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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离京已有百里。
族人们已经纷纷睡下,只剩下一些身强体健的仆从守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说你同他一般,都是为利益所驱。”
“或许吧,再加上一样。”
他转身又看向卿离,面上皱纹沟壑刻薄深邃,那模样再不复昔日威严,却是苍老如耄耋老者。
“卿离,你会后悔的。你的学识、教养,包括现在掀翻家族的资本都是你最厌恶的卿氏带给你的。今日我等如何离开,他日你必定也会被你的主子驱离,我等着,等着你如丧家之犬的日子!”
“我心向殿下,便是要我命我也无悔。”
着急的给他定了罪,又假装大度的原谅,自欺欺人的紧。
卿离在慕修寅身上好好发泄了一通沉沉睡去,慕修寅坐起身,赤着身子下了床。
擦洗干净身上的狼藉,慕修寅换上一身素净的白衣出了宫殿。
卿离被这了然的视线看的狼狈低吼,他将身下的青年翻过去,拨开他背上的银发,用手捣住他的嘴。
“就算是你做的,也不要让我知道,不要告诉我。我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你明白吗?”
“明白...”
“慕修寅!我什么都给了你,不要让我后悔,不要背叛我!”
慕修寅闭上眼,想抬手堵住吵闹的耳朵。卿离按住他的双手,逼他正视自己,男人低下头想去亲吻青年的唇,青年几次避开,卿离空出一只手掐住他的下巴,终于如愿以偿的吻到。
“卿离,你真的爱我吗?”
卿离看着他,目光破碎,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你果然...”
狠狠憋下哽咽的嗓音,卿离俯身扯断慕修寅身上的腰带。
卿离上前将人一把扛起朝着里屋的床榻走去。
慕修寅被扔到床上,撑着坐起来,眼睁睁看着男人在他面前褪干净衣服,慕修寅厌恶的皱起眉。
“我没兴趣。”
“你要我说什么?你已经在心里给我定罪了,我说再多,有用吗?”
青年轻柔的询问,卿离心中却愈发痛苦煎熬。
哪怕青年同他发火也好,却用着这样一副理智克制的模样跟他说话,仿佛是他在无理取闹。
明明他们已经失败了,退出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
卿离抬手捂住发烫的眼。
他说不出抱歉,因为...他始终觉得这事跟慕修寅有关。若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老朽一家对不起殿下,若殿下他日荣登大宝,老朽恳求饶恕老朽家人一命。老朽死不足惜,但稚子无辜,望殿下给卿氏留一条血脉。”
慕天寅长叹一声。
慕修寅进来时见到屋子里的狼藉,他走到散碎的桌子边,从那一堆木屑里捡起一份奏报。
“节哀。”
慕修寅张了张嘴,还是只吐出这二字。
是了...那位照顾慕修寅的奶兄本就是卿氏安排到他身边的,最终得知真相,慕修寅放下仇恨,同卿氏和解,也非不可能。
这一笔烂账,究其根由,本就是明潇作孽。
卿离一下子底座在宽厚的红木椅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去翻桌上的奏报。良久,才翻开,一目十行,目眦欲裂。
卿氏必亡,而他...从未将之当作自己的党羽。
冷心冷情,不愧是明潇跟卿氏女儿生下的孩子。
外迁的卿氏一族遭遇屠杀之事传入京中,明潇看着案几上的密探传来的报告。
——即便他是个男人。
“你会告诉他是我传达的消息吗?”
