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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第1页)

苏琪从床头拿出了自己的证件递给顾念东。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我有些事想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和我结婚。这些事情,是我放不下的,如果不告诉你,我问心有愧。”

“什么事啊?”顾念东歪着头看苏琪躲闪的眼睛,“苏琪,你不会是什么在逃杀人犯吧?像韩剧里演的那种,杀了人整了容换了身份,潜伏在普通人身边躲避警方通缉。”

“哦…我刚刚联系了我哥哥,明天上午我的户口本就可以顺丰过来。”

说完,他把头埋在了膝盖上。

“你有个哥哥啊?怎么没告诉过我?”

天经地义?!

为了让自己从外表上看起来不好惹,他学会了很多陋习,抽烟,喝酒,出口成脏,和alpha们勾勾搭搭。但实际上和他走得近的少数几个omega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排斥alpha,多么抵触alpha。而且他发现,几乎身边所有的omega都对自己的未来抱有这样的计划:

“我想赶紧找到一个愿意和我恋爱、结婚的alpha或者beta来组建家庭,这样就不至于过了适婚年龄还没人要了。”

苏琪很诧异地问,为什么这么急着谈恋爱,难道不应该先立业后成家么?

大学期间,苏琪完成了彻头彻尾的蜕变。他变得张扬,霸道,骄傲,对于自己想要争取的一切怀有和他的omega身份相悖的勃勃野心。不像别的同学还有父母供养,他只能做拼命三郎打工挣钱,他看上的学生会长的位置,不管对手多么强劲,他使劲一切手段也要坐上去,金额在500以上的奖学金,他要一个不落地包揽。

他的所有温柔和逆来顺受,都随着他的第一个孩子一起不知所踪,而和方研之间惨痛的初恋,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他骨子里是不会低头弯腰的人。

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omega如果想活的更好,就是要低声下气的,说那些alpha和beta们听来好听的话,可这样对着命运巧言令色,实在有损他的尊严。

“…”

“再说吧。有一点我先说清楚,我和苏勇淮以及杜秋燕两个人,今生今世不会有任何联系。我死了,你不要告诉他们,他们死了,也不用麻烦你告诉我。我从此无父无母,不再是苏家的人。”

苏琪在哥哥的目送中离开了。他上了大学后才逐渐明白,哥哥之所以会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正是因为自己是omega,不会成为他的作为苏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竞争对手。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对父母亲都值得儿女的尊重,不是父母亲给了你生命你就必须抱有对他们真挚的亲情,不是在生物上有血缘关系的父体母体就一定要被你成称为“爸爸妈妈”。

有些父母是不配的。

高考出成绩的当天,苏琪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这座城。他只带走了一只哥哥买给他的很小的行李箱和一只书包,以及哥哥给他的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二十万元。

他知道,自己在这所学校,也许甚至是这所城市的名声已经臭了。冷暴力,谩骂和中伤从来不会停止,而他再也无法承受。

双性本是他的一种病,omega是生物学上由不得他的性状,现在全都变成了让他抬不起头的原罪。

在自杀和切断过去之间,他想了一整夜,选择后者。他不是不想自杀,而是因为心怀愧疚而不能贸然死去。清醒的活着比一死了之更痛苦,也更需要勇气。他要活着,为他无法保护自己死掉的孩子赎罪。

“啊,那岂不是要两个人同时和他做才能满足他。”

“咦,好恶心啊。他还是个omega,你们猜,他和多少人睡过,才惹出来怀孕的事?”

“没准儿,我有次看到过他发情,天呐,他的裤子都湿透了,沾的一整个板凳都是水,那玩意不会就是从他的阴道里流出来的吧?我是女生,发情期也没出过这种情况。”

一声不吭地躲着,不讲话,也不愿意下楼散步,进了屋之后就在手机上和别人通起了话,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让顾念东忍不住去担心。

借着找证件的契机,顾念东溜进了屋子,发现苏琪正抱着腿猫着身子,他的手机放在两脚之间,屏幕是熄着的。

“哥哥,你知道连江的水有多冷吗?但是也比住在家里暖和。”

“…”

那次自杀让苏琪坐了三个月轮椅,而且加重了他的气胸。

刚从手术台走下的苏琪又被送进了医院。疗养的那段时间,只有苏铭去看他。他不和任何人讲话,唯有头一次醒来,哥哥正拉着他的一只手,而他把手挣开了。

“救我做什么?我这不是听你的话,死到外面了吗?”

