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睡吧。”顾晨霜声音里带着愤怒,但是更多的是委屈。
这是他弟弟,就算他多想直接昏过去不再想今天,他怎么能不问?
“怎么了?”
顾青墨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爱你。”
“我也爱你。”顾青墨回应。
“我还没死呢,去给我打杯水。”顾青墨巴拉了一下顾晨霜。
“我这就去!”顾晨霜说着赶紧爬了起来朝门口跑去。
解也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着顾青墨,等顾晨霜进了厨房才上前一步。
不管他看起来有多可悲,不管他显得有多狼狈,就算他需要跪在地上求牧浅操他,就算牧浅骂他恶心,就算最后牧浅喊了警察,或者更糟糕,交给祝桃桃来解决他这个不要脸的跟踪狂,他这个因为花钱买了性服务就悲哀的爱上了自己的调教师的人。
就算到最后,解也把他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试图肮脏的占有和污染大学刚毕业,充满希望的年轻人的人。
他想要拥有一次牧浅。如果可以,他想要被牧浅拥有。
“食物中毒我还躺在这里?”顾青墨扒拉开顾晨霜的手,“我没有发热,大概率是因为贫血,运动过后突然久坐脑供血不足。”
“运动过后……”顾晨霜一下子反应过来,“哥!我是你弟弟!你怎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怪不得屋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掩饰不住眼神里的疲惫,顾青墨闭上了眼睛,“是你来得不是时候。”
顾青墨想,可能是从认识牧浅开始,从他开始存在希望,当他想要更多的时候。
从他开始想象“如果”开始。
如果他母亲没有爱上顾哲清,如果她没有怀上他,如果她头脑清醒选择把他打掉,他永远不需要存在;如果他的母亲没有自杀,他现在还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过着正常的生活;如果解也没有爱上他,现在就不用回避牧浅,那么也许有一天,当他一万次跟牧浅诉说自己的爱意的时候,牧浅会笑着说,“我也爱你。”
他说谎了,当他说他会永远爱他的弟弟的时候,他说谎了。
他恨他,他恨这个把自己困在地狱里的人,嫉妒他能每天无所事事的过着正常的人生,每天最大的担忧就是能不能和男朋友有未来,出柜能不能被父母接受,父母的爱自己无法承受。
他恨他有在世,并且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父母;恨他有在意他的男友;恨他有可以依靠的哥哥;恨他不用每天被困在地窖里被变态折磨;恨他不用虚与委蛇,不用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关在家里每天把他操成没有尊严的母狗;他恨,如果当初解也想要的是顾晨霜,顾家会拼死抵抗,而不是双手把他供出去……
“哥,你会永远爱我吗?”
顾青墨笑了,“我会永远爱你。”
顾晨霜不好意思的哼哼了两声,靠在顾青墨怀里的脑袋越来越沉。
顾晨霜毛茸茸的脑袋点了点,“嗯。”
“哥,我在恋爱关系中一直不敢给出承诺。每次我和恋人关系进行到一个地步,我的脑袋里总是会出现爸妈。我总是在想,但凡我们不是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的人,就算我们勉强多久,永远不会成为家人,就像爸妈一样。”
顾青墨“嗯”了一声。
那你认为她觉得我是什么?顾青墨想。
他搂住弟弟,“我出柜容易,是因为她不是我妈妈。她不能接受,是因为她在乎你,你是她唯一的儿子,而她……她有自己为人处世的准则。就算这些准则是错的,她也是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希望把这些准则强加给你。”
“她真的爱我吗?哥,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感觉到过她的爱,没有感觉到过她的尊重,也没有感觉到过她试图听我说过什么。如果我对她来说只是所有物而已,那样算爱吗?她每天都在家里,我每天都能看到她,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感觉她……在我身边。”
他喜欢把顾青墨碰倒在地上,再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把自己捡起来。整整七年,只有一次顾青墨放弃了自己,但是他及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之后的六年他再也没能杀死他。
……
当他和焦急的顾晨霜一起推开主卧的门,顾青墨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在被顾晨霜焦急的抓起手后顾青墨勉强的睁开双眼。
“我跟妈出柜了。”
顾青墨叹了口气,翻过身对着顾晨霜,“她接受不了?”
顾晨霜把额头抵在顾青墨的肩窝里,闷声说,“哥,为什么能不能生孩子这么重要啊。对妈来说我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吗?她还骂我恶心。她不是可以接受你吗?她还祝福了你们。我以为……我以为在你之后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解也的笑容扩大了——他知道顾青墨不爱他,但是他不在乎。他需要的是占有,而不是爱。
……
解也离开后顾晨霜忙里忙外倒水拿糖放洗澡水,等顾青墨彻底清洗干净从浴室出来并且躺在床上了顾晨霜也疲惫的趴在了床上,靠在哥哥的肩膀上,长出了一口气。
“我要走了。”
“七周年快乐。”顾青墨睁开眼睛,双目空洞的说。
解也笑了笑低头亲了亲顾青墨的嘴唇,在他耳边轻声说,“观察在你在弟弟身边高潮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以后多把弟弟叫来吃饭。”
“那你应该让我回去的。”顾晨霜内疚的说。
“在我跟你说了别老是来找我之后你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我。你今天这么着急的过来,我怎么能赶你回去。”
“哥……”
挣扎着穿上衬衣和裤子,甚至没来得及带上外套,他一个人冲进了这个寒冷的夜晚。
“最后一次,”他想,“只有一次。”
如果他已经连对弟弟的爱都不能够拥有了,那么起码在他坠入深渊之前,他想拥有牧浅。
他恨他自己。
从某一刻开始,他已经变成这样的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累了,很快就睡着了。顾青墨摇了摇他,但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确定顾晨霜没有八小时的睡眠起不来了之后,顾青墨小心翼翼的推开弟弟,踉踉跄跄的冲去了厕所。
抱着马桶呕吐了很久,顾青墨挪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自己、面色泛青的自己、眼眶凹陷的自己、面容可憎的自己。
“我就不能出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吗。”顾青墨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湿了。
用下巴蹭了蹭顾晨霜的头顶,顾青墨轻声说,“晨霜,不管妈说什么,她都不会放弃你的。就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正确的爱你,她会永远爱你。就算她给你童年留下过创伤,就算她表现得只在乎自己,就算她的爱对你来说只是累赘。她会永远爱你。”
“‘她会永远爱你’不是一句消极或者积极的话,它只是一个事实。就算世界末日,宇宙终结,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永远爱你。”
“有时候,她对爱的定义和你对爱的定义不一样。有时候,爱只是单纯的体力活,简单的机械运动,它和情感无关,只和结果有关。”顾青墨说,“如果爱是一门课,你妈妈就是一个积极上课但是分数不高的学生。”
顾晨霜声音更低了,“她就……不能考好点吗。”
顾青墨笑了笑,摸着弟弟的头发,“你在乎她吗?如果答案是当然,如果她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告诉她你在想什么,写成信念给她听,告诉她你有不一样的想法,但是不要期待她的改变。试图适应她的世界观和生活方式,并且让她试图包容你的世界观和生活方式。如果你觉得没有做这些步骤的必要,如果你觉得这些年她已经伤透了你的心,那她的言行不应该对你产生影响。”
“哥,你还好吧!你这是怎么了?”
“食物中毒。”顾青墨声音沙哑的说。
“啊?食物中毒,那……那应该吃什么药啊,严重吗,要上医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