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小佟闻言，折返回来道：“我自己去问。”

两人一出房门，只见客厅背对着他们坐着的陈臻抽了一张纸巾，看着像是在擦眼泪、擤鼻涕。

兄弟俩一瞧电视屏幕，明白了。

程秦点亮手机屏幕，显示下午三点。

“快做，晚上出门。”

檀小佟抬眼，兴味盎然道：“去哪？”

程秦坐在书桌边，腿放在桌下都伸不直。他闻言去翻了翻手边的试卷，看了一眼，回答：“aabc。”

“语文试卷选择题呢？”

程秦瞥了他一眼，翻到语文试卷，“1d2c3d……”

檀小佟一僵，转而优雅转身，“写不完了，给我抄抄。”说得理直气壮，毫无被抓的尴尬。

程秦在床边坐下，从容地擦头发，“这样啊，一张试卷……”他停顿下来，移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一个亲亲。”

檀小佟耳朵倏地泛起了红，盯着他语塞半天，憋出一句：“不要脸。”

draw：诶，我们拉个群吧，加上白圳。

檀：可以，你拉。我去挣扎挣扎。

draw：好嘞！88

draw：你明天来学校么？

檀：来。

draw：作业做完没？哈哈哈哈哈！

檀小佟当晚注册微信账号，琢磨半天都不知道要取什么名字，原本想直接输入名字当微信名，结果被程秦吐槽年代感太强。他便删了两个字，只留下“檀”。

他没什么可以联系的人，微信通讯录很空。此时手机出现了新的信息，是好友已通过添加申请通知，是廖婳来。

draw：檀小佟？

程秦苦着脸望着檀小佟，后者轻笑，低声问道：“喜欢这款？”

“嗯。”

“要不就粉呗，我们再买个手机壳套着，也看不出。”

程秦表示可以，顺便让她帮忙问问白色款。

几分钟的时间，导购员一脸歉意地回来了，说：“不好意思，这款手机黑色分店也没货了。或许你们还可以看看别的款式？”

程秦问：“白色呢？”

檀小佟随手摸着一款手机模型，低下头错开导购员的视线，跟程秦说：“这也太热情了点。手机导购员都这样？”

程秦贴着他，凑近一些，摇了摇头。他环视一圈，视线回到檀小佟身上，问道：“看上哪款没？”

檀小佟摇头，“我不懂，你挑吧。”

房中窗户半开，那柔和晨曦早就化作了热烈艳阳，户外的清脆鸟鸣交相呼应，轻响于耳边。里头太安静了，程秦稍稍分些神便能听到身后的动静。他视线还留在试卷上，眉头微锁，笔头撑着额头，提醒道：“醒了就快起来，不然作业写不完。”

檀小佟认命，慢吞吞地起床去收拾。

下午过了一大半，檀小佟还在赶他的作业。他搬了电脑桌在飘窗上，光线好。他头发被他薅得乱糟糟的，一脸惆怅。

“哈哈哈哈！我们等下去买最新！最贵的！”程秦笑得肆意又放荡，引得旁人侧目。

檀小佟翻了个白眼，想去捂他的嘴让笑声停止，最后鉴于他太高，只得扯他的上衣，嫌弃道：“你咋像个暴发户似的？”

两人来到专卖店，导购员太热情，领着他们滔滔不绝地在介绍产品，兄弟俩被吵得有点头痛，脑壳子嗡嗡的。

檀小佟坐着侧靠在扶手杆上，仰起头摇了摇，说：“没有，”他对手机品牌之类的都不太了解，“就买你现在这个牌子吧，感觉还不错。”

程秦捏了捏他的脸颊，道：“行。”

檀小佟倏地又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他：“这个很贵么？钱够不够了呀？小叔叔给了多少？”

程秦百无聊赖地捏着手机，时不时往前瞥一眼。诡计多端的春天早晚温差大，檀小佟上楼拿外套去了。

楼下花坛里种了樱花，四月份正是花好时节。

枝条上生着许多粉白色的花骨朵儿，还没完全开开。程秦瞧着除了些点点粉色，这树显得光秃秃的。他看了几眼便淡了兴致。

想到这让他手心微微发汗，握紧又缓缓松开，在腿上不动声色地蹭了蹭。檀小佟嘴唇发干，紧张地好似喉咙被堵住，有些痒。他压下迫切想要咳嗽的感觉。

“小叔叔，我，我想买一个手机，可以吗？”

陈臻眼睛一亮，豪气地说道：“当然了！宝贝！没问题！还想要什么就买！别省，咱家钱多着呢！”

程秦是个杀手，冷酷无情。檀小佟如此想道。

陈臻闻声扭过头来，脸上却并无异常，茫然道：“怎么了？”

程秦拖着檀小佟朝他走去，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檀小佟僵硬地被夹在两人中间，右边人用手肘碰了碰他。

第四天，檀小佟的发情期差不多要结束了。檀小佟赖床，睁眼便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早饭自然也未赶上。但此时程秦早已在书桌边奋发图强，奋笔疾书肝起了作业。他请了三天假期，明天就要去学校了，终于想起冷宫中白脸黑发的名为“试卷”的妃子，赶着兴头临幸一下。