苏琪是在一公里之外的江沿被路人发现的,他被江浪推到了一个过去因泄洪而留下的浅滩,臭烘烘满是污泥,被打捞上岸时,唯有他的脸庞依旧洁净不染。路人都被他俏丽的容貌震慑,纷纷扰扰,七嘴八舌。

深度昏迷的苏琪可以听得见冷漠的人群是如何指责他的。

“这么年轻又这么好看,看上去就是个学生,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杀啊。”

他出了很多很多血,血肉模糊地买两腿之间流了一滩。没死在手术台上是他的幸运。从人流室出来后,爸妈说,他是双性人的事在他的学校被传开了,他们要求苏琪,不许他讲自己是苏家的二公子。

那天回家的路上,他一瘸一拐,下体传来坠痛感,几乎无法正常行走。可是父母亲没有人管他,还是苏铭奇迹般地有了点爱心,背着他回家。感受着背上轻飘飘的压力和硌得生疼的骨节时,苏铭意识到,虽然弟弟怀孕怀了四个月,但他瘦了整整一圈。

在路过跨江大桥时,夜灯初上,凉风渐起。背上已经快不行的人像回光返照一般来了一股劲,从苏铭身上跳下,两手搭上大桥栏杆,一个猛子低头扎了下去。

有对于人工流产的惧怕,但更多的是,他不想就这么打掉这个孩子。他是一个体会过不被亲朋好友重视的omega,深知自己做不到不负责任地杀掉这个孩子。

这太残忍了。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背叛你,憎恶你,希望你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这种痛苦的感觉在十六年来如同蛊虫般蚀咬着他的心脏和骨植,他不能再把这种感觉带给他的孩子,这也是在折磨他自己。

他跑掉了,跑去找了方研,希望方研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结果方研对着他的肚子狠狠踹了一脚,把他像只蝴蝶一样踹倒在一滩泥水之中。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十六岁,他就要当妈妈了。他总会把手放在肚子上微小的弧度上面,隔着皮肤,感知自己的肚子里有一个在六个月后会哭泣的小娃娃。

他…要做妈妈了。他,一个双性人,要做妈妈了?

答案是否定的。学校纪律部离开后,爸妈就要带他去医院人流。他本能地拒绝了。

“你知道你死在家里,会给我们的企业带来多少负面影响吗?”

哦,原来是希望他死在外面。苏琪冷笑了一下,放下了刀。“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自己了结自己的,在外面,绝对不给你们和你们的烂企业添麻烦。”

再次回家时,是四个月之后,学校里有学生举报,苏琪怀孕了,需要学校派老师来走访调查。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荡漾开来,苏铭叫上了助手和秘书一起从学校及附近的监控上找线索,最后在凌晨时刻,苏铭在城中村找到了弟弟唯一可能存在的出租屋。

看着弟弟的伤痕累累的裸体,他的第一反应是叫救护车,但仅仅用了十秒钟,绝对的理性又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只说了一句,把衣服穿好,我不会告诉爸妈。

便在房外等着苏琪出来。

方研的侮辱和咒骂让苏琪的爱情幻灭了,他在惊惧中拿起衣服要穿上逃走,可色迷心窍的方研没有放过他,他按住苏琪的手腕,先后强奸了他的后穴和阴道。

当他内射进苏琪的子宫腔时,他喘着粗气说道,“死人妖,你的逼比你的屁眼好用。”

“真他妈恶心,浪费老子时间。另外你也别想着报警,没人会相信一个人妖说的话,只要我咬定是你用信息素勾引我,我就不会有事。”提起裤子离开前,方研冲着下体撕裂破碎不堪的苏琪说道。

当开端埋下日后一切糟糕的种子,那时苏琪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期望可以有一个美丽甜蜜的结局。

可这个期望在方研拿走自己的初次性体验时破灭了。是方研主动提出想完全占有苏琪。于苏琪来讲,方研是他被嫌弃的一生里唯一一个主动靠近他的人,他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一生中所有的顺从,听话和巧言令色全部交给这个男生,只要他可以爱自己。他当然愿意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他,只是他没告诉过方研自己是双性人的事。

在忐忑中被方研拉去一间出租屋后,苏琪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裤子。

“没有,只是我没什么胃口。”苏琪手握着筷子,眼睛盯着鸡汤水面上漂浮着打转的小油滴,“你多喝一点,你不是胃疼吗?”

