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天,听得他头大。
西平侯按了按太阳穴,属下有眼力见的放下几份供词记录,退下了。
捋了捋思绪,他忽然从一团乱麻中找到了一个线索。他府上不正有一个“兄弟同榻眠”的主角吗?看他的疯言疯语,应该跟慕容寻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太子十岁时,一讨饭僧遇太子,叹他一身祥瑞正气,身后日月齐辉,乃上天派来的圣明之君。他就是这样被接回宫中,封为皇太子的。”
西平侯不说话,点头示意他继续。
“宫中的隐秘不好打听,只听闻,太傅温衡曾与慕容寻有过龙阳之好。”他犹豫了一下,看主子神色如常,又说:“还有……还有传言说,文昌太子风流成性,与兄弟同塌眠,与父共寝食。”
“属下审了好几个废帝身边伺候的宫人和沧澜书院的叛徒,得到了一些消息。”
“说。”
“文昌太子并非废帝亲生。”
他呆住,迟钝的抬头看去,发现少年已成腐尸,脸上掉下来一块腐烂的肉,却毫无自觉,一脸的担忧的“看”着他,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四哥,四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他微醺,支着头呆呆的看向窗外,心里沉甸甸的,似有无尽的涩苦。
手里被塞进了玉杯,他看也不看的一口饮尽。为何这酒苦得让人难以下咽?他还没想明白,喉咙微动,已让自己强咽了下去。
少年还牵着他的手,小心问道:“四哥,你还好吗?”
对面的少年支着头看着他,眼神很是奇怪,是怜悯,也是温柔。忽然,他问:“四哥,你真的只爱太傅吗?”
他唇角弯起,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模模糊糊的想,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情情爱爱?都是互相利用、互相慰藉罢了。小孩儿不懂,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真是色令智昏,做下这糊涂事!
一个下午的时间,西平侯想通了。反正怀都怀了,还能怎么样?这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第一个血脉,总不能不要——而且慕容寻也不会答应打掉,肯定会寻死觅活,麻烦。
如果他就这样痴傻下去,作为孩子的母亲,西平侯也不介意给他片瓦遮身,三餐果腹。
处理完这一切,他的头疼仍没有缓解,脸色一直阴沉着。亲卫看他径自回了书房,犹豫道:“主子,可需要叫如意夫人过来?”
西平侯蔑了他一眼,“你很会安排?”
亲卫忙低头。
得知他当真有孕的那一刻,西平侯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问大夫:“你说什么?”
“如意夫人确实是喜脉。”
“……”
那些人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做未来明主的父亲,现在他却怀了自己的孩子,总觉得有点天意弄人。
但西平侯并不敬鬼神。
若天命有数,还要战场厮杀做什么?
“我知道,你爱他甚于性命,不然也不会装疯卖傻至今。但你现在说的话,决定了我到底留不留他性命。”
“不……是……”
从嘴里咕哝出来的两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
蠢得也别无二致。
8.
“好了,十皇子,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之所以不清醒,是因为还没有给到他想要的东西罢了。
十皇子艰难地抽出匕首,颤抖着往脖子上比划,奈何他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连方向都调不准,抖得像筛糠一样。
西平侯好心提醒道:“你放心,淬了剧毒,见血就能封喉。你毕竟是他弟弟,我孩儿的舅舅,这也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踱步观察了他片刻,西平侯淡然开口:“他有孕了,求我来给你个痛快。”
那死鱼一样的眼珠微微动了动。
西平侯蹲下身,丢给他一把匕首,语气施舍一般:“自己上路,别脏了我的手。”
7.
之后的日子,西平侯隔三差五的就来找他春宵一度,有时候甚至每日都来。主动求欢的慕容寻让他身心舒泰,看他乖巧的给他舔,主动的掰开腿,每晚都要夹着他的肉棒生孩子,他更是恶劣心起。
或许,真的可以让他怀个孩子?