檀小佟醒了。

神清气爽，心情愉悦。

那是个大雨天，男主要死了，伤心着呢。

“我要不要等下再去？”檀小佟与他咬耳朵。

程秦挑眉，投给檀小佟一个“看我的”的眼神，檀小佟成功接收，了然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却听他朗声喊道：“老爸！”

程秦说：“去买手机。”

“现在去吧！我顺便清清脑子。”说着他便把笔一摔就挪屁股要走。

程秦见他做作业的兴致是真不高，还不如去放放风。他将笔插进笔盖，放下起身，说：“去换衣服，我去找爸爸。”

“那英语试卷第二大题第二题呢？”

程秦眯起眼，肯定地说：“这两门，你还没开始做吧。”

檀小佟：“……”

檀小佟一晚上净花时间研究手机了，作业被搁置着。他挣扎得挠头骚耳，看着试卷密密麻麻的英文，心里焦躁，像只龇牙咧嘴的狗崽子，恨不得把试卷撕碎吃掉。他趁着程秦去洗澡的间隙还是偷摸了他的试卷。

一张试卷飞快完成好，刚想去找另外一门试卷，就被程秦抓了个正着。

“干什么呢？”程秦嘴角勾起，停在门口，毛巾还搭在脑袋上。

倒也不是题目不会做，就是做不完了。看着那一摞试卷很是烦躁，做起来不见少，仿佛没有止境。他们请假正好赶上一次年级小考试，正确来说也不是考试是练习，按考试的模式做练习，不排名，自行阅卷，全靠自觉。

所以考试试卷被程秦提前带走也没关系，几门科目试卷加上日常的练习作业，说一摞是真实在的一摞。

“哥，英语试卷第二大题第一题，你选的什么？”

檀：！！！要命！

檀：我原来还有作业……不说我都忘了。

draw：哈哈哈哈哈你加油

檀：嗯，是我。

檀：我买了手机，这是我的微信。

draw：整挺好！

程秦挑了挑眉，看他不像是开玩笑，轻哼一声，说：“那就粉色。”

导购员抿着嘴，眼珠子圆溜溜转着，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往返，终于等高一些的男孩转身表示要两部粉色手机时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在帮他们进行一些手机系统操作，程秦帮檀小佟挑了一个特别的手机号码。他拿着那小卡，激动得几乎跳了起来，妈呀！这个手机号只跟我的就两位数不同！檀小佟！要这个！要这个！

他们又让人帮忙贴了膜。檀小佟被程秦死皮赖脸地撒泼打滚一系列骚操作所折服，被迫套上了情侣手机壳。

导购员吞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刚刚开始的导购工作的第一单即将跟自己招手say拜拜，尴尬地回答：“呃，白色也脱销了。就，就剩粉色一个颜色。我们店还有别的款式，你们也可以试一试的。”

程秦了然，无奈放手。

心里却不爽得很，本来盘算着想凑个情侣款的愿望破灭了呢。

程秦见他没主意，便直接去挑了最新款式，问导购员：“这款还有什么颜色？”

导购员向前一步，面露笑意：“这款是出了三个颜色的，黑色，白色，粉色。不过现在我们店面这款黑色和白色已经卖完了，只有粉色。”

“你们是想要黑色是吗？如果你们不着急，我打电话问问附近分店有没有存货，送过来也很快的。”

程秦面带假笑，适时地打断对方，说：“姐姐，歇歇喝口水，我们自个瞧瞧。”

导购员后知后觉对他们太热情，反而聒噪了，回了个灿烂笑容，应道：“诶，你们看中哪个，我给你介绍吼。”然后安静地隔着半米缓步跟着。

程秦和檀小佟明显松了一口气。

程秦嘴角上扬，心里憋着坏，故作深沉地撇了一句：“凑合吧。”

话锋一转：“够买两三个了。”

檀小佟瞠目结舌，瞬间挺直了腰板，发出一声惊呼，“这么多？”

他划着手机屏幕，在玩消消乐。凑近了去，还能够听到手机发出夸张的游戏音效。一声“bonus　time”结束了一个关卡。他刚想点开下一关，瞥见檀小佟往这边跑来的身影便关了屏幕，将手机揣兜里去了。

“你想好买什么样的没？”

程秦的自行车放在学校没骑回来，两人只能搭地铁去购物街。并非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人流不多。

檀小佟没有微信账号，一直以来零花钱都是转给程秦的。程秦手机震了震，收到了两万块钱的转账，上面备注着：给亲亲小佟宝贝的。

程秦撒娇：“爸！您另一个儿子也想要！”

陈臻此刻心情好，爽快地又转了一笔钱给他，“去吧去吧！买好点的！”

檀小佟双手交叠在膝上，拘谨地望着陈臻。

作为寄住的外来人，他几乎没有主动找陈臻要过什么，程家从小给予他优越的生活学习条件和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些已经让他感激不尽。

在福利院待了四五年，在那里学会的也不过是无所求便无所顾忌，没有人会对谁很好。而如今在这个家里，他贪念他们的爱意，真正觉得自己有了家，是这家里的一员。陈臻和程究铭已然填补了他生命中对于父母这个角色的缺憾。

他伸了个懒腰，睁着清明一片的眼睛在床上躺尸没了动作。静下来时隐隐闻见淅淅索索的纸页翻动的声响，他半撑起手肘，往床尾那头瞥了一眼，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缓慢地重新躺好。

果然，程秦在写作业。

世界瞬间不美好了。