“没,我好了。我小时候可是喝着三鹿长大的,到现在一点事没有。”

“…难怪你这么傻里傻气的,原来是三鹿喝多,把脑子喝残废了。笨笨…”

他开始裹胸,穿会让他喘不过气的束胸,哪怕大夏天捂出痱子也没关系,他从网上查到,裹胸可以抑制胸部变大。长久下来,他的胸部的确发育不良,但也患上了轻微气胸。

如果说双性的病症是他悲惨人生的开端,那么分化结果就是他注定众叛亲离的结局。在集体体检后,他惴惴不安地把报告单交给了父母,然后得到了一声叹息。

“算了,就当白养你这个人了。”

因此他听从哥哥的话,积极地隐瞒着自己是双性人的事实。他越来越喜欢学校,喜欢和同学们住在一起,聚成堆儿,听他们聊天,听他们笑着看着自己,哪怕他们是在笑话自己不爱说话,笑话自己身材矮小,也没关系。

好歹有人愿意看他一眼。

可从十二岁开始,他的胸部开始发育。盛夏时寝室里,男生们都喜欢光膀子,他不能和他们一样,因为如果那样,他的胸就会被别人看到。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洗澡后他裹着浴巾回宿舍,舍友趁他不备把他的浴巾扯掉,看到了他胸前的幼弱的茱萸。

他想有小伙伴陪他玩耍,苏铭对他说,“你别跑出去丢人了。”

他想尝一口爸妈买给苏铭的蛋糕,苏铭对他说,“你配吃我的东西吗?”

他想和苏铭在晚饭后出门散步,苏铭把他拉在外围,“你走在我外面,汽车来了撞也要先撞死你。”

这些与苏琪无关。从出生起,他的存在就是一种昭告,一种理想和现实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的证明。多年后的某个夜晚,他会在静脉注射过抑制剂后趴在书桌上默默流泪,望着看不到星星的夜空,思考一个哲学问题:他为什么要存在?

没有一个医生可以对他那个多出来的阴户进行解释,就好像没有一个物理学家可以准确地解释宇宙大爆炸一样。人们嫌弃他一个男儿身的身下长出来的阴道,因而恨屋及乌,连带着嫌弃作为双性人的他。

他是“不祥的”,是“肮脏的”,是“该下地狱的”。他的存在,只配成为苏家的耻辱。

苏琪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多次,最后才下定了决心,正视着顾念东,欲哭无泪地凝视着他的丈夫。

“我不想瞒你,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怀过一次孕。”

“…”

“鸡汤来咯!”

顾念东端出了炖汤的锅子放在苏琪面前,香味立刻溢散到餐厅各处。

“来来来。尝尝这个,我特意从超市挑的,这是老母鸡中的战斗鸡。”

苏琪白他一眼:“我现在相信你确实是喝三鹿长大的。”

“开个玩笑啦,你有什么就讲呗。谁还没有点过去呢?”

“我…”

“…没必要。”

苏琪冷冷地回答,让顾念东心里有点泄气。

“苏琪,你是不是不情愿嫁我?…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一个提议,如果这件事你还没想好,我可以等。”

omega朋友们像看怪胎一样地看着苏琪:“你做什么梦呢?omega也想立业?我们生而为omega,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不就是用来为人类繁衍下一代的么?立业,是alpha和beta们要做的事啊。”

苏琪反驳道:“谁告诉你们只有alpha和beta才能立业?人的未来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总想着依靠别人,难道你们不会没有安全感吗?”

“我们说不过你,苏琪。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omega比不了alpha和beta,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啥,明天下午去民政局。我都安排好了,我提前准备一下户口本和身份证。”

苏琪沉默着,他动了动脚,把手机踢到了一边,仿佛没听到顾念东的声音。

“苏琪,你的户口本,我们明儿还要签非无血缘关系证明。”

他每每获得一些他认为值得骄傲的成就时,就会发短信给哥哥,最后附上一句发问:

“哥,如若我是个alpha,那我的世界会不会很大?”

他不像别人,拥有家庭可以依靠,他只有自己。他的艰辛,脆弱,孤独,疼痛,只给自己看,只有一个人在深夜可以卸下坚强的伪装,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哭。

也许也因为哥哥对自己还有那么一丝尚未泯灭的人性在。无所谓,苏琪已经不在意了。

哥哥偶尔和他联系,一条简短的“最近还好吗?”他回复“好。”或是一通电话打来,接听后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沉默让兄弟二人觉得呼吸停滞,哥哥才说出一句“生活费够花吗?”他回答“还好,打工和奖学金够用。”

哥哥一直有往那张银行卡上继续存钱,但是苏琪从来不用。他对哥哥表白:“哥,我会永远记着你对我的好,但你不用这样。”

在机场,苏琪对哥哥说,哥,你算是这个家里对我有点感情的人,这张卡我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就算有一天真要用了,我也会还清。我不会欠你的钱。一分都不会。

