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襄又看了那团黑雾一眼，他仍在剧烈地收缩膨胀，陆襄甚至都要以为自己隐约间听到了女孩子的哭声。

她是个女孩子？

看那布上猫爬似的字体，陆襄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这只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铅笔而已，当黑雾的情绪流露出来，纠缠着铅笔的力量终于拧断了铅笔。

一瞬间，黑雾整个都凝固了起来。

紧接着，陆襄看到那团黑雾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黑雾的变得蓬松又忽得收缩，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正在哭泣一般。

“是的我后悔了”

“即便未来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事情我也后悔了”

“我甚至都还没有好好感受过益州市的一年四季”

那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弱了，弱小到他对生的渴望也仅仅是让他的灵魂暂留人间，却没办法让他重现人形。

当然，这是陆襄猜测的，但这却是最符合现在的情况的猜测了。

这一次，铅笔停顿了长时间，长到除了陆襄以外的人都要以为那个鬼魂已经离开了。

鬼魂并非都是凶厉的，至少他们现在遇见的这个鬼魂就不是残忍嗜杀之辈。

但即便陆襄的语气已经极尽温柔，面前的黑雾确认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毕竟陆襄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难不成还真要让她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吗？

也就是说，陆襄现在在做的，其实就和当时同蒋锐进做的一模一样。

他想要的，其实就是进入这些鬼魂的内心，从而窥探到对方的记忆。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被窥探到自己的记忆并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陆襄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向黑雾的方向。

“或者你敞开心扉，让我看看，你的过去。”

说着，陆襄将铅笔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随后摊开手，伸到了黑雾的面前。

捡起玻璃之后，陆襄从地上捡起那半截铅笔，缓缓地削起了笔尖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这还是他第一次用玻璃削铅笔，动作上有些不太熟悉。

但是他一下一下削得非常认真，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在进行一场仪式一般。

和另外三人相比，他们三个是刚刚经历过那些事情的，这些文字所书写的内容，几乎都是他们大多数人的写照了。

区别是，有的人挺住了，有的人永远停留在那个花一样的年纪。

陆襄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别慌。”陆襄突然出声，也不知道他是在给身后的活人说话，还是在给面前的鬼魂说话。

只见陆襄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从不远处的一堆杂物里面拿出来了一片玻璃碎片。

这应当是原本玻璃碎裂之后掉落在地上，刚才又被高隆扫在了一起。

陆襄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孙逸轩三人，快声问道：“你们身上还有笔吗？不管是什么笔，只要是笔都可以，或者削笔刀也行。”

三人一脸懵逼地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孙逸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们没想到会弄断铅笔，所以没有带备用的，也没有带削笔刀。”

陆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确实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想到今天晚上会遇到的事情。

“我甚至都还没有对我爸爸妈妈说一声谢谢你们”

“我甚至”

铅笔在这一瞬间骤然断裂，有着笔尖的那一端直接蹦落到地上，摔坏了易碎的笔尖。

但是陆襄始终是看得见的，他一直在等待鬼魂的回答。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王三水差点就要忍不住拍一拍陆襄的肩膀，问清楚现在的情况了。

铅笔终于在这个时候动了。

黑雾正在犹豫，陆襄能够看出来她的顾虑。

所以他没有着急，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毕竟，陆襄给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过诱人了。四维弥张的救命，我的直播出问题了！

但是陆襄此时面对的是鬼魂，是那些已经死亡了却仍然保持着对生者的希冀的鬼魂。

陆襄要做的，就是唤起他们这样对生的希冀，然后去接近他们，去了解他们，从而感化他们。

就如同当时的小锁，后来的苏瑞雪，还有蒋锐进一样。

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的孙逸轩几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襄这一连串奇怪的动作，只觉得陆襄奇奇怪怪的，好像是产生了什么幻觉一般。

但是王二水和王三水两人此时都意识到了，在那张桌子那边，可能存在着一个他们根本见不到的鬼魂。

毕竟之前在益州市传统医学医院里面，他们是跟着陆襄一同直播过一段时间的，他们是知道陆襄拥有能够看见鬼魂的记忆的能力的！

同时，他还张嘴说起了话来。

“我猜，你还有很多想和我说的事情，不过不要慌，慢慢来，今晚上我还有很多的时间。”

说到这里，铅笔也削到了一半。

“可你现在还在这里，即便生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期待，你也依然渴望重新拥有生命，对吧？”

短暂的交流让陆襄彻底搞明白了一个问题。

为何这个鬼魂并非是以人的模样出现在这里，而是一团普通人甚至看不见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