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一连拍了五个小时,邓一黎的脸也跟着拉了五个小时。
晚上演员们各自回酒店吃饭,康康也被齐丽带走去吃晚饭,邢野自然地跟在傅典身后,进了傅典的房间一起吃。
三人六目相对,都没动筷子。
齐丽今天也在组里,还带着自己六岁多的儿子康康,几人寒暄了片刻,就找了一个隐蔽私人的空房间,开始正式商议起了具体的代言合作细节。
邓一黎无心听他们谈论工作,于是来到了拍摄场地看傅典拍戏,顺带看孩子。
剧组的戏基本都是打乱了拍,傅典和邢野前两天还在并肩作战,共抗政敌,今天就又是之前相厌的戏码了。
邓一黎靠在椅子上,歪头随便念了几行报告上的字,又翻页去看最后的注意事项,“少食多餐,情绪稳定,避免便秘。”
“避免便秘?”邓一黎又重复念了一遍,片刻后,他打开手机,特意下单了一些荔枝,龙眼等热性水果到家,给自己的父亲补补身体。
放下手机,邓一黎瞥了一眼办公桌上的一个白色瓶子,瓶内安静地躺着两颗粉色药片,看起来和寻常钙片无异。
“废话,我虽是同性恋,但更先是个人,既然是人,就不会做人渣会做的事。”
邓一黎这话说地平静,但傅典却感受到他置在自己腰间的手已握紧成拳,微微颤动。傅典思绪飘回首映礼当晚,老王在车里聊八卦,说邓总是因为喜欢男人才逼地妻子愤恨自杀。
邓一黎今日的反应,很难不让他相信老王说的话。但回想往日邓一黎对邓江的勤谨恭顺,傅典又有些看不明白了。
“谁跟你说我有女朋友了?再说了,我一同性恋,根本不会拥有有自己血缘的孩子。”
傅典:“你怎么会这么说?之前的那个女的难道不是你女朋友吗?”
“什么女的?你看见了?”
傅典笑起来,“肯定是你吓唬他了,不然他干吗报复你。”
“你讲不讲理,明明我才是受害者。”
“好好好,你是你是。”
邓一黎偏不起来,“就不,你被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能你自己习惯。”
“你讲点儿道理,邓一黎。”
“我就是道理。”
很快,evan那边就给出了一份专业详尽的体检报告,邓江的身体状况不错,除了血脂、血压有些高,不过不严重。evan给他开了一些降压药,嘱咐他注意饮食,多做一些不太剧烈的运动,更有助于身体健康。
邓江拿着报告单,半信半疑。入夏以来,他明显感觉自己身体时不时发虚,胸口偶有疼痛,动辄就出一身汗,难道仅仅是因为上岁数了?
evan笑着安慰他,“您身体没多大毛病,别担心,这都是正常的。今年夏天闷热得厉害,乏力多汗,用中医讲,可能是体虚,平常注意饮食清淡,别贪凉,再按时喝药,一定没问题。”
他确实看邢野不顺眼,一个装天真可爱博人喜欢的心机男,傅典说的单纯善良,他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和邢野拉扯间,邓一黎的裤子口袋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傅典无奈叹了口气,走过去捡了起来,是一个儿童手表。
“应该是康康的,他那会儿非要去和泥,让我给他装着。”
傅典安慰他,“没有,他就是那种脾气。”
“那哥呢,哥应该是喜欢我的吧?”
“对,你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孩儿。”
“哥,你吃这个,”邢野给傅典夹了一块牛肉,“一点儿也不柴。”
邓一黎夹菜的手停了下来,眼神死死盯着傅典碗里的那块牛肉。邢野见状,又拿公筷给邓一黎夹了一块。
“我不吃。”邓一黎挪开碗躲了一下,牛肉直接落在了桌面。
闻言,邓一黎脑中一声嗡鸣,心里莫名有种被戳中心事的感觉,有一股没由来的心虚。
他强掩着神色,捏了捏傅典敏感的大腿内侧,“是,我确实喜欢上你。”
邓一黎故意把“上”字语气加重,听起来诱惑又暧昧。
傅典说地坦然,邓一黎听地却直冒火,“他一个人无聊你就让他来?陪吃陪喝,下一步呢,你俩还想干吗?”
这话听着别扭,像是吃醋,但傅典更偏向于认为这是邓一黎的占有欲在作祟,他说,“我都说了,他是小孩子,我把他当弟弟而已,你凶什么?”
“孩子?把别人当小孩子这种话你张口就来是不是?”
周叔又继续夸赞傅典道,“这傅典还真是有教养又有耐心,跟哄小孩儿似的哄了你半天,你才喝了醒酒药。不然第二天,可有你难受的。”
邓一黎听完,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难道梦里的人不是他妈,而是傅典?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解锁手机,看到了最新一条的微信。
假脸狗:你过敏好了吗?
