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大学位于星球的外延区域,说得好听点是环境清幽视野开阔,实则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荒凉得只有一座大学和连绵不绝的星海,平日出门寻乐子的学生不在少数,这个点儿正是高峰呢,列车上挤得水泄不通,小草挨到角落里,见缝插针地摸出电子笔记本来学习。
没想到这趟旅途也不平静,看着看着,身后居然热烘烘地贴上了一块不依不饶的“大型膏药”。起先他还以为是挤呢,就往里头缩了缩身体,谁知那膏药得寸进尺,碰碰撞撞之后,还厚颜无耻地用手摸他的腰臀。小草气得跳脚,又不好意思大喊,只能支起手肘反抵,一面曲起腿往后踢,对方也很灵活,闪躲了几下,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慢。正是纠缠不清之际,一位戴着眼镜的高大男性给他解了围。
那人仿佛是感冒了,眼角微微发红,大半张脸都覆着口罩。他身量很高,力气也很大,一抬手就把两人隔开了,宽肩厚背彷如铜墙铁壁般护着小草,那始作俑者还在骂骂咧咧的呢,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在窃窃私语,以为是什么八点档的三角戏码,那人不慌不乱,清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了一圈,不屑地道:
算了,他今天下课之后还是去服务令中心吧。
不是有句古话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打定主意之后,小草又平静下来了。他的个性极为强韧,从不会屈服于面前的困难,三年前,他铆足了劲要脱离贫困出身,日夜埋头苦读,终于他以罕见的高分被a级星球的s+大学破格录取,实现了阶层跨越的第一步,半年前,因为成绩优异,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长期居留证,正当一切都顺风顺水步入正轨的时候,没想到一次见义勇为,让他得罪了这个星球上的特权阶级,还放了狠话要好好收拾他……
室友的碎碎念像是缥缈飞升的云雾,轻易地透过耳膜,消散在空中。小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双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湛蓝眼眸,里头幽深复杂的情绪让他读不懂,也下意识地不敢去读懂。
肌肤的触感,呼吸的热度,亲吻的湿气,撞击的频率。他几乎都能清清楚楚地全部还原出来。起初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后来连青天白日,连他手上有事在忙都会无端记起,仿佛是这个星球上的秋季特产——白撞雨,总是毫无预兆地淋了他一身湿。
在他走神的时候,教室一隅的监控摄像头以微小的幅度转了转,更对准了小草的方向。
这葬礼还是在本家举行,延绵数里地的欧式大房子,全都披上了银白与灰黑,看上去闷沉沉的,更衬得花园里的姹紫嫣红异类一般,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老a很喜欢东瀛风情,除了整齐平快的欧式庭院外,还特意划出了一处和风区域,鲜红如血的鸟居,蜿蜒曲折的石阶,绵密翠绿的竹林,还有最幽深处的、婉约烂漫的紫藤花。
小草信步走来,也没有什么目的性,只是潜意识里告诉他该这么走,系统也没有拦着,他便当是对了。暖暖的夕阳照在身后,就连秋风都不那么沁凉了,他心里有事,走得很慢,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花丛深处。
想到这里,小草自己也有些暗搓搓的骄傲,没有什么比痴缠的爱慕者更抚慰他备受打击的自信心,虽然是来路不明,但对方给他的感觉不算讨厌,而且有系统隔着,再怎么逼真都是虚构的呢,就……就让他享受一下被爱吧。
他揪着被角有些心跳加速,身体也渐渐泛起了燥热,空气里有股清淡的香味,他没有多想,以为是房间里的摆设,小鹿乱撞了好一阵才闭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场景已经快进到葬礼上。
此时他正身处于大学教室之中,周围都是真真切切正正常常在上课的同学们,他又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遍,嗯,都是认识的脸孔,头顶也没有奇怪的标识……不对,他在担心什么?他已经好多天没碰系统了啊!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不要回想……他在心里无声地念叨着,咕噜咕噜地,几大口就把奶茶喝完。廉价的甜味溢满口腔,却无端地让他想起在幽暗狭窄的告解室里,那位俊美非凡的年轻伯爵,一面舔吸着他的精液,一面心醉神迷地呢喃着好甜。小草吓得一个激灵,腾一声坐直了身体,隔壁的室友怪异地看了他几眼,忍了忍,还是凑过来低声问道。
“怎么了?”
