现在抽不开身,叫我来看看。这是你的孩子。”
三天以来,无论他怎么试图去联系他们,得到的都是一串相同的忙音。
夏清日日夜夜睡不着觉,在预产期的前一个星期夜里忽然一阵心悸,他梦到了周锐回来的路上突然被人撞下了公路,血肉模糊。他抱着头高声尖叫,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出一身冷汗。
他脸色苍白地要命,好像透过玻璃窗看见鬼魂来找他索命。
昨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艾利斯。
但是抬头看看他房间的窗户,他知道他的眼睛无处不在。不管是家族的命令,还是他自己的,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x过了三天,再次联系上了他。
怪不得他昨天说要放他走艾利斯那么生气。夏清要是刚逃被阿瑞尔逮个正着,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对,所以艾利斯这段时间加强医院防护,某种程度上也是怕你被阿瑞尔家抓走。上回尤伊·阿瑞尔闯进来之后,你不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么?他被琉金家关起来了。在和路易斯这件事解决之前,他不会被放出来。”
夏清心里很不安。
“他出事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监狱屏蔽一切信号,而且距离上层区非常远。
x没有再回答他。他只是说:“如果他回不来你就用那个仿品逃跑。他既然把你托付给我,我会帮你到底。”
“所以?”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阿瑞尔家通缉么?”x说,“我前一个雇主是艾利斯。他叫我偷偷去查阿瑞尔和奥拉维尔去年用军用折叠空间走私e-90飞行器的事。给了我很多钱,我无法拒绝。但是这件事越查越深,已经收不了手,我被路易斯的人发现,肩膀中了一枪。这才躲在周锐这里。”
夏清手指绞在一起,脑子有几秒钟的空白。
医院确实十分坚固,墙壁坚硬无比,四周围着电网,而这里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他不可能和艾利斯说什么,而且自从他离开后,夏清和佣人说他想见艾利斯一面,都被拒绝了。
他谁都见不到,每天只能和x用通讯器简单说几句话。
奇怪的是,四天后,他没有再听见周锐的声音了。x好像情绪也不高,似乎有什么想告诉他,每次又欲言又止。
电视上的新闻无非是那些事情,反而没人再提及艾利斯和路易斯的事情。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网络上半点水花都没有,一旦私自讨论就会被封,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甚至连艾利斯这几个字都不能提。
对于这件事夏清问过x,x只说还有两个月时间开庭。
有些好八卦的人私底下悄悄谈论这件事,无不好奇两人是如何反目成仇的,毕竟路易斯还是艾利斯的大舅子。
早上一醒来夏清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昨天情绪是有点激动,他不该说那么多话。
不过往好处想,他也能看清楚如果医院出动全部人手,能把他困到什么地步。
夏清收起了那个小飞虫一样的次品,塞进表盘,喝水。
护士进来,面带微笑,问他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没有。夏清机械地说完后坐回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电视。
“我用这个试过很多次。只有一个问题,它一次只能传送一个人,而且受到磁场波动,空间会撕裂,传输过程非常痛苦。考虑到你也没有修复液帮你减轻空间折叠的痛苦,这个过程会更加难熬。”x似乎在赶时间,“如果到时候我去监狱没有说服那个罪犯。只能用这个。如果我说服了他,那这个你也必须留着,到时候我把密码发给你,你直接在你的产房穿进空间,不需要用其他危险的方法。”
“也就是说我的孩子不能带走。”
“对。”
“好。”
“它浮上来之后,你把它拿下去,藏在手表表盘里。这个就是操纵手环。”
“这么小?”
“是我。”
“嗯。”
“你现在去倒水。”
孩子生下来了。早产,幸好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孩,alpha。
孩子是张医生递给他的。
“她很快就不是了。”夏清只是静静的听她说,没有插话,也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屋内漆黑一片,他嘴中喃喃低语,他说他要逃出去,去找周锐,可是刚一下床就踩了空,人往地上重重一摔。他下腹立即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灯很快被打开了,一群和他无关的人拥上来,手忙脚乱,叽叽喳喳,夏清在一瞬间虚弱到无法睁开眼睛,只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疼痛和撕裂。
他彻底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窗外仍是他昏过去之前的黑暗,好像到了深夜。手上吊着点滴,一滴滴往下慢慢落。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周锐再怎么说也是艾利斯的手下,监狱的人还没那个胆子把他怎么样。
可是阿瑞尔家已经出手,在他们眼里,只有贵族和不是贵族的人。周锐在艾利斯和路易斯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去监狱探监,探的还不是一般人,这个重刑犯当初是路易斯的叔叔审的,罪也是他定的,难免不让人多想。
x再也没有打电话来。夏清甚至也打不通他的通讯器。
“可是...”
“艾利斯不该在这个时候挑衅路易斯。就算能胜诉,他也彻底惹怒了阿瑞尔。你要逃跑更难了。不仅艾利斯的人看着你,你信不信,连阿瑞尔家都等着抓住你和你的孩子,到时候去威胁琉金家?”
“所以艾利斯才加了那么多摄像头?”
“现在这个档口,我一旦露面就是死。”x停顿片刻,“周锐不想叫我出去,一定要自己去一趟监狱。”
夏清好像听不清x的声音,有些恍惚。
x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但我已经两天联系不上他了。”
他问他,“周锐呢?”
x有一会儿没说话。
夏清又问了一遍,x沉着声音说,“两天前我和他吵了一架。”
窗外暮色无边,他发了一会儿呆,心里空空如也。
除了用折叠空间,他还能怎么把孩子送出去?
整座医院有将近一千个摄像头。
他迅速坐起来穿衣服,以散步的名义四处逛医院。
昨天医生也来问过他的情况,他再次向医院确认预产期,还有两个星期。
秋天将至,他踩着落叶吱吱嘎嘎作响,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歇一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