“苏琪,我知道我拦不住你,我也没想拦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保持联系。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

“怎么?我死外面都不行么?”苏琪自嘲着。

而且当他听到父母亲在他18岁生日当天的谈话时,他彻底坚定了离开的想法。

“我看网上最新报道,说双性人的寿命都不长。好像平均年龄没有超过60岁。”父亲喝着茶说。

“嗯。好事儿啊,那个小人妖不就能早点死了。”母亲吐出嘴里的瓜子壳。

“诶诶诶,别说了,他人来了,积点口德吧…”

流言传的多了,便没有人会在乎真相了。更何况,就像方研说的,没有人会在乎他一个双性人说的所谓“真相”,不管他是否沉默,他在同学之间的形象已经成了流言中的那样子,不要脸,性欲强,乱搞男女关系…

当他在书桌上发现“双性人快去死”的小字条,当他在厕所隔间里更换因发情期来临而被爱液沾湿的内裤,一桶凉水从门外泼进,淋头而下,当他在考试成绩排行榜上的照片上的眼睛被涂黑,当他看到学校里那些刺儿头对着他掏裆顶胯,当他的舍友要求他换寝不然就投诉他,当他“卖淫”的故事被传成话本在各个年级流传,当他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被别人说成妖怪…

回学校后,得知苏琪是双性人的朋友们都和他疏远,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经常在走进教室前听到某些人的中伤。

“那个苏琪,好像经常和别人睡觉。”

“我看网上说,双性人因为有两套生殖系统,性欲也是普通人的两倍。”

“…苏琪,爸妈还不知道你投河的事情。”

“我看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知道了,也不想来管我吧。”苏琪冷笑着,“想不到,就连阎王爷都不愿意收我。”

“别说这些,养病吧。”

“这么漂亮,肯定是个omega。”

“咳,准是给家里人闹了别扭呗,现在的年轻人,说几句都说不得,心理素质不行啊。”

“不过这娃娃怎么看着不男不女的?诶,你瞅,他是不是有咪咪啊?胸像是鼓的…”

瘦弱的苏琪入水时只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就像一只瘪肚子的饺子被丢进滚水锅里一样。

苏铭的心一下子空了。

警察,医院还有公司的不少下属都十万火急地赶来现场。寻找苏琪的工作进行了半个小时,连救援队都觉得几乎无生还可能,可苏铭还是不想放弃。

“你他妈唬谁呢?我操你的逼的时候根本没成结!你想讹钱是吧?再说了,就算有,你不会做掉啊,滚蛋!”

方研对着被泥水玷污,捂着肚子痛苦不堪的苏琪大喊。

最后无路可走的他还是被爸妈找人绑去了医院。他的挣扎和抵抗像猫眼中的耗子逃窜一样毫无意义,当他被迫扒下裤子敞开双腿被两根灯管一样的棒状物捅进女穴时,明明是打了麻醉药的,可他还是感觉到疼痛到无以承受,比被方研粗暴地强奸还要疼痛一万倍。

苏琪捧起碗,把鸡汤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顾念东没放盐,汤水寡淡,只剩下一股薄淡的肉腥味。

喝完了,他就把自己的碗筷洗了,躲到卧室去了。

顾念东内心:我又惹到他了?不能吧。

“你还想把这个孽种留着?我们还没和你算你出去乱搞关系的帐呢!你还想生下来,怎么,家里有你一个双性人还不够,还要再多一个出来?”

“不…我不做人流!”

母亲的指责不留情面,但他还是拒绝了。

这四个月,苏琪受了不少罪。发情期紊乱,女穴不停出水,胸脯胀痛,头晕恶心,小腹疼痛,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所以没把这些当回事,也没注意到自己的小腹一点点鼓了起来。在一次午饭时,他正在吃食堂的辣椒炒肉,吃着吃着突然很想呕,于是冲到水池边狂吐不止。有些有心的同学注意到了他隆起的小腹,把他的事上报给了纪律处。

在医院检查后,他的确怀孕了。父母亲当着学校老师的面狠狠打了他一顿。他怀孕的事,让苏家丢人丢大了,极其严重地损坏了苏家的声誉。

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苏琪也觉得诡异,明明那天方研没有在他的生殖腔里成结,而且他也不是发情期,不然他怎么可能事先允许方研不戴套呢?

这件事后,苏琪万念俱灰。他第一次想到死。死太容易了。从家里的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直直插进喉咙或是抹开后颈处的腺体,不到半分钟,人就倒在血泊里没了。

当他在一个午后试着这么做时,苏铭制止了他。

“为什么不让我死?反正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我,就像你们说的,我是肮脏的,累赘的,而且我还被强奸了,我死了不是更好?”