小草被人摆弄着打了两管特制的营养剂,又喝了大半碗颜色深沉味道苦涩的补药,说是能治他的旧病,等房间里的闲杂人等都退得一干二净了,最初出现在他眼前的女仆才犹豫着走上前来,给他掖了掖被子,吞吞吐吐地说了几句贴心话。
“夫人,您好好休息吧,明早就是葬礼了,要打起精神来应付大少爷他们。”那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女仆咬了咬唇,眼眶都红了,“他们又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呢,您不要往心里去,反正老爷生前也没说您……不好,犯不着为了这个又气病了,还是身子最重要。”
小草很是领情地朝人颔首,目光柔和了一些。年少时的坎坷际遇让他能轻易辨析真情和假意,这位小女孩显然是站在他这边的,只不过人微言轻,顶多就替他委屈难受而已。
这次的指示倒是直接明确,只是在他看来,相当的不知廉耻。
【任务一:参与亡夫的葬礼;任务二:在葬礼期间,从继子中找到真正的遗产继承人;任务三:诱惑继承人并与之达成协议,继续留在安德森家;】
呵呵,小草在心里冷笑。这系统挺会玩的,还凑齐了这么多背德的元素。
“夫人,夫人你感觉如何?叫路易斯先生过来!快点!”
几下清脆的应声后,俯身下来瞧他的是一张清秀娟丽、但喜忧参半的年轻女仆的脸。为了符合角色的设定,是的,就那么电光火石间,系统已经一股脑地把资料丢给他了,短短几行字看得小草瞠目欲裂,直骂系统变态恶心,但台面上还得做戏,他弱弱地呼了口气,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才慢吞吞地道:
“我……老爷呢?”
那人拍了拍他肩膀,迅速跟着人群鱼贯而出,他们本就处于车门的附近,要脱身是分分钟的事,慢了半拍的小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远去,无数个疑问哽在喉间,憋得他又是一身汗。
直到上系统的时候,小草还是有些神思不属,想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一团乱麻地塞满了他的思维,在系统的催促下,他按照完成时间排序,随便选了一个最快的场景,也没认真瞧瞧背景设定,双眼一闭,就闷头扎了进去。
结果当然是他又再次坑了自己。
“没事,你别动。”
那人的声音带点沙哑,听着像是有点倦意,但语气很温和,含笑的尾音甚至有几分宠溺的意思,小草更是好奇了,趁着人回头的瞬间,紧盯着那镜片后的眼眸细看,只是外露的信息太少了,他在记忆搜肠刮肚了好一阵,还是没能对上号来。
到底是谁?他认识的吗?为什么会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炒饭第九碟 r system - file 3(上篇)
年轻心机继子alpha x 冷淡寡妇小妈omega
一个社会服务令的(还债)故事
“没想到ubc的家教这么有特色,还让做这种下流龌蹉的事情。”
咦?ubc??那不是星球上赫赫有名的古老家族??等等,上次他得罪的是不是就是……
如雷贯耳的姓氏让车厢内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小草挣扎着回身,想要看清两位正在对峙的男士的面孔,可惜挡着他的那位太过霸道了,结实的胸膛完全遮挡了视线,他只能嗅到人淡淡的木质调的古龙水香气,以及那身质料上乘、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格纹西装。
倒是没有简单粗暴地驱逐他,只是把他坑进了r系统的泥沼里……
还有余裕认真听课的小草并没有留意到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有个白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一直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小草火急火燎地收拾好东西,掐着点儿冲出校门,窜上了开往上城区的洲际列车。
与此同时,摆在桌面上的手机冲进了信息,小草瞄了一眼点亮的屏幕,眉头皱得更深了。
又是系统发来的提醒,不对,这算是警告了吧?
