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齐煜成功领了一位大夫回去。
商连云依旧如他离去之时一样,眉头紧锁,面目铁青,还未等齐煜开口,身旁的大夫轻叹一声,主动上前替床上的少年掌脉。
不多时,那大夫收回了手,齐煜连忙问道,“如何?”
“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李铃香实际早就不记挂那些事情了,只是她被宠的刁蛮,在别人面前总是要闹一闹,见齐霄河真的很急,松口的话绕嘴一圈,吞了回去,又情不自禁刁难道,“本姑娘当然宽宏大量,只是今日突地想吃番薯,可这破树林禁生篝火。这样吧,你帮我将它烤熟,我就许你带走一名医者。”
李铃香感到裙摆被从后轻轻扯了扯,她双手背在身后,端的是一副骄纵,背地里却是快速挥了两下手让李岚霓别管。她自知这个要求有些为难人,可她话一出口,拉不下脸。却见齐煜已经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荷包,朝她一掷。
李铃香睨了他一眼,“哼。”
齐煜:“齐某有要事相求,可否……”
“不听。”李铃香丢掉手中怎么也烤不熟的番薯,起身娇蛮道,“之前在入口你不同我比试,还出言不逊,不管什么事我都不帮你!”
齐煜走到门口,脚步一顿,“你留在这儿守着他。”
受过骗,他终究还是信不过施因。
等他出了门,殷霁才回了一声,“好。”
齐煜:“我也是。”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担心,”殷霁凑近他,像小时候一样,缩进了他的怀里。他仿佛还是幼童心性,只是外表长大了。齐煜任他硬挤入自己怀中,伸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殷霁道,“施因为人狠毒,他连三师叔都下的去手,下一个受罪的会不会是我?”
齐煜满心担忧,无意顾忌其他,被带着合衣而下,与殷霁面对面,正对上殷霁略显忧郁的脸庞。
“师傅。”他伸出手指细细描绘齐煜的轮廓,“你对三师叔可真好。”
齐煜的视线略过徒弟的脸颊,投到了商连云身上,他想到了那晚在大树下,少年信誓旦旦对他做出的誓言:施因不要你,我还要你。
他望向商连云,神情皆是挡不住的难过。他最是记仇,施因对他说的那一声“滚”,他已经准备日后报复回去了,可眼下他竟毫不在意,只想冲进施因帐里跟他求救,让他饶了三师弟。
殷霁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手紧了紧,低声安抚道,“三师叔吉人有天相,他对师傅你情谊深厚,只当你还被困在施因手里,就凭着这口气,一定能撑过去的。”
齐煜望着床,失神喃喃道,“我要去为他寻医生来。”
齐煜顾不得别的了,跌跌撞撞的抓住老人,惶然问道,“大夫,该怎么寻得源头?你快些告诉我!”
那大夫被他血红的双目吓的抖了抖唇,殷霁见状,手上使了点力,按了按齐煜的肩膀,劝慰道,“师傅,您冷静一点,三师兄定会没事的。”
大夫:“这便超出我的医术范围了……请大侠另请高明吧。”
第七本(27)
“阴谋?施因他……”有必要做这种事吗?
齐煜看向躺在床上的商连云,短短时日不见,那本应肆意洒脱的少年却面露痛苦之色,即使处于昏迷中也依旧攥紧着拳头,牙关紧闭,仿佛在忍受什么酷刑。齐煜于心不忍,别开目光,又禁不住轻轻握住了他的拳头,这才发现商连云还在隐隐打着颤。
“五脏六腑俱损。”大夫摇着头,将装满金针的包裹卷了起来,“按理来说命不久矣……可这位小公子灵气充足,似乎是在自己修复伤处。他体内现下有两道气,一道是他自身的灵气,另一道诡异的很,老夫只是寻常医者,探不出来。这两道气撞在一起便不断斗凶,是以斗到最后决出胜负才肯罢休,而小公子已经被斗的虚弱不堪,掌控不了自己的灵气,也管不了另一道,如再不找出另一道气的源头,将其揪出,怕是真撑不了多久。”
齐煜揪紧袖子,听到最后已是控制不了音量,失声道,“什么!”
商连云要死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么?况且他齐煜自个儿都还没死,做师弟的怎么可以先行一步?他才不许!
还好看到李铃香的那一刻他早有准备。
李铃香抬手接过,皱眉,“这什么。”
齐煜道:“你想要的东西。”
她身旁的少女小心翼翼的瞥了齐煜一眼,不想却被李铃香发现,“岚霓妹妹,这就是我说的那人,你往我后面躲躲,别被他看了去。”
于是李岚霓真的往她身后靠了靠,露出小半张看不清的脸,还在低头帮姐姐烤番薯。
齐煜无心与之纠缠,只怕在她跟前也是多说多错,只好直接表明来意。
穿过层层机关,齐煜恨不得直接御剑飞行,但大晚上的实在引人注意,只好不耐的疾步驰行。他没那个时间去挑宗派,原先还想着找些小门小户,总归通情达理些,现在却顾不上了,结果好死不死,第一个与他当头撞上的,竟是李家边守。
李铃香正坐在一颗树下烤着番薯,许是前段日子的篝火精过于猖狂,她生出的篝火仅是小小的一簇,吹几口就灭了。见他冬日平白跑出一头的汗,李铃香面露惊讶,瞬间又掩了下去,与旁边的少女小声聊天,那架势,是准备故意忽视他的存在了。
齐煜跑的喉咙都痛了,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径直朝着两位少女走了过去,赶在李铃香发怒前止住脚步,抱着手作了一辑,“李姑娘晚上好。”
齐煜本能想说一句“不会吧”,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又听殷霁接着说道,“我昨晚还梦见戚尧了,他趴在蜘蛛巢穴里等着我去救他,我刚想冲过去,戚尧腿上的蜘蛛线便动了动,我顺着一瞧,原来另一头牵在施因手中。师傅……”
他语气低落,还未说完,齐煜便知他要说什么,“你怀疑戚尧的事也是施因做的。”
“嗯。”殷霁重重点头,睁着形状秀丽的大眼睛盯他,“他害你与三师叔心生隔阂,而这次又主动带你来这里,见你跟三师叔和好如初,心头气恼,便使出恶计想要弄死三师叔。”
如此情真,他怎能释怀?
齐煜闭了闭眼,“他用真心待我,我自以真心回应。”
殷霁望着他仿佛陷入沉睡中的面颊,抿唇不语,喉咙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傅,我睡不着。我们来聊聊天罢。”
“师傅!”殷霁晃了晃他的肩膀,只得加重语气,“这么晚了,没人会来的!等天亮再去,好不好?现在冒然出去借人,他们非但不会同情,反而会斥责你扰人清梦。”
齐煜被唤回理智,垂下了脑袋,“我……”
“听话,师傅。”殷霁难得强硬一回,扶着他来到另一张床榻之上,眼下也只好二人同挤一张了。
齐煜转身便走,“我去把潭竹找来。”
殷霁刚将李氏大夫送走,闻言忙拉住他的手腕,快言道,“师傅不可!若真是施因的诡计,你喊潭竹来,也只是令三师叔加剧一分痛苦。”
齐煜冷着一张脸,听了这话又露出伤神的样子,“那可怎么办?我怕连云他……”
殷霁见状,也露出不忍的神色,“师傅……”
齐煜却不等他说完,闭了闭眼定神,复而起身,取过一旁佩剑,不容置疑道,“等不了了,我现在就去为他找大夫来。”
殷霁往后看了一眼,“师傅,我随你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