“你跟我来一下。”邓一黎沉声对傅典道。
俩人进了卫生间,邓一黎开始质问,“解释一下外面那个傻蛋怎么回事?”
“噢,你说邢野啊,他一个人无聊,晚上有空的话,就会来我房间和我一起吃饭。”
只不过,今天不是项正俞醉酒调戏祁长安的剧情,而是祁长安不计前嫌,为受伤落难的项正俞包扎的剧情。
邓一黎紧皱着眉,满脸写着不悦,连带着一向调皮的康康,在他低气压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出,安静乖巧了一下午。
他就纳闷儿了,这戏到底是个言情剧还是耽美剧?他回回来都看不见女主角,回回都撞上男一和男二“亲亲我我”的戏份。上头允许拍耽美了?这玩意儿到底能不能过审?
这本是毛嘉实验室里一款用于治疗心脏病的实验品,却没想到实验失败后,竟意外有了相反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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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的拍摄进度已过大半。一是为了二手交易app的代言合作,二是为了例行检查自己的私人财产,下午两点,邓一黎带着中正的公关部工作人员一齐来了片场。
evan说地一脸真诚,一番劝导下来,打消了邓江的疑心顾虑。再加上,邓江一辈子生意场上四处征伐,难免有时自信过了头,也就真的以为自己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
可邓一黎那一头拿到手的体检报告,和邓江拿到的,完全不同。
“......近段局限性非钙化斑块,管腔轻度狭窄,右冠近段局限性非钙化斑块........冠脉造影.....冠状动脉粥样......心脏病。”
傅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嘴硬道,“没有,我不知道。”
邓一黎掰正傅典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那是我爸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但我不喜欢女人,自然也不会耽误人家。更不会为了什么莫须有的传宗接代,去骗婚骗子。”
傅典看着他,见邓一黎浅褐色的眸中流动着隐隐的坚定,“你,你还挺有道德。”
傅典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手表,生怕给他摔坏了。这回,邓一黎看出了他眼里的疼惜。
“你喜欢孩子?”
傅典伸长胳膊,把表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嗯”了一声,随后又自嘲道,“这辈子,这样的生活我恐怕是不会拥有了。不过,你有女朋友,将来或许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傅典无奈,就继续放任邓一黎这么直接压在自己身上。视线落在手里康康的儿童手表上,他想起了之前他见过齐丽温馨的一家三口,今天又再次见到了活泼可爱的康康,心里忽然落寞起来。
“你带康康一下午了,这个孩子很可爱吧?”傅典问邓一黎。
邓一黎没听出他语气里掩藏的失落和羡慕,“这孩子蔫儿坏,看着安静乖巧,结果偷偷给我车轱辘糊了一圈儿泥。”
傅典逗邓一黎,“你怎么没去?”
“神经病吧你。”邓一黎气地扑上来就要打他,俩人一路打闹到了沙发上,四目相对,都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傅典伸手推他。
隔着门,邓一黎快听不下去了。他冲出卫生间,揪过邢野的衣领子,连推带掐地把他赶了出去。
“你老跟他较什么劲。”
大门“砰”地一关,邓一黎对上傅典的眼睛,“八字不合,看不顺眼不行吗?”
邢野握着公筷的手尴尬地滞在空中,不知所措。他扭头求助地望向傅典,眼神有些茫然。
傅典拍了拍他的头,夹起自己碗里的牛肉吃了下去,“别管他。”
饭后,趁着邓一黎去卫生间的功夫,邢野悄悄拉过傅典,语气很是委屈,“哥,你的朋友好像不是很喜欢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且我感觉你朋友好凶啊,上次也是,对你态度很不好,我反正不乐意你被他凶。”
傅典脸颊顿时感觉热热的,他伸手推了推邓一黎,岔开话题,“我发现你还还挺热衷于在卫生间里谈话的,难道你也爱上这里了?”
邓一黎刚想反驳他,但又觉得傅典好像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
“吃饭。”邓一黎黑着脸,不客气地打开门,又回了客厅开始吃饭。
邓一黎眼里仿佛冒火,傅典瞬间想起了自己之前对邓一黎也说过这样的话,他解释道,“不诓你,都是真心的。”
傅典话落,邓一黎紧拧的眉心渐渐松开。
傅典被他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气给逗笑,“你幼稚死了,邓一黎,你该不是喜欢上我了吧?”
邓一黎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觉得“假脸狗”这三个字有些刺眼,他犹豫了一会儿,在备注框里重新输入傅典的本名——宋少良。
然后回他:托您的福,已经痊愈。
息屏手机,邓一黎透过黑色的屏幕,看见了屏幕中,自己挂着笑容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