那一整天,苏琪都没有从那间昏暗的出租屋里走出来,也没人关心他的突然失踪,就像婴儿时的他总被遗弃在小黑屋里一样。他两眼呆滞地躺在布满木刺的木板床上,无望地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直到下体的伤口不再流出鲜血,身体变得像尸体一样冰凉。

把他从出租屋里救出来的人让他意想不到——居然是最讨厌他的哥哥,苏铭。

假期期间omega的夜不归宿并没有激起父母的任何波澜,可苏铭这个做哥哥的,头一次对自己的弟弟生出了担忧,这大概就是兄弟之间的心电感应,苏铭这一天都觉得心慌。夜晚十点,他实在耐不住性子跑去苏琪学校找他,却被告知苏琪“好像”被一个男生领走了,失踪了一整天。

“方研,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别废话了,我们赶紧做吧。”

心急的方研扒下了他的衣服,在看到他两腿之间的阴户时狠狠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是个人妖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父亲,母亲和哥哥都是极其优异的alpha,从生理学的角度,自己分化为omega的概率是很小的。可偏偏让他踩上了。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更像飘飞的蓬草一样。omega在类似苏家这种豪门家庭是一无是处的,到了适婚年龄只有被嫁出去联姻的份,这世上omega本就因为数量稀少是弱势群体,再加上他又是人见人嫌的双性人,在联姻里也没有份。

“就你这样的,白送出去都不会有人要。”爸妈每次和他见面都会这么说。

紧接着,他在上高中时遇到了方研。方研喜欢苏琪的漂亮皮囊,用甜言蜜语获得了苏琪的死心塌地。当方研夺走自己的第一个拥抱,第一次牵手和第一个亲吻时,他很想告诉父母,他不是没人要的,他也可以有人喜欢。

“哇,苏琪,你怎么和女的一样,有奶子啊!”

他担心自己双性人的秘密败露,更为自己被男生看到胸脯而害羞,从那次之后他知道,自己明明有男生的外表,可被男生看到胸后,他会产生女生才会有的羞耻感。

那也是他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怀疑。

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小鸡鸡后面长出来一条肉缝,苏铭告诉他,“不许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不然我们就不会再让你回家了。”

上学后,他终于有了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同学们。他觉得上学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每个人都可以正常的和他讲话,不会对他呼来喝去,他喜欢观察同学们的爸爸妈妈牵着自己孩子的手回家,他们饿了,他们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买校门口的零嘴和炸蛋,有些叔叔阿姨还会很好心地让他们的孩子把好吃的分给他。

年幼的他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在家里得不到一丁点的温情。这世界上对他最坏的人就是爸爸、妈妈和哥哥。他得出一个结论,只要不让别人直到他身体下面有一个女孩子才会有的尿尿的洞,别人就会对他好。

他从小脾气就不太好,他想这或许是因为在婴儿时期没有接收到足够的疼爱和安抚导致。听哥哥说,他在襁褓里啼哭时,家里没有人愿意哄他,妈妈把他丢给月嫂,月嫂把他扔进摇篮车,把他和他永不休止的哭声一起锁进一间黑色的小屋里,直到他哭累了,嗓子尖锐的像手指甲划墙面,才有个人把他拉出来喂一口奶吃,吃完后,他继续在小黑屋里哭嚎。

所以他爱哭,所以他怕黑,所以他渴望来自成年人的关怀。但他的这些特质只是为他招致父母更多的厌烦。上学前,这个家里唯一愿意搭理他的人,是大他十岁的哥哥苏铭,方式是在他开口说出任何一句话前,苏铭冷冷地回答一句:

“滚。”

顾念东的大脑陷入了错乱,他有预感苏琪要向他掏心掏肺出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他看着苏琪,他低着头,艰难地吞咽了很多次,把那些化不开的悲伤全部咽进肚子里,似有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现在是以丈夫的身份,听着自己的妻子诉说沉重的过往,顾念东的怜悯远远盖过了震惊。他握着苏琪的手,把自己手心的温度传递给他,以此来无声地表达着,相信我吧,我在你身边。

如果一根琴弦也会受伤,那说的必然是苏琪这一根。

记忆是一种无时不刻不在刺痛他的东西。他在书里读过,童年的基调是无忧无虑,青春的风格是欲说还休。成长是一个阵痛中体会快乐的过程。

顾念东给苏琪盛了半碗汤,又往里头舀了几片冬瓜和鸡翅。

但是苏琪却愁眉苦脸的,情绪不高。

“怎么了苏琪?这汤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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