随行马车之内传来一道温润声线,轮椅上的男人扫过紧闭的车窗,在内心感慨,始终是流着姓卿的血,果然够冷静毒辣。
男人轻笑。
“如今,我终于明白当初的那个命令。为何你们执意要我保护他,并非你们良心发现,而是你们不敢杀他却又怕他将来威胁到太子,于是要我将殿下养废。哈哈~我把他教的美好天真,他全无自保之力。”
闭了闭眼,耳畔是老弱妇孺的哀嚎求救之声。
可惜,这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当初他们想尽办法想掌握此子,不想明潇当真狠毒,虎毒食子居然派人来杀。卿氏再势大也承担不起杀害皇嗣的罪。
最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人送走,又另外派人假作追杀。实则是将此子驱逐离国境。
今晚的月色格外皎洁,随着咕噜噜的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逐渐显露身形,他面容儒雅温柔,看着人时缱绻多情,此刻的唇角也挂着醉人的温柔。
远处火光冲天,伴随着刀劈剑砍的嘶喊声,奔跑声,求救声。男人唇角的笑容愈发扩大,双眼明亮的欣赏着不远处的惨象。
“当初你们将我送至殿下身边,可曾管我死活?殿下宽厚,他本该锦衣玉食永远保留着那份美好,却因为你们...在我堕入尘埃中时,只有殿下为我报仇,一个被保护的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的孩子,却拿起了刀替帮你们害他的仇人报仇。”
卿离牵起慕修寅的手,在他手背上啄吻一下。
“还有殿下的美色。”
慕修寅扯动嘴角笑了笑,湛蓝的眸心却深沉如墨。
“哈——自欺欺人。”
老人嘲讽骂道,甩袖转身下了楼。
“你真的,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不喜欢背锅,更讨厌被人强制按上罪名。
然而当他查下去的时候,却挖掘出了愈来愈多令他胆寒的秘密。
青年低声回答。
明白你是如此的懦弱,口口声声的信任,其实你只相信自己。
随着浊液注入,男人咬着青年的耳朵反复呢喃舔舐。
“老大人过滤,圣意未可知。”
族老听罢却是面容惨淡,他苦笑一声,强忍下浑浊泪水。
“是老朽厚颜,请殿下不要介怀。”
“不爱你...呃!我怎么会为你背叛家族!”
男人的腰身沉浮律动,一次次用滚烫坚硬撞击在他最敏感柔软的地方。慕修寅看着男人沉迷扭曲的脸,无声的笑了笑。
“不准这样看我!”
“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合法的伴侣,我同你上床,天经地义。”
慕修寅无措,别过脸去不再挣扎。
卿离拽着两边的衣襟狠狠拉开,粗暴的亲吻啃噬上来,不同于以往的极尽温柔,男人分开他的腿迫不及待的挺身刺入。
“你躲什么?用身体安慰一下痛失亲人的夫君很难吗?”
“死了亲人就上床,有你这么悲痛的?放开!”
争斗间慕修寅失手一巴掌扇到卿离面上,两人都被这一巴掌惊的停下了拉扯的动作。
就算他无理取闹好了,他的亲人死了啊!他血脉的亲人死干净了啊!!!
卿离一把抓住慕修寅的手腕。
“既然与你无关,那你不要躲。”
“说话。”
男人颤抖的声音命令道。
慕修寅起身,面色不曾改变。
“是你做的吗?阿寅,告诉我,是你下的命令吗?”
“不是。”
清冷嗓音打断了男人还想继续的咄咄逼人,卿离面色痛苦不是作假。上百的人命一夕之间消散,其中甚至有他关系不错的同辈和后辈。
“无人生还...无人生还!”
一掌击碎桌面,卿离摇晃着站起身。
“该死!!!”
历史记载中,卿氏虽于政斗中失败。暴君明炎当初攻入大夏,为稳固王位不得不同卿家的人联姻。
然而不论哪本史书上都不曾有对这位皇后的记载,甚至因为明炎之功勋伟卓,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皇后压的毫无声色。这位皇后,在众人眼中,等同于隐形。
然,卿氏不该是覆灭的结局。就算被驱逐,到最后依然有干扰朝堂之力,为此明炎同他们斗得水生火热,直至明炎于三十七岁时留下遗诏,同卿氏和解。
“大皇子多虑,你要拆散那对。而我也觉得卿离配不上我主,目标一致,各取所需。”
“呵!如此甚好,我自也不会将你的身份透露给他知晓。”
仗着卿氏对他不设防,挖掘出了昔日的秘密。而如今卿氏一亡,也无人可以指证他在其中动的手脚。
“他听了多少次这样的声音呢?又见过多少次在他面前倒下的人。我的殿下,他从未变过,即便被亲父追杀,被你们陷害,他依然温柔美好,只待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当——是最后的利用价值吧,是你们教我的。”
男人眯起眼,恶毒的笑起来。
“等你们死干净,且看看卿离是装聋作哑假装无事发生,还是念着那点血脉同殿下闹翻。殿下,不需要一个姓卿的人来当皇后。”
天意弄人,这孩子居然回来了,他依然成为了明潇最宠爱的孩子,还迷住了卿离那白眼狼的心。
他身为大贵族也有自己的骄傲尊严,虽他无心杀此子,可也的确他在外颠沛流离是他们插手之祸,若是败在这孩子手里,他们也不冤。
可偏偏——还是败在了那个处心积虑想抹消他们一族功绩的明潇跟这吃里爬外的叛徒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