【公民编号00010133,你的社会服务令还剩余90小时,你已经有14天没有登录系统了,距离截止期限剩余43天,请尽快完成。若任务逾期,将会受到公民资格降级并有可能被遣返回原星球。以上如有疑问,请咨询xxx-xxxxx】
“……没,我想起……漏了带下节课的书。”
小草已是满头的冷汗,在这初秋时节特别的显眼,他拽紧了手中的笔,心不在焉地转了转。
“那你用我的吧,下节课我得溜了,要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左边传来,小草循着声响望过去,不妨又遇见了老熟人。
是的,仅仅是一瞥,他就认出来了。
因为老a家世显赫,这场盛大的葬礼一共持续三天,每日的来宾都不同。第一天是接待政要名流,小草穿了一身端庄的带家纹的黑色礼服,大病初愈的他还严严实实地裹着同色的长披风,麻木(悲伤)地站在花圈前头,向接二连三的哀悼宾客点头致意。
宾客对他的态度谈不上尊敬,有好几位还脸带鄙夷,小草倒无所谓,不过演戏么,毕竟他只是一位出身低微的四太太,还是个“入门一年多都开不了花”的没用o,自然不招待见。昨晚他也翻查了下故事背景,说是这个o一直没有发情期,不能受孕也不能被标记,老a把人弄进来,密锣紧鼓地倒腾了几次便意兴阑珊了,加上这个o的性格也很是冷淡,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时不时还卧床生病,因此难得处于活色生香的大背景下,感情生活却是清汤寡水。
临近傍晚,又送走了一批来客,小草也很疲累了,他左右望了望,招手把一个男仆叫到跟前,吩咐他随便请一个家属出来暂时顶替,说完也不等人过来,径自往后头走去。
万籁俱寂的夜晚,小草倒是辗转难眠,他知道只要一闭眼,系统就会立刻给他翻篇到白天,但他的确需要一段空挡来思考,固然是和任务相关的,但更多的是为了那位神秘莫测却如影如随的“某人”。
他自问也不是天姿国色,怎么会有人为他跑到系统里来,不厌其烦地做着那种……唔,让他脸红心跳的亲密事情?不仅这样,在现实生活里也触手可及?那趟列车的乘客只有两种,一是在读的学生,二是教员,但在他的记忆中,学校里并没有这款老师,先不说那仅仅露出眼睛便可圈可点的颜值,光是那挺拔颀长的身段都相当有辨识度了,要真放一个在里头,还不得全校轰动?
那是外校的?因为太……太迷恋自己而跟了进来?
他所处的世界是所谓的abo社会,阶层固化,保守循旧,譬如说他身为一个o,即便性别是男性,即便有着耀眼的才华,也只能沦为生育的机器,他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被家里人半卖半送地献给了一位年近六十的老a,目的是为了抵消部分债务。老a权势滔天,算是总统以下最有话语权的上流人士了,当然也是风流成性,光是明媒正娶的夫人都有三位。只不过人家规矩得很,总是去了一个才续弦一个,膝下也硕果累累,通共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们全是基因优越的a,女儿们都是尊贵的o,是了,像小草这种平民o才是身如浮萍任人摆布,要是换到了这种钟鸣鼎食的家庭,那便如衔着金汤匙般,是非常宝贵的政治筹码。
说到三个儿子,那性子真是南辕北辙。老大已经快四十岁了,规规矩矩地打理着家族生意,是老a最忠实的舔狗,资质平平,没什么主见,啃老啃得非常开心。老二是个周游世界做着艺术生意的商人,说是随了他妈的性格,自由而放纵,最近在筹备着拍高科技电影,烧钱烧得老a都心慌;老三最为神秘,是老a和一位大明星的私生子,生母不详,从小就养在外头,只逢年过节才回本家吃饭,据说生得俊美非凡,只是小草嫁过来都一年多了,还没有见过面。
传说他的亡夫最为偏宠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三,只是会不会宠到变成遗产继承人呢,这点有待商榷。
那女仆霎时间双目含泪,嘴唇动了几下才哽咽地回道:“夫人节哀,老爷已经……已经被主召唤了。”
小草被扶了起来,后腰垫上了枕头,又有人来给他披上了保暖的外袍,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的中年男性恭恭敬敬地上前来,用一款精巧的仪器给他检查身体。他趁机低头打量自己,虽说系统给他的设定是体弱多病的男性omega,但这副体格却更贴近他的原身,不算瘦弱也不算强壮,至于身高么,他目测了下腿长,应该也出入不大吧,对比身旁这位大概是医生的男士,估摸着也在伯仲之间。
等待检查结果的间隙,一众仆从都安静下来,垂手立在两边,小草才得以抽出空来盘算如何完成任务。
另一边等待上线的“某人”也不禁眯起了眼眸,嘴角微翘。
“夫人醒了!”
高亢的呼喊让刚刚进入设定的小草浑身一震,心想莫不是这回穿成了女性了吧?他缓缓睁开双眼,目之所及的是略为装逼的宫廷式天花板,画着仿佛是创世纪故事的精美壁画,笔触细腻,用色柔和,只是内容古怪得很,正中是一位身披薄纱的女性,身段妙曼,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一头毛发浓密的白狮,那狮子也与众不同,背生双翼,脚踏金轮,那羽毛描绘得栩栩如生,从下往上看去,几乎是纤毫毕现。
纷纷扰扰的争吵似乎都入不了耳,列车到站的瞬间,惯性让小草撞到了那人身上,似曾相似的体感让他灵光一闪,大胆的猜想更让他如遭雷劈。
不……不可能……吧?!
“好了我要下车了,你自己小心点。”
“xx,你最近脸色有点差,在熬夜复习吗?”
“啊,没有,就睡得不太好。”
小草掩饰地笑了笑,接过室友兼同学递过来的全糖奶茶,狠狠啜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