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天歌倒吸口气,看我:“师父!”
看热闹不能被牵扯进去。我后退一步。
兴许是彻底放弃了在人前的形象,黎天歌见我后退,当即张口就来:“我真傻,真的,单知道收了新徒弟的师父会忘记以前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徒弟弟,却不知有了对象的师父也会见色忘义。”
黎天歌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笑着,迅速将那张纸折叠几下塞到了一旁的书底下,缓缓伸出手冲我比心:“师父父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对不对,我那么乖巧一个人,根本不会说脏话呢,就算写也是不可能的嘛,啾咪。”
池斯慢我一步走进屋子,刚巧听到这话。他将手臂搭在我肩上,做出副十分亲密的模样,很是一言难尽地问:“你徒弟……是不是,有……”他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改口,“不太聪明。”
我没躲。除了想摸我头没摸成那回,这些天我们没有出现过任何肢体接触,哪怕不经意,他这会儿是故意这么做。
得知我准备去找黎天歌,池斯执意要陪我一块儿。知道多半拦不住,我不怎走心地劝说过,便默认了他的举动。
于是,在禁闭室中我见到了与半身不遂一般瘫在桌案上,左手垫在头下,右手握着笔,已经发呆不知多久的黎天歌。
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的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我随手摸了根发带出来:“这也是。”
池斯:“啧。”
如此过了几天,我觉得是时候去看看黎天歌了。
我很清楚,池斯小时候没少被他师尊打,我就没回他,对黎天歌说:“修仙向来枯燥。”
修士拥有漫长寡淡的千年岁月,而凡人有着短暂热闹的百年人生,尽管从无高低贵贱,但选择修仙多数时候等于远离了喧嚣与所谓的凡间烟火气,太过平淡通常会被认作与枯燥无异。
这不会因为我选择了修仙而改变,凡人的生活相较之下的确热闹精彩,各有得失罢了,世间哪有两全之事。
黎天歌再次瘫到桌面,神情放空了:“师父父我要死了,好无聊,为什么是抄书嘛,就算要抄难道没有算经四元玉鉴之类的书吗,文言文是我一生之敌呜呜呜。”
由于修士寿命通常很长,修炼时又不怎在意时间,禁闭往往以月作为单位,唯有静不下心又怎样都不肯收心的孩童才是十天及以下。
而今天,是第四天。
尽管我不是很理解,黎天歌前面刚认为穆涣是师娘,这会儿说的对象又显然在指池斯,究竟是想了些什么。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不过如今我已经不怎在意他说的怪话,或许这在那个世界是些很正常的话吧。
原是因此,才一早便笃定我与穆涣在谈情说爱。
我没理会他方才说的一夫一妻,丢了瓶培元丹过去。
池斯下意识接了:“这是做什么?”没等我回答,他很快想通了,“算卦不收报酬有损气运只是为了骗钱编造出来的说法,能算出来的都是天道让人知道的事,赶紧拿回去。”
他装模作样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发出控诉:“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池斯给我传音:“……他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也传音:“习惯就好。”
从池斯进来的那刻起,黎天歌瞪大了双眼,在我与池斯间来回看了几眼,最终失去了表情,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
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哪里不聪明了!”
池斯语气真挚,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阴阳怪气:“你说得对。”
你妈的,狗系统。
他顺着我的视线移动了一下脑袋,意识到我看的是什么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就满脸无辜,坐直了,带点心虚地说:“欸……欸嘿,师父父好。”
是说了不得体的话被抓到后的心虚,但他平时就没哪句话是得体的。
倒不是觉得他会自闭,毕竟依照他透露出的信息,系统是能够交流的,他真自闭也与我无关,问题出在系统。
只是禁闭室说白了仅是个布了禁制没法出去的屋子,内部并没有什么保护,他又已经拆过不少东西,若不注意总觉得屋子都能给他拆没——以及,既然我表现出了护着他的样子,自然该早些去关心一下。
不过应当能相信禁闭室的质量,宗门内器修在修筑时废了不少心思,加上没有可使用的工具,黎天歌大概没法拆屋,最多拆几个桌腿。
黎天歌哭丧着脸闹腾:“可是!抄书和修仙没关系啊!呜呜呜练剑不比抄书快乐吗。”
他要是乐意看,我也不会把那些书给他抄。
黎天歌嘴上不停:“师父父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离凝光和寒光有多远是多远,杜绝任何无意触碰的可能,放我出去吧求求了嘤。”
池斯接着传音:“顾鹤烟说的那个要补考的就是他?”
我:“对。”
池斯颇为怜悯:“二寒啊,要不我再给你算一卦运数?这种妖魔鬼怪在我们魔修那,一般刚入门就要挨一顿毒打。”
说回来,屋子非常安全,内部物件也没出现缺损,值得高兴。
“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黎天歌在寂静中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师叔不在意了对不对!”
预设了池斯和他同时在,我将面对的状况,我说:“做梦。”
与气运无关,给报酬更多是为了了结此事衍生出的缘。
我说:“收着,太多放不下。”
池斯语塞,到底是收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灵器多的很,窗口挂的那个就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