虽然不管是谁来看,都断定他已经疯了。但西平侯心中一直有着自己的疑虑。
他独自去了暗牢,摒退所有的人,打开十皇子的牢房走了进去。
十皇子如同一堆烂泥趴在草堆里,他手脚都已经废了,若不是西平侯用一些金贵的药材给他吊着命,他早就死在了牢里。
这些不靠谱的小道消息,他都不好意思在主子面前说出来。
西平侯声音发冷:“还有呢?”
属下不敢说了,委婉道:“剩下的那些,跟野史传言记载一般无二,无不都是说文昌太子是贤明之君,文曲星下凡。不过这些野史也各有出入,其中就另有记录,说老和尚当年说的是他将来腹中之子乃明主,不是说的慕容寻。”
开头一句话就把西平侯给镇住了。他皱了皱眉,“之前并未听到有这方面的传言……”
“这是从沧澜书院打听来的。文昌太子当年曾在儒圣张瑞知身边读书,书院中曾有人传,文昌太子的生辰八字跟贵妃的孕期对不上。而贵妃产下他不久就出了家,文昌太子也远放沧澜,十年不得恩宠,便是这个原因。”
“无凭无据。”他嗤道:“还有呢?”
事实如他所想,真怀了,但他却并没有多高兴。嘴上说着玩玩而已,他却怀得那么认真,结果现在真的给怀上了。
这可怎么办?
与此同时,派去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我醉了。
慕容寻这样想着,感觉头脑昏沉。
过了不知多久,北风呼啦啦的吹过,香甜梦境被吹碎了一半。他睁开眼,看到乌云蔽日、百花凋零,一直抓着自己的竟是一只已经开始腐烂的手,隐隐露出几根折断的白骨和扭动的蛆虫。
拂袖斟酒,少年忽然按下了他的手,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随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小坛酒跟他晃了晃。
“喝这个,太傅让我带来给你的。”
酒香冲淡了甜香。
而另一边,慕容寻还毫不知情,他近来有些嗜睡,午时总要睡一会儿。
今日,他刚合上眼就沉入了甜蜜的梦乡。香甜的风萦绕在鼻端,他抬头看向窗外,但见晴空万里,花团锦簇,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致。
深深吸了一口气,奇道:“这是什么花的香味?似乎从未闻过。”
西平侯支着额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为他鸣不平,或许是觉得这世道太凉薄,总之他今日没有心情去找慕容寻玩乐,甚至还有点后悔让他怀孩子。先前就只想着如何整治他,却没想过,这样一来他岂不是成了孩儿他娘?
这还怎么整治。
而且以他的性格,一旦恢复记忆恐怕要闹得你死我活,非死即伤。
“很好,”西平侯点了点头,忽然起身道:“那我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了。”
须臾,西平侯擦着匕首走出暗牢,对亲卫吩咐道:“给口薄棺,拖去埋了吧。”
“是。”
“很好。”
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半生荣辱,竟全因一句戏言。
“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如实说出来,我立刻送你上路。”
西平侯走过去,俯身问他:“告诉我,他是你亲哥哥吗?”
十皇子吐出一口黑色血块,并不说话。
十皇子的手越来越颤抖,最后竟尖叫着腾起,化所有怨恨为最后一击向他扑了过来。如同幽灵怨鬼一样。
西平侯早有预料,一脚就把他踢了开,匕首也脱手而出。
“啧啧,佩服。你们慕容家的人,总是容易叫我佩服。”
过了半晌,十皇子颤着手摸上了匕首,他的十指因为受刑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但是现在,求死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表现出了惊人的意志力。
西平侯满意的看着。
他就说,不会有人疯得那么彻底。
要是他恢复记忆,却发现被玩大了肚子,怀的还是自己的种,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羞愤和绝望。
带着这样阴暗又卑劣的想法,他铆足了劲儿耕耘,慕容寻铆足了劲儿备孕,不日来,慕容寻不仅是人胖了一圈,脸也变得圆嘟嘟的,身上皮肉白得都能透出光来。可惜的是脸上有着易容,看不到那张清冷出尘的脸,让他有点遗憾。
原本想着,既然他那么多年都没有怀上,应该是很难怀上的,没想到过了不久,慕容寻就真的孕吐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